49 我真活該

第49章  我真活該。

莫莉的手掌輕輕揉着她的背, 力道适中均勻。

莫莉說得沒錯，的确有用，她本來腦袋就發重發沉, 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莫莉将她放下，正好和剛剛從門外的進來的邦妮碰了個面。

邦妮幫葉安拿了幾只營養液：“葉安……”

莫莉示意她安靜。

邦妮連忙噤聲。

這一覺葉安睡得昏昏沉沉, 似乎睡了很久，但等她醒來時, 其實也還是下午。

窗簾緊閉, 氣氛安靜, 房間內光線昏暗, 只有其中一角因為窗簾沒有完全拉緊, 跳躍進來一線白明光耀的光線。

邦妮就坐在旁邊, 她正在随手翻閱葉安之前從研究所的資料室借的一本書。

房間裏沒有其他人了，白豹也不在。

葉安恍惚了一下，腦袋還有些沉，有一瞬間覺得中午發生的事情是自己的幻覺。

她記得莫莉抱着她……

邦妮見她醒了, 合上書：“葉安，你睡了好久, 先喝一支營養液補充一下體力吧。”

見她眼神裏茫然帶着游移和打量, 邦妮大概猜出了她在找什麽，主動解釋道：“莫莉将軍是臨時回來的, 據說是第一基地那邊有些事, 又離開了, 走得比較急。”

她回憶起莫莉走得時候急匆匆的腳步, 猜測道：“可能是發現了蟲獸的蹤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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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白豹……

邦妮遲疑地猜測：“可能……有事？”

說實話, 讓她真的一個人面對白豹，她還是很怕的, 畢竟那麽一個龐然大物，體型有三四個她這麽大。

雖然精神體大部分時候還是受主人控制沒錯，但是歸根結底它還是一只野獸，身上的獸性尚未泯滅，對上那雙和莫莉如出一轍沒什麽情緒的綠眼睛，再加上白豹又不會說話，渾身散發的獸性更加明顯。

對視一眼都心理壓力好大。

原本白豹就安安靜靜地趴在葉安身邊，但剛剛突然站起身，唰地一下，還把她吓了一跳。

白豹突然出去了，出去幹什麽，邦妮也不敢問。

當然，就算她真的問了，白豹也不可能開口跟她說話。

真開口說了，邦妮也不敢聽，那也太驚悚了。

邦妮腦海裏在亂想什麽，葉安不知道。

葉安嗯了一聲，接過邦妮遞給她的營養液，視線一掃，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換成了睡袍。

她出了不少汗，衣服汗涔涔地黏在身上，渾身像火爐一樣熱騰騰地燒着，換了件幹淨的睡袍反而舒服多了。

她輕聲道：“我感覺已經好多了，謝謝你，邦妮。”

邦妮從中午到現在，一直在照顧她。葉安有點過意不去。

邦妮笑了下：“沒關系嘛。”

邦妮見她狀态還好，又伸手貼了貼她額頭，體溫也不算很熱，已經趨于正常了：“退燒了。”

“那你好好休息哦。我先走了。”

葉安點點頭，又跟她說了聲謝謝。

邦妮剛剛離開，白豹嘴裏叼着一個小食盒進來了，這次沒翻窗戶，光明正大走的正門。

熟悉的食盒，裏面裝着一塊小蛋糕，白豹放到她手邊，示意她快吃。

葉安本身就沒什麽胃口，再加上她已經喝了一支營養液補充體力，現在不太想吃。

白豹用鼻子頂着食盒将小蛋糕往她的方向推了推，葉安搖搖頭，示意自己吃不下。

白豹立馬放棄，将小蛋糕叼着放在桌子上，沒有勉強她。

它尾巴甩了甩，想上床，想貼着葉安，但是又有些猶豫，因為葉安昨晚就沒允許，它故意在床邊繞了兩圈，然後兩只爪子扒着床沿，眼巴巴地看着她，叫了一聲。

“……”意圖太明顯了，葉安想忽略都不行。

“上來吧。”

白豹甩了下尾巴，立刻跳上床，飛撲到她身邊，開心地舔舔她的臉頰。

葉安被它舔了一臉。

……

第一基地。

氣氛冷凝，莫莉和艾達都臉色凝重嚴肅。

今天上午在巡邏過程中，一支小隊對第一基地附近例行巡邏，卻有一個士兵突然失蹤。

士兵紀律嚴明，擅自離開隊伍是要報備批準的，第一基地的大部分士兵都是有一定作戰經歷的，也不會這麽任性妄為，服從紀律是帝國士兵的天職。

這次的士兵失蹤很奇怪。

據同一小隊的隊員敘述，她們當時和失蹤的那名士兵一起巡邏，發現似乎有蟲獸蹤跡出現，就一起前去探究，

眼前一陣眩暈，鼻端聞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還沒等她們弄明白到底是什麽，突然有那麽幾秒鐘，失去自控能力，變得不清醒。

她們心裏因為那股氣味，生起一股狂熱強烈的追随之心，追随女王……

其中精神力最強的那個alpha率先發覺不對，強制自己很快清醒過來，又叫醒了身邊還未完全清醒的戰友。

但是她們的那位beta戰友已經不見了蹤影。那個beta戰友，是她們當中精神力最弱的。

有個女alpha回憶起當時的感受，那股突然出現的氣味，有些遲疑道：“那種感覺，很像是發熱期。”

“alpha被omega的信息素吸引，omega被alpha的信息素誘導，一瞬間無法自控，大腦失去理智……”

她這個描述瞬間得到了小隊裏剩下幾個士兵的認可。

但随即又覺得不對，因為這次失蹤的士兵是個beta士兵，衆所周知，beta根本不受信息素影響和控制。

她讪讪地閉上了嘴，覺得這個比喻有點問題。

但那一瞬間的症狀，那種奇怪的味道，的确讓她下意識想到發熱期和信息素，很像很像。

莫莉沒說話，眼神靜靜地落在桌面上，若有所思。

詳細了解情況之後，艾達讓幾個士兵先去休息。

艾達也覺得這件事很奇怪，她在莫莉對面坐下，思考了片刻，開口：“這件事肯定和蟲獸女王有關系，她們描述的症狀和我們之前監控到約翰離開基地時的狀态很像。”

“短暫失去理智，被人控制，狂熱的追随之心……”

莫莉沒說話。

艾達皺了皺眉，繼續道：“但是比喻成信息素影響還是太奇怪了，這個說法站不住腳。”

“beta怎麽會被信息素影響。”

莫莉想到了葉安，她看向艾達，突然道：“如果，信息素夠強呢。”

就像葉安雖然是個beta，還是會受到她的信息素影響，産生十分強烈的類似發熱期的症狀。

葉安沒有精神力，或者說，葉安的精神力趨近于零，精神力和信息素相關聯，她的信息素其實也微弱得可以。

如果不是百分百的匹配度加上她二次進化的精神力夠強，大概自己也聞不到葉安的信息素味道。

她之前還對于葉安會在她的影響下出現如此強烈的發熱期症狀還有些奇怪，但如果這樣解釋的話，似乎是對的——

葉安沒有精神力，信息素也微弱，平時面對普通的信息素自然沒有反應。

但一旦面對過于強大的信息素，她也同樣沒有抵禦的能力，自然會爆發出很明顯的發熱期症狀。

就和這次失蹤的士兵類似。

信息素越強，精神力也就越強。

幾個alpha雖然信息素強，會受到影響，但精神力也相對夠強，強行清醒了過來。

而那個beta士兵，面對過強的“信息素”，精神力不足以抵抗。

她的意思不是蟲獸女王擁有一樣的信息素，而是猜測它有一種類似的“信息素”

——和人類的信息素功能一致，只是人類的信息素催發的關于愛情和天性的欲望，而蟲獸女王的信息素催發的是臣服信仰的欲望。

莫莉的手指在桌面輕叩。

所以現在的事情，如果真的和蟲獸女王有關的話，那對面的所謂的“信息素”一定十分強大，甚至呈現碾壓級別。

但這個說法只是一個猜測，還需要驗證，草草和艾達提過之後。

先繼續尋找那位失蹤的beta士兵，她下令一旦出了基地，一定要幾人結伴，不能分開，提高警惕。

回到第三基地，她心裏記挂着葉安，直接去了葉安宿舍。

推開門時，房間內很安靜，葉安正在睡覺。

白豹側趴在葉安身邊，葉安摟着它的一只前爪，臉擱在它的脖頸的皮毛處。

莫莉腳步輕盈，沒吵醒葉安。

但白豹立刻擡起頭看她，看見她推門進來，甩了甩尾巴，得意地看了她一眼。

莫莉：“……”

精神體雖然相對獨立于主人，但它所接觸、所體會到的一切，只要主人願意，都能同樣一分不差地傳達到主人身上。

就像現在，明明葉安是抱着白豹* 。

但白豹身上感受到的觸感，只要她想，也可以盡數傳達到她身上。

就像葉安此時也正親昵抱着她的手臂睡着，呼吸平穩，仍然帶着未完全消退的熱意，一下一下掃在她的脖頸處，吹得人皮膚發癢酥麻。

大約十幾分鐘後，葉安醒了，沒意識到宿舍裏已經多了一個人，臉頰在柔軟蓬松的毛毛裏蹭了蹭，眼睛裏還帶着惺忪的睡意。

白豹低頭舔了舔她的睫毛。

葉安換了個姿勢，朝白豹又貼近了一些，于是觸感又變了，觸感鮮明飽滿柔軟，壓在她手臂上。

莫莉一時沒說話，卻也沒切斷和精神體的感知鏈接，她臉色平靜地在床邊坐下，靠近，手掌貼了貼她的額頭：“不發燒了。”

葉安只是一時有點遲鈍，她立刻松開白豹，看着莫莉：“你怎麽來了？”

莫莉手臂的觸感随即也消失了，她随意放在膝上的手指不太适應地動了下。

“來看你。”

“哦。”葉安哦了一聲，往後退了退，抱住自己的膝蓋，将下巴枕在膝蓋上。

兩句沒有營養的對話。

但這幾天葉安跟她說得最多的就是這個字。

葉安其實不想要繼續和莫莉呆在一起了，和莫莉呆在一起讓她覺得難受，她心跳很亂。

但張了張嘴，她也沒法說什麽，沒法态度強硬地把她從自己宿舍趕出去。因為莫莉什麽也沒做，還打着她無法拒絕的名義，關心她照顧她。

那一束月螢草應該是莫莉插的。

她身上的睡袍應該也是莫莉換的。

還有今天在研究所，應該是莫莉将她抱回來的，因為她在隐隐約約摸到了莫莉的領章。

莫莉不笑時，臉上的線條平直富有棱角，充滿高鼻深目的長相帶來的壓迫感。

葉安垂了下頭，手指絞了下自己的睡袍衣角，睫毛顫了顫。

莫莉盯着她的小動作，突然笑了下，臉上的線條瞬間柔軟了不少：“怎麽了？”

葉安：“謝謝。”

莫莉：“不客氣。”

總算跟她主動說了一句話，莫莉心想。

誰也沒再開口說話，但氣氛突然平靜下來。

窗外樹影輕晃，月光游弋，不同于這幾天兩人獨處時不尴不尬的氣氛，此時更像是一種突然而至的安靜和輕松。

這幾天葉安情緒緊繃，雖然表面還算平靜，但其實只要她稍微靠近一點，就會炸毛，悄悄防備地看着她。

真難得。

莫莉忍不住笑了下，聲音略帶打趣：“前幾天對我那麽兇，沒想到還能聽到你跟我說謝謝。”

她們好像心照不宣地忽略過那天晚上，特別是葉安，每次莫莉想要試探地提出，她都帶着逃避和防備，仿佛只要不提，她和莫莉就沒關系了。

可現在莫莉突然又毫無預兆提起前幾天的事，葉安猝不及防，覺得她在倒打一耙。

明明是莫莉先騙她，現在卻又說她兇。

不知道怎麽說，她忍了忍，沒忍住：“……你活該。”

葉安雖然口口聲聲說自己不生氣，可是此刻真的再次提到，還是下意識洩露了自己的真實情緒。

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真實情緒。

說出這句話，連葉安自己都愣了一下。

葉安不怎麽罵人，也不會罵人。

就連被她弄得太難受了，也只會憋出一句太過分了，太壞了。

聽到這句，莫莉還驚訝了一下，這大概是她從葉安口中聽到過的最有攻擊性的話了，她笑了下，順着她的話說：“嗯，我活該。”

甚至還十分上道的加了一句：“誰讓我騙你的，我真壞。”

“……”葉安愣住，突然不知道回什麽了，莫莉這麽坦蕩自然。反倒讓她覺得有點無措，甚至覺得是不是自己說得話有些太過分了。

莫莉問：“怎麽又不跟我說話了？”

“所以你還是在生我氣。”

“……”葉安扭過頭，“你還有沒有騙我其他的？”

葉安只是随口一問，莫莉卻沉默了幾秒。

葉安突然發覺不對，擡頭看她。

莫莉想了下，誠懇道：“我們沒離婚。”

葉安：“……”

“離婚協議書我還沒簽。”

她當時已經被氣得睡不着，如果不是戰事緊張，恨不得立刻把葉安抓過來好好教訓一頓，她甚至想過想過一些更嚴苛的手段。

但那是她和葉安的結婚證明，她怎麽可能真的簽。

她如果真的想得到葉安，可以換無數種手段，哪怕葉安再不願意，說句很難聽的話，葉安真的有辦法有能力反抗她嗎。

她平時做的那些小小的抵抗和抗議，在真正的捕食者面前，只會顯得可愛。根本不會讓莫莉心軟，反而會更加讓她想要将葉安占有吞食。

但她們之間的婚姻關系，是唯一讓葉安能夠自己心甘情願地對她負責的方法。

只要她們還是伴侶，葉安就沒辦法摒棄屬于伴侶的責任。

就像她們結婚第一天，明明莫莉只是稍微露出了一些生氣的情緒，莫莉知道她不想，但她還是發着抖，拉着莫莉的手邀請她來探索自己。

莫莉看着着她，在葉安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提前一步搶了她的臺詞：“我又騙你了。”

“我真活該。”

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