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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幾日後, 迎香在家吃飯，突然有人敲門，來的人是信使。

現在這地址, 聞時之前給家裏寄信是說過的, 這次家裏給了回信, 看着信封上還算是工整的字跡，迎香猜測，是聞小五寫的。

信封怎麽摸着好似有些重量, 看起來厚厚的。

“多謝。”

目送信使離開, 迎香雖然認字但也沒急着拆開，她把信放到屋內, 繼續吃飯。

最近餓得很快，她只能少量多吃的進食，肚子越來越大, 日常行動也很不方便, 眼下她多是在院子裏走一走。

沒事就看看天, 看看地, 翻翻話本游記, 再看看羊, 吃飽喝足，肚子裏的孩子動了動，迎香心情愉悅，沒有産檢, 她只能靠着自己感知。

從廚房出來，迎香看着這頭肥嘟嘟的母羊, 聞時還挺會選的，這幾天, 他傍晚下學回來都會直接帶羊去府城外。

聞時今日下學後，也不意外，他放下書箱就要牽着羊出去，沒想到迎香攔住了他。

“夫君，家裏來了信，今兒你就別去了，歇一歇。”

迎香覺得一天不放也沒啥事，她對動物是不喜歡也不讨厭，比較随意。

聞時進去拆開信封，看完之後，他把夾在信封裏的三百兩銀票給了迎香，之後又親筆開始寫回信。

迎香看着銀票，有些許恍惚，她拿起信紙，看過之後心情有些複雜，真的是沒想到啊。

聞老爹居然把家裏的田地都賣了，錢都給聞時寄來，讓他好好讀書，不要為了銀錢發愁，也別虧了自己，注意身子。

迎香看完信之後，只覺得這薄薄的一張紙，重量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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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老爹做到這一步，也是很不容易。

哪怕從前有偏心，但這一刻，沒什麽好指摘的，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迎香把銀錢藏好後。

聞時面色平靜的立在書桌前，看着逐漸變幹的信紙，準備明日往回送。

這時候，外面的羊忽然叫了一聲，起初，聞時沒搭理它，可後來它一直叫，聞時連忙出去，他自小在村裏長大，跟這些家養的牲畜也是很熟悉，知道怎麽擠奶照料。

聞時想了想，去廚房拿了個幹淨的瓦罐出來，之後去羊圈擠奶，迎香看到這一幕，有些震驚，但更多的還是好奇。

她索性站在一旁，保持一定距離，直接觀看。

“今日我就不出去放羊，這羊奶一會熱了，娘子你喝點？”

這也算是個好東西。

“我不喝。”

迎香想起自己孕早期的時候，那是喝了一桶孕婦奶粉，該有的營養肯定有，這新鮮的羊奶看着不錯，可她都不吃羊肉，怎麽可能願意去喝羊奶。

“這很好的。”

聞時回頭看了一眼妻子，有些不解。

“我不喝。”

迎香重複一遍，她當然知道羊奶有營養，但她真的不喜歡，聞時無奈一嘆，過了一會，實在擠不出來，他拿起瓦罐往廚房去，順帶着把羊圈關上。

“夫君，你別直接喝，煮一煮，熱一熱。”

眼見聞時把羊奶倒在碗裏就要喝，迎香連忙開口道。

“天不冷啊？”

“不是冷熱的問題，熱一熱更好，雖說開春了，可這天氣也沒多熱啊，別貪涼，萬一着了風寒，你也難受。”

迎香怕自己說太多，聞時又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迎香說完，聞時一愣，迎香的話細想也沒問題，他索性把半罐子羊奶倒在一個大碗裏，之後往鍋裏添水，準備燒水熱奶。

迎香轉身回了屋。

看着羊圈裏肥嘟嘟的母羊，聞時想迎香不喝，孩子也沒出生，那他只能自己喝，等羊奶加熱之後，聞時端着碗，一飲而盡。

初春的早上還帶着寒氣，翌日清晨，聞時又試着去擠奶，又有一些羊奶，他熱了繼續喝。

家裏的事情，他眼下也沒法去管，不過聞老爹只要不糊塗，那就沒什麽事情。

去書院的路上，聞時挺直脊背，看着四周來來往往的人，想起近些日子的事情，也沒什麽不愉快。

無論從哪方面來說，家裏人都沒法切割，尤其是父親還在的情況下，既如此家裏給的，為何不要。

他不要，聞老爹肯定還會多想。

縣裏，聞老爹是自己回去做這些事情的，三百兩銀子，十兩是聞時挂地的好處費，他沒要，之前聞時走的時候跟他私下說過。

其餘的，是他把家裏剩下的所以田地都賣了，聞老爹沒多想，直接給寄過去，讓聞時自己用。

當然，這件事家裏人都知道。

唯一不忿是秀玉，私下她沒少找劉氏，但也沒什麽用，劉氏不是蠢笨的，雖然心裏有偏向，但大事上她知道，自己做不了主。

如今老三拜了大官當先生，前途肯定遠大，這筆銀子可不是小數目，但只要聞時能當官，就沒什麽不值當的。

天氣日漸炎熱，所謂春雨貴如油，半個月後，幾乎每日都會淅淅瀝瀝的下一陣小雨，百姓們別提多開心。

迎香行動很不方便，算着時間，她肚子裏的孩子已經八個多月。

趁着這天聞時旬休，二人去了一趟醫館。

“你身體康健，沒什麽問題，腹中的孩子也很健壯。”

郎中這話一出，夫妻二人不由得松了口氣，孩子的東西迎香都準備好了，小衣服小襪子那些聞時早已經洗幹淨收着，他甚至還專門去木匠鋪子給孩子打了一個搖籃床。

天氣慢慢變得炎熱，已經有人開始穿衫裙，聞時也記着産婆的事情，他要讀書，不能把迎香一個人這麽放在家裏，也不安全，眼下是不用下地，可家務活也不是沒有。

“娘子，過幾日我便開始找人，花些銀錢無所謂，你得要人照料。”

迎香沒拒絕，如果說真的早産什麽的，她一個人在家，風險太大，也該找人，她也不會帶孩子，還得跟着學。

“找兩個老婦人吧，這樣家裏裏裏外外你我都先不操心，至于用到什麽時候，等你出了月子再看。”

迎香沒拒絕，坐月子很重要，她可不想日後有月子病。

聞時見妻子沒抗拒，最後在同窗的引薦下，找來了兩個老婦人，看着都是勤快能幹的，他把書房收拾一番，先給她們住，屏風跟浴桶挪到自己的屋子。

兩個老實巴交的農村婦人，幹起活來也勤快。

家裏一下多了兩個人，迎香也不是難伺候的，有人幫忙做飯幹活放羊，聞時也松快一些。

她現在彎腰已經很難受了，沒法進廚房，洗澡都得站着，兩個婆子，一個叫王婆子，還有一個叫文婆子，長得慈眉善目，很是勤快，磨合幾日下來，迎香決定都留下。

有了這二人，她跟聞時松快了很多，家務活沒有了，聞時能更專心去讀書，她也沒什麽好幹的。

銀錢該花還是得花，太摳搜也沒啥用，身體重要，這二人都會接生，且都是生育了好幾個孩子，經驗更是不用說。

迎香私下也在想，如果這兩人真的幹得好，能照顧孩子，那她出了月子就出去找一找，看看能不能做點啥生意，也不用全心全意在家看孩子，她們工錢不算多，只要有更多進項，她不會負擔不起。

一晃眼，迎香快足月了。

近幾日，她明顯感覺孩子已經臨盆，肚子經常一陣陣的疼，這兩個婆子也都說差不多了，快要生了，生産的東西雖然都預備好，迎香也有心裏準備。

但她還是很擔心，連帶着聞時也很不安，他有些心不在焉，課堂上都差點出神。

眼下他只盼着孩子快快出來，二人好放松一些。

這天傍晚，天色還亮，迎香坐在院子，忽然覺得下身一片濕熱，她吓得大叫一聲，兩個年長的婆子反應過來，看着她，都知道她要生了。

雖然她們在這沒多少日子，但迎香這個主人還是很不錯的，二人立馬扶着她進屋上床。

“燒水，燒水，還有那個酒，把酒拿來，剪刀，剪刀，對了燒熱水。”

腹部疼痛越發厲害，迎香躺在床上，忍不住的大叫，她發髻有些散亂，但眼下也顧不得這個。

兩個婆子倒是很穩，還扒了她的褲子，但她真的好擔心，好怕出事，這個時候，聞時還沒在。

下學後，聞時拒絕同窗邀約，只說妻子快要生産，他得先回去。

“聞兄，你怎麽每次都是這個借口，前兩日你也是這樣，何況你家不是沒人，咱們先去吃酒，快活快活。”

聞時被同窗拉着，但此刻他不知為何，心神不安，他直接抽出自己的手臂，搖頭拒絕，直直的往外走。

“這人，走吧，咱們走。”

半路上，一聲驚雷起，原本晴朗的天空，一下變得烏雲密布，眼看着就要下大雨，聞時加快了回家的腳步。

快要入夏了，街道上熱熱鬧鬧，他心急如焚，剛到家門口，聞時便聽到了內裏妻子的叫聲，他臉色一變，立馬推門進去。

原本他想直接進去的，沒想到被端着血水的文婆子給攔在門口。

“主家，這，你不能進去，婦人生孩子，你在外面等着就好。”

“快去，快去幫我燒熱水。”

內裏的迎香有那麽片刻，感覺自己快要疼死了，天殺的，生孩子怎麽這麽疼啊，她用手死死的扯着被子。

“用力，聞娘子，用力啊。”

聞時還是想進去，沒想到文婆子把這盆水遞給他，自己又跑進去，無奈聞時出去倒了水，去廚房燒水。

他在心裏不停地暗示自己，妻子會好，他不會有事情。

眼下，傾盆大雨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聞時聽着噼裏啪啦的雨聲，不停地看向房門，原本還算熱鬧的街道已經空無一人，聞時燒了鍋熱水，他要推門進去，又被聞婆子頂了出來。

他頓時有些生氣的喊道。

“熱水已經燒好了。”

“是，是，我知道，主家你在門口等着，你看着，我們也不方便幫忙聞娘子接生，這可是婦人的鬼門關，您，您別添亂好不。”

這話一出，聞時雖然還有些急躁，但也沒急匆匆的想進去。

從傍晚到天黑，雨快要停了，迎香還是沒生出來，二人一直讓她用力，她已經筋疲力盡。

悲觀一點，難不成，她真的要死在這，迎香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激靈，她面色蒼白，衣服已經完全濕透，她聽着文婆子的話，最後一次用盡全力。

下一秒，嬰兒嘹亮的哭聲傳來，與此同時，她腦中又響起了那個熟悉的電子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