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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聞時眼下在家地位大有改變，連帶着迎香一起，都不用幹活，這個時節，也沒多少活計，大家都在家，聞二嫂幹的是心甘情願，迎香最多幫着搭把手。

“當家的，眼看着就要過年了，今年親戚來的只多不少，家裏這酒也不夠了，先前都是老三自己買的。”

劉氏從廚房到院子裏，面帶笑容，之前雖然有些不快，可根本性的決定不是她能拿的，她也想當家做主，但有聞老爹這座大山在，她就沒法子。

聞老爹看了她一眼，而後道：“不夠就去買。”

“哪裏有那麽多銀錢，之前給老三辦酒席，豬也殺了，雖說也收了禮，可大頭，也不在我這，說起來也不夠。”

聞老爹立馬站起身子。

“那就喝茶吧。”

前兩日，聞時又去了一趟鎮子上，這次是去私塾裏給先生送禮表示感謝，又花了一筆。

他回來的時候，買了些茶葉，聞老爹不知道他怎麽想的。

鄉下人不喝茶，除非講究的，一般家裏有喜事宴席啥的，都是喝酒。

“老三，回頭拿點茶葉過來。”

“家裏兩個秀才公，之前裏正都說，咱們多少也是書香人家，還喝什麽酒，我看老三每天喝茶挺好的。”

聞老爹跟着聞時也喝了點茶，這玩意不酸不辣，他感覺味道還行，也不是不能喝，到時候來人泡上一大壺，還能顯出他們家跟別家的不一樣。

聞時現如今坐在院子裏看書是再也不會被罵了，他看了一眼親爹，點了點頭。

他猜到了，劉氏是想要他手裏挂地的好處錢，還有縣老爺之前給的禮物錢，這兩加起來快二十兩了，他挂地收入沒那麽多，主要是免費幫迎香家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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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些錢也足夠他們年後去縣裏讀書用了，剛去的時候，租房子交束脩給先生買孝敬，肯定又會出去一筆。

夜裏，劉氏躺在炕上，自然而然的跟聞老爹說起了這件事。

“眼下老三跟老大一樣，咱們做長輩的也不能太偏了，要不會讓他冷了心，等老大過年過來，到時候把銀錢一起收了。”

聞老爹也沒忘記，眼下他只是覺得不合适罷了。

縣裏，随着放假日子越近，聞傳宗的心情就越不好，雖說他想到了法子，可一想到回去，村裏人肯定會比較他們兩兄弟。

秀玉也差不多，她主要是擔心手裏的銀錢被要走了，再就是也不知道聞傳宗能不能說服聞老爹，可別到時候真的把一大家子全部都拉來。

那到時候日子肯定沒有現在這般好，哪怕夫婦二人不情不願，也還是在放假這天回去了。

聞傳宗坐在回家牛車上，想了很多，他已經有了主意，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他想了想，還是不拉着老三一起，老三也不是那聽人話的。

他自己跟聞老爹說，這是最好不過的。

秀玉咬着唇，看着一旁不知所以還在說說笑笑的兩個兒子，心裏更愁。

一家四口就這麽回了家，一路上冷風陣陣，凍得人渾身發抖，道路兩邊也是光禿禿的，前幾日下了雪，路也有些泥濘，屬實不好走，回到家，一家四口的的鞋都沒法看。

聞傳宗強裝鎮定的模樣進了家門。

“恭喜老三，大哥之前沒回來，你可不要怪老大，事情實在是多，先生也不給假，也沒辦法。”

“沒事大哥，你讀書重要。”

聞時擡眸看了一眼自家大哥，毫不在意的說到。

這下家裏人齊了，夜裏聞老爹本想叫幾個兒子兒媳一起到他們屋子商量事情，沒想到聞傳宗先一步拉着他進了屋。

“爹，我知道你因為之前我讓秀玉跟我娘說的話生氣。”

聞老爹壓根沒給這個兒子好臉，聽到這句還以為他要認錯，心情好了一些。

“其實我不想帶着他們，也不是嫌棄他們是拖累，更多的是為了他們好。”

聞傳宗頓了頓，來了這麽一句。

“爹，人心複雜，弟弟們一輩子都在村裏，若是我驟然把他們都帶出去，他們會習慣外面的生活嗎？沒有手藝，出去了又能做什麽呢？”

聞老爹聞言立馬睜大了眼睛，這不還是嫌棄幾個弟弟，他剛要破口大罵，就聽聞傳宗輕聲道。

“外面世界花花綠綠，誘惑不少，前幾日我們一同窗的弟弟，就在縣裏被人抓到了大牢裏。”

“爹你可知為何？”

聞老爹聞言神色立馬鄭重起來。

“我們是秀才公不假，可說到底也就是個體面人，又沒有官職，眼下律法嚴明，他這弟弟是個什麽都不懂的莊稼人，出去後，不說好好在家待着，反而四處在外逛窯子，這下好了，被那邊的一個老鸨訛錢，要一百兩銀子。”

“他不給，但他沒忍住誘惑跟裏面的姑娘睡了，後來被抓到了官府。”

“按照律法，打了五十大板，還要蹲十年，連累我那個同窗在外被人恥笑，這日後就算了中了舉，朝廷怕是因此也不會錄用他，生生的斷了仕途。”

“縣裏跟村裏是不一樣的，爹，不是我嫌棄兄弟們，我也是真的為了他們好，我知道這些年家裏供我讀書，花費了不少，确實都是兄弟們的血汗，我感激他們，這家産我可以一分不要，您全部分給兄弟們。”

“另外，我自掏腰包，給您十五兩銀子，您可以給他們買頭牛，在置辦些田地，就算是在村裏，他們的日子也不會差，何必要去縣裏。”

聞老爹臉上有些松動，聞傳宗趁機在開口：“我知道有您在，他們未必會這樣，可說句不好聽的，您沒辦法管他們一輩子啊，這一大家人我居長，可我也護不住他們一輩子，這到了下一代，更不好說。”

“說到底你還是嫌棄你這些兄弟們。”

良久之後，聞老爹看着老大，神色複雜。

漆黑的屋內，此刻只燃着半截蠟燭，在微弱火光的照耀下，勉強視物罷了，他看向自己的大兒子，眼裏自然掩蓋不住的失望。

“爹，不是我嫌棄，我是為了他們好，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您想讓他們出去，也是想過好日子，可在家裏也可以啊，何必要出去，出去他們什麽都不懂，容易被人哄騙欺詐，你說搞不好，還得蹲監獄，萬一掉了腦袋，那更是得不嘗失。”

“您常年在村裏可能也不知道外面有多複雜，之前京城有一個大官，就是被家裏人連累的，最後被流放刺字，您說何苦這樣，大家都不容易啊。”

“我這輩子都會記着弟弟們的好，也會多照應他們 ，他們在村裏日子不會差的，有我在外面撐着，他們在村裏不會差。”

“你去把老三叫進來，對了，還有你娘。”

父子二人說話聲音不大，外面一衆人雖然好奇，但也多是好奇的盯着，尤其是秀玉，他生怕聞傳宗說服不了聞老爹。

門忽然被人推開，緊接着劉氏跟聞時又被聞傳宗叫了進去。

外面寒風不斷，大家都穿着厚厚的衣服，但也沒人主動回屋，除了迎香。

聞二嫂看了一眼聞老四，聞老四看了一眼自家二哥，聞二哥就坐在屋檐下，一言不發，可他的雙眼卻異常明亮。

他在家裏的角色就跟老黃牛一般，可眼下不一樣了，他有了期待。

之前聞老爹可是說了，家裏兩個秀才公，肯定要去縣裏，那日後也就不用在家累死累活的幹了。

他又不是牲畜，怎麽會不累。

若不是爹娘沒事就拉着他說老大讀書，家裏他為長，該好好幹，日後虧不了他，他也不能任勞任怨這麽久。

時間長了，每日累的要死，可之前還不能被公平對待，那件事，他心裏怎麽可能沒有芥蒂，眼下算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