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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春寒料峭, 聞時早起推門而出，外面霧蒙蒙的。

昨兒半夜下了一個時辰的雨，冷風吹過, 外面還是有點凍人, 比在村裏的時候能好些。

他穿着加棉的襖子, 見時辰還早，先去羊圈給羊擠奶添水，擠了半天, 看着瓦罐裏見底的羊奶, 他不準備喝了，給孩子留着, 也沒幾口。

洗漱過後，聞時去廚房忙活一通，又去了隔壁的書房。

搖籃兒子是肯定睡不下的, 得去木匠鋪裏給他打個新的木板床, 他不小了, 也該單獨睡了, 都快周歲了。

他現在還小, 但也不能太過嬌養, 要不對于孩子日後也沒好處，等他今日下學就去木匠鋪，飯菜好後，聞時吃了幾口, 提着書箱出門了。

書院裏，大家好久沒見, 到了之後免不了一番寒暄應酬。

戶籍不同，考試的地方自然也不同, 大家都報名參加，只等着參加今年秋闱。

到了上課時間，先生穿着一襲黑色雲紋錦袍，精神抖擻，歲月在他身上留下不少痕跡，但那雙銳利的眼眸從始至終未變，所有學子立馬起身給他行禮。

他立在上首，目光掃視過課室的每一個人，緩緩開口道：“新的一年，新的開始，日後每月我都會按優評選出三人，給一定獎勵，第一名是三兩銀子，第二名是二兩，第三名是一兩銀子，秋闱将近，你們可要努力，能不能半只腳踏進官場，就看這次考試了。”

“你們之中，很多人都很年輕，或許覺得三年時間一晃而過，讓如果能早早入仕，多三年的資歷，那日後前途會更好。”

這話一出，所有學生都看着他，在先生跟前，沒人敢開玩笑，更不敢說那些不着四六的話，大家都是十分恭敬受教的模樣。

當初拜師的時候，先生讓一次性寫十篇文章，這可難住了不少學子，現如今這個要求都已經傳開，間接的也勸住了不少想來拜師的。

他有名氣不假，但吊兒郎當的讀書人也不少，尤其是那些有功名的，許多人還真的就是安于現狀。

聞時聽到這話，下意識的坐直了身子，他一定要用盡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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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太陽出來，迎香帶着小樂謙在屋檐下練習走路。

小孩走的跌跌撞撞，她扶着算是穩當，但如果放開手，不出幾秒就要跌倒，最多走兩步，還是很難站穩，迎香手還算快，她也沒那麽着急讓他學會，不過總讓他坐在床上玩也不好，這孩子精力太足。

“寶貝，別哭了，等你會走了，娘帶你出去逛。”

迎香蹲下身子，抱着他慢慢哄着，親了親他的小臉，鼓勵他繼續。

自己生的，就這麽帶吧，左右也就這一個，他已經從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小嬰孩到眼下蹒跚學步，牙牙學語，時間過得很快，他也在慢慢長大。

迎香又扶着他走了幾圈，這才哄他去睡覺。

羊奶不多，好在他已經可以吃飯，早起除了幾口羊奶，還有蒸好的南瓜饅頭，他飯量越來越大，但長得也是真的結實，比同齡人個頭要高，肉也多，胖乎乎的。

等孩子睡着，迎香迫不及待去書房簽到，從過年回家開始到現在，她沒簽幾次。

孩子是小，但避開最好，迎香一番挑選，最後提着五斤大米，朝廚房去，把大米倒進米缸，跟之前的混在一起，也看不出什麽不同。

二人回去帶的東西不多，年前沒吃完的糧食也都好好放着，白菜蘿蔔早被聞時腌了，如今吃正好。

下學之後，聞時沒急着回家，先去木匠鋪。

木匠答應的很痛快，之前的搖籃放着也沒用，他準備明早帶來，也能抵些銀錢，之後，他又去不遠處的布莊，買了一套現成的被褥。

“過幾日出了太陽好給他曬一曬，床我已經給他訂了。”

迎香在廚房裏切菜，點了點頭，至于孩子，此刻正在小竹車裏玩，迎香讓他坐在裏面，他手裏拿着布老虎，時不時笑兩聲。

看着不遠處的爹娘，他不停的搖手裏的撥浪鼓，好像是在顯擺。

“娘子，還有件事，先生今日還跟我們說，日後每個月會增設獎勵，如果當月表現好，會給銀錢獎勵，第一五兩銀子，第二三兩，第三，有一兩銀子。”

“你這先生人真好。”

對于有錢人家的學子來說，這點錢不夠看，但對于普通人家的學子來說，二三兩銀子，差不多是一年的生活費。

他還按月給，要知道聞時在這讀書，束脩跟孝敬比縣學少得多，二人生活支出大頭是房租。

“夫君，你可要好好讀書，咱們這這半年以你為重，孩子大了，你放心，我能帶過來，廚房你也別來了，去溫書，飯好了，我叫你。”

大小事，迎香還是分得清的。

聞時剛挽起袖子，一愣。

“不差這點時間，我幫你。”

“不用，我來，你去書房讀書，這個重要。”

迎香一臉正色，聞時沒在堅持，摸了摸兒子的腦袋，轉身朝着書房走去。

他進屋研墨裁紙，手很快，回想起今天課堂上的內容，開始下筆，整個人聚精會神。

屋外的孩子時不時會叫幾聲，迎香每次看過去，他都樂的直笑，但這點幹擾，還不至于影響到聞時。

“兒啊，你要聽話，別鬧了。”

飯菜好後，天色還算早，迎香帶着小孩子在廚房裏玩，也不知道這孩子聽進去了沒，之後是安靜了很多。

迎香喂他吃飯，一碗軟嫩的雞蛋羹，外加* 小半碗熬的軟爛的稠粥，小家夥一口又一口，吃的很是開心，等他吃飽，過了會，迎香又喂他喝水。

等聞時出來，迎香遞給他一個瓷實的大饅頭，眼下也沒必要進屋吃飯，待在廚房挺好，一家三口也沒那麽多講究。

聞時吃的很快，之後又去了書房。

一晃眼，到了三月中。

天氣徹底暖和，聞時早出晚歸，先生給他們加課，沒人會反對拒絕，同住一個屋子，迎香若是早上不睜開雙眼，都看不到他。

聞時已經換上了春天的衣服，他把自己收拾的十分幹練，每日提着書箱，原先一旬一天的休息，眼下變成了一月一天。

他沒有叫苦，依舊是風雨無阻的去書院，一天都不耽誤。

迎香擔心他的身子，各種給他吃好的，包子都是肉的，米飯每次給他壓得很實，看得出來，他也是有壓力，可得吃好，身子也重要。

菜地裏的蔬菜已經冒了頭，雞圈裏多了許多叽叽喳喳的小雞，但這些一時半會還不能吃。

這天早起去集市上，迎香抱着孩子出去買菜，她相中一只老母雞，立馬讓賣雞的阿婆給她處理。

“娘。”

見小家夥的手指向不遠處的糕點鋪子，迎香點了點頭。

“一會給你買牛乳糕。”

阿婆手腳麻利，殺雞很快，迎香付了錢讓她把雞放到後背框子裏。

家裏日子不算難過，窮養孩子沒必要，眼下食物本就匮乏，這些糕點算是孩子為數不多可以當做零嘴吃的。

“六塊牛乳糕，兩塊芙蓉餅，玫瑰花糕也來三個。”

孩子長嘴，她跟聞時同樣也有嘴，富養孩子，苛待自己，這也不成，這家糕餅她經常帶着孩子去買，芙蓉糕更合她跟聞時的口味。

這天夜裏，聞時回來，看起來有些發愁，更矚目的還是他眼下的烏青。

迎香坐在床上，不解的看着他。

“先生要求我們全都住到書院去，還要再加課。”

說實話，他做不到把妻子跟孩子這樣放在家裏，可若是以此為借口，必然會被先生痛罵，他不會答應的。

家裏人重要，讀書同樣，聞時有些糾結。

已經到月底了，他這個月還有二兩銀子的獎勵，饒是如此，他都開心不起來。

把錢遞給迎香之後，他不停地嘆氣，這一路上他都再想，除此之外，還能不能有別的借口。

他父母雙親是最好的借口，可這兒不在，先生也是知道的。

“夫君，你且放心讀書，先生是為了你好，算着時間也沒幾個月了，我跟孩子你不用擔心，娘兩在家沒問題。”

“你住過去，讀書更方便，我跟孩子，每日也是睡到自然醒，我會把門鎖好的。”

“我現在也會擠奶，前些日子都是我帶着孩子出去放羊，你踏實讀書。”

“我跟孩子永遠相信你，理解你，支持你。”

“你一定要去，夫君，就這臨門一腳，不能錯過。”

迎香一臉正色，夫妻成婚也有幾年，聞時骨子裏是個重情義的，不是那沒良心的，要不他怎麽可能因此糾結，她得讓他放心。

聞時骨子裏是很持重誠信的，沒有那些花花腸子，說句不好聽的，家裏銀錢都在她手裏呢，她沒什麽怕的。

聞時看着妻子，雙眸滿是歉意，他拉着妻子的手，坐在床邊，欲言又止。

“夫君，我可以照顧樂謙，有時間，我帶孩子去看你，給你送東西。”

聞時讀書本來就很拼，近來，先生還會抽時間對他進行針對性的輔導，黃老先生學生不少，聞時的拼命程度那也是名列前茅的，他願意學，先生也願意教，在書院也更方便。

每天一來一回，路上确實也要時間，省出的時間，休息也好，讀書也罷，對他都是有好處的。

迎香也是經歷過大考的人，自然知道時間的重要性。

她也知道聞時在猶豫，糾結什麽，她得讓他沒有後顧之憂，就這小半年，怎麽可能過不去。

“夫君，我跟兒子可都指着你呢。”

聞時把妻子抱在懷裏，一下就下定了決心。

“日後我若發達，如若抛妻棄子，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聞時一臉堅定，回想起這幾年，二人相互扶持，往事歷歷在目，迎香靠在他懷裏，笑意盈盈。

她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