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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等到天色微微發亮, 已經是一個半時辰後的事情。

街道上行人漸漸多了起來，最近住在附近的百姓都會下意識的避開這幾條擁擠的道路，黃老先生在這養老, 對于當地府衙的官員和做生意的百姓來說, 那是一件大好事。

原本并不算很熱鬧的府城, 如今每日都有大量各地的學子千裏迢迢趕來拜師，他們要吃要住，帶動了他們的生意。

聞時站起來, 火把早已經燃燒殆盡, 不遠處突然傳來蔥花餅的香味，片刻, 一個身材微胖的婦人便走了過來，她面容帶笑。

“諸位書生好，我家啊有祖傳的手藝, 這蔥花餅做的那是又香又軟, 還熱乎着呢, 又要吃的沒？不耽誤你們排隊, 我給你們送來, 交錢就好, 三文錢一個。”

三文錢一個不大的餅子，價格不算便宜，聞時也沒拒絕，買了兩張。

不出意外, 他們排隊得等到下午，這樣冷的天氣, 若是餓着肚子，怕是更難。

冒着熱氣的餅子被黃紙包裹着, 倒也沒有婦人說的那樣好吃，不過溫軟的餅子，填飽肚子是沒問題的。

這個時候，隊伍又排出去了大老遠。

聞時唯一覺得慶幸的是，他來得早，這次比昨天排隊要靠前很多，如果有機會能見到那位老先生，沒什麽不值當的。

晌午，日頭漸漸上來，迎香也起床了。

這一夜，她睡的還算是不錯，廚房裏有煮好的雞蛋，她熱了熱，燒了鍋水，又給自己泡了奶粉。

不大的奶粉罐子已經快見底，迎香也沒準備繼續喝，這一罐喝完也就成了，她不想喝了。

吃飽喝足，她回屋簽到，不多時，手裏提着兩斤肉出來，神色有些無奈。

她翻了好幾頁，不是不值錢的各色頭花，就是一些百無聊賴的話本，後來她懶得翻，索性選了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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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她不開心的是這不是豬肉，這點肉帶出去賣也不現實，她準備給聞時弄點羊肉包子吃。

聞時對于羊肉是不排斥的，迎香洗了肉立馬開始剁，之後她熟練地發面，準備晚些時候包包子，聞時回來可以吃現成的。

他也不容易，迎香想到自家夫君，不由得一嘆。

此刻，聞時跟一衆求學學子一般無二，立在寒風中，等待下午的那個時間。

他前面是一個身着錦緞，身材臃腫的年輕學子，這人手上拿着一個暖爐，穿着厚厚的大氅，饒是如此，也忍不住的打寒顫。

回頭看了一眼聞時，他嘴唇動了動：“你不冷嗎？”

“怎麽也不拿個手爐？”

聞時嘴唇動了動：“沒提前準備。”

他幼時跟着父兄在地裏幹活，那時候對他來說最難過的是夏日，熱的要死，還不能不幹，要不莊稼地會旱，沒有收成，那是要餓死人的。

冬日裏，地裏沒啥活，家裏雖然也冷，但幾個兄弟一起縮在被窩，還好點。

他能吃苦耐勞，剛開始讀書那幾年，他在鎮子上，寒冬臘月的也要去幫人卸貨，為了多賺幾個銅板，那時候還不如現在，他穿不上這麽嶄新厚實的棉衣，衣服上的補丁一個接一個，看着十分寒酸。

眼下雖然也難熬，但他能忍。

他也不是喜歡沒苦硬吃的人，他已經想好了，等今日過去，他回去的時候就去店裏給自己買件羊毛鬥篷穿着，一定程度上也能抵禦一些風寒。

手爐的話，買兩個，妻子在家，也能用。

“快過來，本少爺這爐子有些冷了，加炭去。”

不遠處一個書童颠颠的跑了過來，明顯是這少爺的人，聞時倒也沒太關注。

下午，聞時有了饑餓感，但也沒什麽吃的，眼看着隊伍開始前進，他的眼睛瞬間亮了。

可接下來，半個時辰都沒動，這讓他不免有些擔心。

再過半個時辰，老管家通知他們回去，來得早沒見到黃老先生的，各個都唉聲嘆氣。

“就這麽耗着，也不知道啥時候能見到老先生，每日在府城開銷實在不少，我家也沒那麽寬裕。”

“若不是擔心凍死，我真想晚上就在這等。”

一學子垂頭喪氣的說到，聞時倒是沒說話，他沉默的往家裏走。

他也沒急着回去，他去店裏給自己買了件黑色的羊毛鬥篷，披在身上，一下就暖和了不少，之後又買了兩個手爐，又買了一袋子炭。

“今日怎麽樣？”

見迎香一臉期許的看着自己，聞時推門而入，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是沒成，還是又沒見到？”

“沒見到，今日他只見了三個人。”

能在這排隊求學的，都是有秀才功名的，無論貧富，大家表面都還是有禮和善的，畢竟也怕老先生暗中考察，即便有那跋扈的也不敢表現出來，很多人都是帶着家裏的期望。

聞時走到屋內，迎香一嘆。

“這件鬥篷蠻好看的，黑色耐髒，早該買了，昨兒什麽時候去的。”

“半夜。”

迎香聞言立馬起身，她走到聞時跟前，屋內暖烘烘的，聞時脫掉帶着雪花的外衣和鬥篷。

迎香的手碰了碰他的臉，冷冰冰的，她一臉心疼。

“我去給你燒些水，對了我還給你蒸了包子，都在鍋裏熱着，一會給你拿幾個過來。”

聞老爹給聞時的那十兩銀子，還沒用完，生活沒問題，聞時直直的看着妻子，拉着她坐到自己旁邊。

“一會我去就好，先歇一歇。”

他昨兒半夜過去是蹲着，之後排隊是站着，每日就這麽耗費大半天的時間，他的腿自然也不舒服。

“我明兒還得去的在早些，到時候弄個手爐。”

求學不易，迎香心裏感慨到。

“夫君，你如此努力，上天不會辜負你的。”

今天有個學子出來就哭了，想到這聞時笑的很勉強，縱然這位老先生出身不好，可人能混出來，那必然是有本事。

考察他們的問題角度一定很刁鑽，不過他不會放棄的。

聞時身子暖了不少，他穿上衣服去了一趟廚房，看着鍋裏熱乎乎的包子饅頭，底下還有燒好的熱水，鍋蓋雖然一直蓋着，但柴火熄滅後，溫度一直在降，眼下雖然沒那麽熱乎，但吃着正好。

他把水倒進茶壺，又往大碗裏塞了幾個包子和饅頭，就這麽端着進屋了。

天色陰沉沉的，下雪刮風他不怕，就怕下大雨，屋內有些昏暗，迎香已經點燈了。

“吃吧。”

聞時下意識的遞給了妻子一個包子，迎香搖了搖頭。

“眼下天氣冷，最近夫君你跑來跑去也是辛苦，這羊肉包子是給你做的，你吃了好補補，我吃饅頭就好。”

迎香做好也沒提前吃，等聞時回來，她拿起蓬松暄軟的饅頭咬了一口，味道也不錯，搭配腌蘿蔔，也很好吃。

天氣冷，二人都是在屋內吃飯，能頓頓吃飽飯已經是不容易，想起之前自己在村裏，迎香只覺得眼下的生活已經很好。

聞時咬了一口包子，餡料滿的都快溢出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妻子。

二人吃飯也沒說話，吃完之後聞時去收拾，迎香看着炭盆，明日，她要放點紅薯跟土豆，看看烤着吃的味道如何。

天色黑的快，迎香最近總覺得疲憊，沾枕就睡，聞時回來後也差不多，添了幾塊碳，抱着妻子就進入了夢香。

縣裏，聞家鋪子裏，聞老爹還沒睡覺，他看着一旁的劉氏，忍不住開口道：“老大跟老三都不在，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樣了？尤其是老三，不知道在那邊順利不？”

都是親生的兒子，哪怕聞老大後來不着調，聞老爹私心裏也是想着他。

他離家最早，可至今也沒什麽消息傳回來，說是出去走商賺錢，也不知道現在到那邊了，日子如何？

“老三一向穩當，不會有什麽事情，這天太冷了，他走之前，你又給拿了不少銀錢，老大，不好說。”

劉氏同樣擔心大兒子，這個一出生就讓她在婆家站穩腳跟的兒子，對他也多一份記挂。

“爹，娘，你們還沒睡呢。”

門忽然被推開，聞老二看向爹娘。

“你怎麽了？”

對于憨厚能幹的老二，夫妻二人沒意見，哪怕之前鬧了點不愉快，可一家人也沒什麽過不去。

眼下家裏日子比之前好了好幾倍，也沒必要計較。

“玉芹說她想要帶着孩子回娘家看看，讓我跟她一起。”

“她自己坐牛車回去就好，你去做什麽？鋪子裏生意不做了，老四又忙不過來，你爹現如今也老了，早起就咳嗽，也就晚上好點，不許去。”

“咱們如今日子好了，要不給她娘家拿點東西。”

劉氏剛要拒絕，聞老爹擺擺手，而後道：“那你明天采買的時候多買兩斤肉，你媳婦娘家人也還行，能來往就來往，不過你娘的話沒錯，咱們店鋪生意重要。”

“好。”

“我也老了，有時候總感覺力不從心，他們也都成婚，除了老五，好在老五讀書不錯，日後未必比他三哥差，鋪子裏的生意一定要做，咱們現在要多賺錢。”

想起聞時走之前，私下跟自己說的話，聞老爹心裏還是很激動的。

“這不一直幹着呢，我也沒閑着，今年過年回去不？”

劉氏說完喝了口水，她是有些期待的，畢竟在縣裏生活了一年，還開了個鋪子，沒想到聞老爹一句話，猶如一盆冷水直接把她給澆了個透心涼。

“不回去。”

劉氏有些不解的看着聞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