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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山林裏, 突然掉落的樹枝證明了聞時沒有幻聽，他看着四周，白茫茫的一片, 厚厚的積雪覆蓋在土地上, 跟之前好似沒什麽不同。

“三哥。”

聞小五吸了吸鼻子, 仔細看去，他的眼睫上都是冰霜，內裏實在凍人, 他已經不太想繼續往內裏去, 這詭秘的環境實在是有些可怕。

“等會。”

聞時嘴唇動了動，他舉起手中的長棍, 動作很輕，開始在雪地裏找人，聞小五皺着眉。

劉氏如果真的在山林裏掉落, 過了這麽久, 她若是昏死過去肯定是會被大雪掩埋。

剛開始, 聞小五以為只是無用功, 可漸漸地, 他感覺到不太對勁。

二人的手早已經被凍傷, 可聞時居然蹲下身子在雪地裏刨，要說不難受是不可能的，看到自家三哥始終一言不發，他只能強忍着。

沒過多久, 雪地裏的一抹紅格外惹眼，上面的花紋聞時很熟悉。

聞小五瞬間睜大了眼睛, 或許是母子心有感應，亦或者是聞時直覺準, 沒過多久，昏睡中的劉氏就被二人挖了起來。

她閉着雙眸，面色青紫，身上的襖子早就濕透了。

“娘。”

“娘，娘。”

兄弟二人是欣喜的，可是劉氏一動不動，聞時環顧四周，顧不得許多。

“老五，你幫着一起，先帶娘下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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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氏不知道被埋在這裏多久，整個人是被凍暈過去還是怎麽回事，叫不醒來。

兄弟二人早累的不行，下山路也沒那麽好走，二人沒少摔跤，渾身狼狽，還要拖着劉氏，聞小五一不不小心還被樹枝劃了臉。

自從去縣裏生活後，劉氏是肉眼可見的胖了許多。

回娘家那天，她是高高興興的換上了一身大紅色襖子，搭配同色系的棉鞋，把頭發梳的很是規整，甚至還戴了些首飾。

眼下，除了她手上不怎麽值錢的那個銀镯子外，其餘的什麽都沒了。

兄弟二人拖着劉氏，順利下山後，二人松了口氣，下山路好走了不少，他們要趕緊回去。

大柳村村口已經有些村民坐着閑話，大多是一些婦人，這些人看到兄弟二人拖着劉氏，立馬七手八腳的上前幫忙。

“還請嬸子幫忙，去山下喊一喊那些進山的，我娘找到了，讓他們趕緊回來。”

聞時說話不停地喘氣，俊臉上滿是汗水，他真的快筋疲力盡了，他平日裏身體好，聞小五也年輕，可二人說到底那就是個讀書人，不是武夫。

“你們趕緊帶你娘回去，我去幫你喊人。”

“我去幫忙找郎中。”

有人幫忙擡着，兄弟二人壓力小很多。

姜湯飯食已經好了，迎香抱着兒子從屋內出來，聽到外面有些許動靜，聞老爹更是什麽也不顧的跑了出去。

再看到老妻的那一刻，他到底也沒忍心說什麽。

屋內還算暖和，迎香讓玉芹幫忙抱着孩子，立馬給二人送姜湯，村民們把人送到便離開了，這個時候留下也不方便。

“爹，快把我娘身上這襖子脫了。”

聞老爹動作很快，也很粗魯，但劉氏早昏死了，聞老爹又小心翼翼的探了探劉氏的鼻息，好像還有氣，他頓時松了口氣。

脫掉劉氏外衣後，沒想到劉氏外衣下居然還穿着一件長長的羊皮制成的無袖長衫，直達腳踝。

這衣服其實穿的人不少，但正常人都是穿在外面擋風寒的，羊毛是白色的，無論搭配什麽顏色，都不會太過違和。

聞時蹲下身子摸了摸羊皮，好像沒那麽潮濕，他又探了探劉氏的鼻子。

躺在炕裏的聞傳宗嘴不停，但父子三人都沒搭理他。

他大聲叫着，聞老爹一生氣，又爬上炕給了他一個嘴巴子，他瞬間安靜了。

“夫君，小五，先喝碗姜湯去寒。”

迎香端着姜湯進來，聞時跟聞小五接過之後，看着冒着熱氣的姜湯，二人先暖了暖手，過了一會，才喝下肚，身上暖意慢慢襲來。

迎香又讓他們趕緊回屋，從裏到外換衣服，二人點了點頭，動作很快。

迎香到看了看劉氏，也沒說什麽。

聞小五臉上那道劃痕，血跡已經幹了，二人換好衣服出來，聞時讓他過來仔細看了看傷口，不算大，應該能自愈，肯定不會留疤。

“能找到娘，都是三哥的功勞，爹，日後你不能縱着娘跟大哥。”

羊皮這東西禦寒還是很有用的，何況劉氏身上穿的這件，明顯是兩張厚厚的羊皮縫制在一起，裁剪出來的。

不知為何她穿在內裏，許是為了露出外面這套紅色襖子，陰差陽錯的，她也因為這件羊皮護住了心脈，沒被凍僵。

聞小五這話一出，聞老爹點了點頭，二人這麽一折騰，又花了些銀錢出去。

郎中把脈之後，松了口氣，劉氏的胳膊手，還有腳裸那塊是凍得不輕，其餘地方都還好。

今兒是大年初三，聞老爹看着郎中，再看着躺在最內裏的聞傳宗，只覺得這個年過得稀碎，心情郁悶又憤恨。

外人在，他也不能發作，只能忍着。

聞時跟聞小五之後又喝了幾碗姜湯，吃了些飯食，山上幫着尋人的村民都陸續回來，迎香跟聞二嫂還有馬氏在外面招呼，順帶着給拿吃的，要把人招呼好。

院子裏人不少，村民們也不客氣，山裏是真的冷，屋內，阿棉立在一旁，低頭不語，秀玉一直瞪着她。

“郎中，我娘什麽時候能好。”

“不好說，日後就讓她躺着，給她喂點姜湯，醒來了吃點米粥之類的，躺幾天再說。”

郎中說完便離開了。

聞傳宗剛才又被聞老爹打了，他不太敢大聲說話，萬幸的是母子二人都平安回來。

聞老爹送完郎中，在院子裏幫着一起招呼。

“叔，你放心，我嬸子福大命大，日後肯定長命百歲。”

“是啊，叔。”

有人開口安慰，聞老爹面上扯起一個笑容，很是勉強。

一大鍋姜湯被喝的一口不剩，迎香又開始煮，人不少，總要讓大家都多喝點，去寒氣，可別着了風寒。

另外一邊，玉芹在聞老爹的默許下殺了幾只雞，廚房的火自始至終都沒滅，炖菜的時候，她又加了許多白菜土豆蘿蔔這些，加大分量，讓人吃飽，足足炖了兩大鍋，炖菜熱乎乎的，大家都是吃飽喝足才回去的。

天色慢慢變黑，送走最後一個客人，聞老爹關上了門，臉色十分難看，但眼下也沒法算賬，兩個人都在床上躺着，只能等他們好了再說。

“都先回去看孩子，你們幾個留下。”

屋內，小樂謙早已經睡着，迎香知道聞老爹有話跟幾個兒子說，轉身就走，玉芹跟馬氏也是，阿棉一直在屋內伺候劉氏跟聞傳宗，秀玉也回了自己屋子。

“你娘跟你大哥雖然受傷，但咱們往後還得過日子，就讓你們大嫂還有你大哥那個女人留在村裏照顧，初七一過，咱們照常去縣裏，之前怎樣，之後還是怎樣，我來收賬，老三你跟媳婦也收拾收拾回府城，別耽誤年後讀書，今年你還要下場考試。”

天色漸晚，父子幾人借着月色立在院子裏，聞時點了點頭。

這次是劉氏跟聞傳宗咎由自取，他不可能因此耽誤自己的事情，家裏也不是沒人照顧劉氏。

但願他們能吃個教訓，日後安分一些。

翌日上午，劉氏醒來就哭，聞老爹坐在炕中間，昨兒晚上他一夜沒睡，現如今，聞傳宗能走動下床，立馬被他趕出屋子。

“你哭什麽哭？還不都是你，回去幹什麽？現在好了，若不是老三，你怕是早被凍死了在山裏”

“我，我……。”

“行了，你先在村裏養傷，縣裏的鋪子是咱們全家的生計，老三他們開銷不少，這次還得給他們帶些銀錢去，生意還得繼續做。”

“我跟老二老四先去，就讓老大那個妾留在家裏照顧你，老大媳婦照顧兩個孩子讀書，他繼續去縣裏做活，養活他這一家子。”

劉氏淚流滿面，嘴唇動了又動，說不出話，只能哭着點頭，她是一臉的悔意。

聞老爹的安排兄弟幾人都沒意見，算是公允，過了兩日，天氣徹底轉晴，之前的風雪好像從未到來過一般，一些積雪也開始融化，天氣日漸變暖。

迎香跟聞時帶着孩子也準備回松山府，聞時的事情年前就辦完了，只等下半年去考試。

之走前聞老爹私下又給了他銀錢，回去他照常轉手給了迎香。

牛車上，迎香穿着鬥篷，抱着孩子，擡頭看着明朗的天空，有些期待日後的生活。

這一走，再回來，也是年底了，可算是能安靜過自己的小日子，倒也不是她小氣，這聞家人，尤其是聞傳宗，迎香只覺得他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一點成算都沒有，還不聽勸，現如今受了罪，也是活該。

二人先到縣裏，住了兩天客棧，之後跟着去松山府的一個镖局車隊去松山府。

小院還是從前那個樣子，二人到家後，聞時去把羊從鄰居家帶回來，聽到鄰居說，這羊在他走之後也沒怎麽下的奶不多，他又給了些銅板。

賣他羊的那個老婦人當初就說了，羊奶不是每天都有，有時候有，有時候沒有，但是給孩子喝，肯定是夠了，當時買回來的時候，這羊才下崽不久，奶水正是充沛。

幾天後，正是元宵，聞時歇了幾天，這天有燈會，夫妻二人晚上帶着孩子出去逛了逛。

聞時猜中了幾個字謎，還中了幾個花燈，全都帶回去給孩子玩。

“明日早上我就要回去讀書，若是回來的晚，不用等我吃飯。”

“我給你留出來。”

屋內燃着燭火，迎香穿着一身白色寝衣，抱着勉強能站立的孩子，坐在床上，聞時看着妻子，笑着點了點頭，月光明亮，他不由得看向窗外，心裏也對着月亮許願。

希望上蒼保佑，讓他今年榜上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