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10章

當着聞家人的面，想到他家老大，村裏人不會明着議論。

聞老爹走在村裏，也就村長和裏正對他熱情一些，別的都是皮笑肉不笑的，他自然也能感知到，但他只覺得這些人嫉妒他罷了，也沒太往心裏去。

他們終究是要離開這地方的，日後可是要去縣裏跟着兒子享福的。

“我說秀才爹啊，你們什麽時候去縣裏享福啊？”

村裏有名混子，喜歡偷奸耍滑，懶得要死二賴子，走到街道上，看着扛着鋤頭的聞老爹，當即開口問道。

聞老爹壓根沒理他，他最看不上的就是這種不學無術，又懶又饞，整日裏偷雞摸狗的混混。

現如今跟他說話，他都覺得跌份丢人，二賴子嘿嘿一笑，聞老爹不理他他反而還更來勁，追着聞老爹說。

“秀才爹怕是不知道，前幾天我去了一趟縣裏，我表舅的兒子過生日，後來他帶我去縣裏的一個賭場長見識去了，你猜怎麽着，我傳宗哥也在裏面呢。”

聞老爹忽然停下腳步，怒瞪着二賴子，氣的漲紅了臉。

“你要是在胡說，小心我用鋤頭揍你。”

“呦呦，秀才爹是生氣了，我騙你幹什麽，天上能給我掉下二兩銀子不成，我又不是老眼昏花，我還能不認識傳宗哥不成，不會看錯人。”

“你說他去賭博，這得有多少錢啊，就這也沒說把爹娘帶到縣裏去享福。”

“這我在外面賺了點錢，那都給我爹娘買肉吃呢。”

聞傳宗便是聞家老大，聞家夫婦對他給予厚望，哪怕是村裏人，自然也知道賭博不是什麽好事。

二賴子一副義正言辭的模樣，這讓聞老爹心裏有些發毛。

Advertisement

“聽說之前秀才爹你為了給兒子買房，還賣了地，你可小心些吧，別到時候房子也沒了。”

二賴子說話聲音不小，路過幾個村民自然也都聽到了，眼下聞家本就在村裏的輿論中心，他說的還是聞家老大的事情，村裏人更是好奇。

要知道，這賭一旦沾上，那十有八九人可能就完了，那鎮子上原先一家富戶，上千兩銀子的家産，都能被輸光，何況普通人家。

如果是真的，那聞家這老兩口也不是個東西啊，老二家小子生病，幾個銅板都不給，卻把錢都給老大家，這老大如今手裏的錢多的花不完，都能去賭場玩了。

“你胡說，我大哥不是那樣的人。”

聞小五走到二賴子跟前，雙手叉腰，瞪着他，不過一個小孩子，二賴子自然不怕。

“我二賴子對天發誓，若是我說的有假，那就讓我被雷劈死。”

二賴子雖然平日裏不着四六，但也不可能用性命發誓，他這一下子可驚呆了村裏人，難不成是真的。

聞老爹看着說完就走的二賴子，匆匆的回了家。

關上門之後，他立馬把這件事告訴了劉氏，劉氏下意識的以為二愣子胡說就要罵人，可後來聽到聞老爹說二愣子當衆發誓。

這下她也有些慌了，可別是真的，潛意識裏，她不願意相信，老大多好啊。

“這不可能，肯定是二愣子胡亂編排咱們家老大，不行，我去找他去，這是欺負咱們家沒人，把老二老四老五都叫上。”

“等等。”

“老大說買房差六十兩銀子，這一晃眼也過去不少時日，我估摸着房子肯定也買了，是真是假，咱們去看看他，啥都知道了。”

“可家裏沒錢。”

去縣裏，坐牛車那都得好幾個時辰，劉氏說完低下頭。

“廚房裏不是有攢的雞蛋，不行你在搭上兩只老母雞，把這些都賣了，湊個路費就好。”

聞老爹是早想去縣裏，兒子成了秀才，這每年光是挂地的好處就不少，去年他考中後，收了多少好處，他這個親爹是有數的。

人家兒子考中了，全家都跟着去縣裏，聞傳宗卻是借口沒安頓好，家裏人是一個都不帶，剛開始聞老爹是理解，也沒他忽悠了，可這日子一長，村裏人議論聲不小，他隐約也覺得不對。

“讓老二老四待在家裏，咱們帶着小五一起去，他機靈一些。”

劉氏也沒拒絕，說實話，她也想去縣裏看看兒子，更想看看新房是啥樣子，花了那麽多錢，要是好，今年秋收一過，他們老兩口就能過去住，等到明年開春再回來就是，縣裏肯定比村裏好。

六十兩銀子着實不少，那可是全家好幾年的花銷呢。

幾日後，聞老爹跟劉氏還有聞小五坐上了去縣裏的牛車，到鎮子上的時候，聞小五還以為能去看看他三哥，因為牛車要在這停一個時辰。

村裏到鎮子上是兩個時辰，到縣裏是三個多時辰，但爹娘沒下馬車，他也不好說什麽。

一旁* 籠子裏的母雞一直在叫，這也是爹娘特意給兩個侄子帶的，等到了縣裏，已經快到下午了。

“老五，你去問問縣學在那邊？”

“好。”

聞小五一個孩子，長得又機靈，不過十二三的年紀，很快就有老婆婆給他指路。

“從這往前走，直走，看到縣衙後往左邊那個岔路口走，走一會就到了，門口有兩個大的石獅子。”

今日天氣算不得好，陰沉沉的，一副要下雨的模樣，街道上行人要麽手裏拿傘，要麽步履匆匆，都怕突然下雨。

“爹，娘，咱們走吧。”

三人都背着框子，裏面也都塞滿了東西，聞老爹和劉氏跟在兒子身後，半刻鐘後，幾人到了縣學門口。

這個時候，天色已經很暗了，一副要下大雨的模樣，幾人就近找個屋檐下躲雨，順帶着等聞傳宗放學。

又過了半個時辰，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噼裏啪啦的，好在縣學的學子們陸續放了學，大家都穿着統一的學服和靴子往外走。

聞小五眼尖，一下就看到了自家大哥。

“哥。”

他冒雨跑上前，聞傳宗起初以為自己聽岔了，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自己的弟弟，他當下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不等他開口，聞小五就拉着他去找聞老爹和劉氏。

“老大，我跟你娘還有小五來看看你。”

聞老爹看了一眼兒子，不由得皺了皺眉，他真的是越來越胖了，這裏出來的學子不少，但很多都是身材欣長，唯獨他兒子，肚子越來越大。

聞傳宗看着爹娘，勉強扯起一個笑容。

“下雨天冷的不行，先回去吧，正好我們也想看看你新買的房子，你不知道那二愣子又多賤，居然說看到你在賭場，一整個胡說八道。”

聞傳宗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哪裏有什麽房子，不過是租住的兩間小屋罷了，至于賭場，他确實跟幾個同窗一起去了，也輸了點錢。

本意，他是想贏錢，把日子過好的，奈何，他輸了。

“走吧，外面冷的很，快帶我們回去。”

聞老爹看着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兒子，又說了一遍，縣學門口人來人往，也不能鬧。

看着來來往往朝着他投去打量眼神的同窗，聞傳宗默默帶着家裏人回家，路上，他不由得想，這都是什麽事。

如果爹娘提前來通知一聲還好，但眼下，實在是太突然了，他都來不及做準備。

天空一聲驚雷起，大家都加快了回家的腳步，等聞老爹他們跟着到了門口，大雨奇跡般的停了，但兩個老人瞬間驚呆了。

“這是你們買的房子？”

院子看起來是不小，可來來往往的人進進出出，有抱着孩子的，也有年輕人出去進來的。

聞老爹狐疑的目光看向聞傳宗，這個時候他兩個兒子跑出來了。

“爹，爺奶來了，還有五叔。”

兩個孩子，一個五歲，一個快四歲，長得倒是很讨喜，二老自然也喜歡他們。

可眼下聞老爹心裏是止不住的擔憂，別真的讓那二愣子給說中了，買了房，輸沒了。

想到這，他頓時覺得自己一口氣要上不來了，面色十分難堪，要是這樣，可要了老命了。

“先進去吧。”

人自然也不能丢外面。

“爹，娘，你們來了。”

秀玉正在家裏嗑瓜子，看着家門口忽然出現的幾個人，放下手裏的東西立馬迎了上去。

“老爺夫人，飯菜好了。”

聞老爹和劉氏直接朝着椅子上坐下，也是真的累了，本想着在剛才屋檐下坐着，可一想到是縣裏，二人也不敢跟村裏一般，就怕給兒子丢人。

劉氏快速的打量了一眼這屋子，面色算不得好。

這突如其來看到一個穿着簡樸的老婦人端着托盤更是讓她不解。

“她是誰啊？”

劉氏拉着臉問道，雖然他們都是鄉下人，但也不是沒看過戲，只有有錢人家才會請老媽子幹活做飯。

“娘，這是請來幫忙幹活的。”

“我跟你爹在村裏累死累活的幹着，老二家的媳婦沒事就鬧，說我跟你爹偏心，你們倒好，都用上下人了。”

劉氏說完狠狠的瞪了一眼老大媳婦，秀玉看了她一眼，嘴唇動了動，到底是沒說什麽，說到底是她理虧。

可眼下她們也不是泥腿子，自然也要面子，沒有下人，她之前跟人交際還被人看不起。

“怎麽住在這，不是說買了新房嗎？還不帶我們去看看。”

聞老爹這時候也開口道，他關心的是新房。

“今兒就到這了，你先回去。”

秀玉接過托盤，看着內裏的四道菜，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聞家這對老貨突然上門，當真是煩。

不過新房子怎麽可能買啊，她之前是想着投資，可後來不知怎麽，那邊又變了卦，也是嫌棄她窮酸，這錢也沒投出去，她便留在手裏。

這一家子在縣裏吃喝，還要請人幹活，日常用錢的地方也多。

縣裏普通的小宅子，她也看不上，大的呢，也不買不起。

“出了點岔子，後來沒買成，人家不賣我們了，不知道為啥？”

秀玉別過眼，聞傳宗立馬附和，還是她媳婦腦子轉的快。

“那把錢給我和你娘吧，為了你們，家都快散了。”

聞老爹也冷着臉說道。

他看着托盤裏的那幾道菜只覺得刺眼，四個菜，三個都是葷的，本以為兒子縣裏省吃儉用的攢着錢，努力讀書。

沒想到這兩口子說買房又不買，錢也不給家裏，現在還請人來幹活，真會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