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二更
第23章 二更
劉瑤到達椒房殿時, 天際的晚霞已經被夜色吞噬,椒房殿已經點起了燈,裏外的宮侍都靜若寒蟬, 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劉徹聽到劉瑤也過來了,臉色更黑了, “昭陽殿的人怎麽伺候的,她一個孩子過來幹什麽。”
中常侍莫雨猜測道:“可能長公主長久沒見到衛夫人, 所以想她了。”
衛子夫望了望內殿帷幔方向,低聲道:“陛下, 我去接一下阿瑤。”
“嗯。”劉徹應了一聲, “別吓到她。”
衛子夫輕輕點了點頭。
就在她離開時,一名內侍小跑進來, 壓低聲音,“陛下,館陶大長公主的馬車已經到了宮門口。”
現下陳皇後出事,館陶大長公主此時進宮,怕是要鬧個腥風血雨。
劉徹眉心鎖的更緊了, 怒目道:“誰将她喊過來的。”
皇後現在的情況還未查明, 劉嫖此時進宮,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內侍身子抖了抖,“奴婢也不清楚。”
劉徹:“館陶大長公主心情怎麽樣?”
內侍:“十分焦急,還從宮外帶了兩名大夫。”
确切來說,是來勢洶洶, 如狼似虎。
“兩名大夫?”劉徹聞言臉色更黑。
劉嫖的意思是不是不信任他這個皇帝。
內侍聽出他的怒火, 聲音更低, “是的,館陶大長公主十分焦急, 應該很快就到了。”
容姜身為未央宮的女官,來到這裏,也是代表太皇太後,聽出陛下語氣不對,不想他與館陶大長公主産生矛盾,上前勸慰道:“陛下,大長公主相來寵愛皇後,此時帶大夫進來,也是慈母心态,不是想要為難陛下……說不定大長公主對皇後的病情了解。”
皇太後也勸道:“容姜說的沒錯,陛下莫要着急,剛剛皇後服下太醫配置的安神湯,現在精神穩定多了,再說陛下剛剛也查了,皇後生病與後宮衆人無關。”
今日午後,椒房殿發現陳阿嬌吐血昏迷,診療期間,太醫用銀針紮醒後,精神錯亂,一直說着胡話,時不時認錯人,在劉徹回宮之前,陳阿嬌又吐了一次血,之前灌的藥也吐了出來。
劉徹來了之後,陳阿嬌的精神好了一些,意識仍然迷糊,劉徹湊近的時候,被她抓傷了面部,臉上留下兩道血痕。
後來太醫開了新藥,陳阿嬌又吐了一次,意識有些清醒,算是能認出劉徹。
經過太醫的初步診斷,陳阿嬌多半是中了毒,但是讓太醫奇怪的是,陳阿嬌并不是中的急性毒,這毒而是緩慢侵入她體內的,今日之所以爆發,是因為中午服用的湯羹與所服之毒相克,加重了病情。
在知道結果後,皇太後駕臨椒房殿,親自坐鎮調查,太皇太後也派了貼身女官容姜。
劉徹現今的後宮雖然女人多些,高位妃嫔也就衛子夫一人,就算衛子夫不去椒房殿,皇太後也會派人去“請”她來椒房殿。
還好椒房殿平日行事霸道高調,與後宮其他人幾乎不來往,其他女子也安分守己,事情調查很快,陳阿嬌的毒多半與後宮女子無關。
事情到了這裏,反而進入了死胡同。
若是與後宮争鬥有關,反而好處理,這若是與後宮無關,事情就有些嚴重了,說明可能與朝政有關。
……
衛子夫剛出了椒房殿,就看到劉瑤邁着小腿艱難地翻過門檻。
這孩子總是吐槽宮中的門檻高,但是又樂此不疲地翻門檻,不願意讓人別人幫她。
“阿母!”劉瑤看到她的身影,加快了動作。
衛子夫的步子也加快了,走到她身邊,給她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心疼道:“這麽晚了,怎麽來這裏了?”
“阿母沒回去,我來找你!”劉瑤仰頭沖她笑了笑,眼睛順便掃了一下院子裏的人,暗道果然沒猜錯,椒房殿出事了。
“阿母,你怎麽待了這麽久?”她神情疑惑,指了指椒房殿方向,“皇後的病好了嗎?”
“阿瑤,待會兒進了裏面,不要亂說話,皇後現在生病了,可能會傷到你,你別靠近,知道嗎?”衛子夫蹲下身,拉起她的小手,柔聲囑咐道。
“嗯?”劉瑤錯愣,眼睛的茫然更多了。
不是說陳阿嬌生病了,照理說不是應該虛弱,怎麽還會傷人啊。
衛子夫摸了摸她的頭,“陛下現在正忙着,要乖乖的。”
“哦哦!”劉瑤連連點頭,牽着她的手,示意她快些進殿。
進入椒房殿正殿,劉瑤向皇太後行了禮,看到劉徹的臉上居然有傷,頓時愣住,小手指着他的臉,“阿父,你的臉壞了!”
說話時,人已經跑到劉徹跟前,透着橘色的燈光,清清楚楚看到劉徹右側臉頰有三道血痕,中間一道最嚴重,都破相了。
“……”劉徹聞言,将頭一扭,低聲咳了一聲,“朕這是不小心被樹枝刮到的。”
“哦……真的嗎……阿父你幹嘛惹樹枝,它又不能動。”劉瑤踮着腳,噘着嘴,小表情帶着疑惑和無奈。
劉徹:……
殿內其他人見劉徹這樣掩飾,也不好揭穿,皇太後掩唇忍笑,俯身将劉瑤喚到她身邊。
“皇太後!”劉瑤小跑到她跟前,用手遮着小嘴,小聲問道:“你小聲告訴我,阿父的臉真的被樹枝打壞的嗎?”
“阿瑤!”劉徹黑臉警告。
劉瑤裝作沒看到。
“這個嘛!”皇太後笑瞥了劉徹一眼,學着她的樣子,同樣小聲道:“是的,阿瑤以後走路時,也要小心一些。”
劉瑤仍然有些半信半疑,比劃了一下自己的個頭,“樹枝打不到我,我不高。”
皇太後笑着摸了摸小孩的臉頰,發現有些涼,冷瞥了随行的子燕等人一眼,“長公主年紀小不懂事,你們這些人也由着她的性子?”
子燕後背起了一層冷汗,連忙跪下,“皇太後恕罪,長公主想念夫人和陛下,奴婢攔不住。”
劉瑤拉住皇太後的手,“皇太後,是我硬要來的,我是長公主,我最大。”
“阿瑤,你要知道,你現在年紀小,但不了責任。”皇太後沖她笑了笑,擡頭看向子燕等人時,已經是面無表情,“今日念在你們初犯,只罰你們去掖庭領三天苦役,就當是教訓。”
“皇太後!你罰他們幹什麽。”劉瑤急了,她沒想到自己才來椒房殿,還沒有幫上阿母,自己身邊的人先被罰了,“是我要來的,他們都聽我的。”
皇太後目光柔和,嘆氣道:“阿瑤,你雖然年紀小,我知道你懂得多,你要記住今日這事,這些人是你身邊的人,你若是出了事,犯了錯,他們就要替你受過。”
“皇太後……”劉瑤心中更加慌了,見皇太後勸不住,扭頭去向劉徹求救,“阿父!你快救救我啊!”
劉徹上下打量她一番,挑了挑眉,“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朕要救你什麽?”
“阿父!”劉瑤急的直跺腳。
你們現下不應該關心陳阿嬌嗎?怎麽先收拾她了。
“阿瑤,別怕。”衛子夫擔心劉瑤急了說出什麽胡話,上前安慰道:“子燕他們沒事,你不用擔心。”
阿瑤別看人小,主意很大,這次擅自跑來椒房殿,确實要長教訓,讓她知道任何沖動的事情都是有代價的。
至于子燕等人,掖庭苦役若是私底下運作一番,也是能輕松熬過。
劉瑤:……
然後劉徹就看到自家女兒找了個亮光的地方,背對着他們蹲在角落裏,一副不理他們的樣子。
劉徹扶額苦笑,“又不是你受罰,脾氣這麽大做什麽。”
不過這樣也好,日後教導阿瑤更為順心。
就在劉瑤窩在角落裏畫圈圈時,殿外突然傳來有些熟悉的哭聲,“阿嬌!阿嬌!阿母來了!你可要撐住……嗚嗚……到底是誰敢對大漢的國母出手,陛下,你一定要将對方繩之于法,誅九族!否則我也不活了!”
她頓時精神一振。
館陶大長公主來了!
不止她,皇太後、劉徹等人也嚴陣以待。
館陶大長公主一路哭嚎地進了殿,顧不得向劉徹、皇太後行禮,就沖進內殿。
皇太後、劉徹等人也跟上,劉瑤顧不上傷心和郁悶,也進了內殿,終于見到了神情萎靡,臉色蒼白虛弱的陳阿嬌。
她三日前,還在未央宮見到陳阿嬌,當時也算是明媚嬌豔,現在居然成了這副樣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阿母!”陳阿嬌看到館陶大長公主,下意識撒嬌和求救,語帶顫聲,“阿母,我好難受……好難受!”
“阿母在這……阿母在這。”館陶大長公主快步上前将人攬入懷裏,發現自家女兒瘦了不少。
她原先嬌花一般的女兒,此時發髻淩亂、臉色蒼白,神态萎靡,看着一下子老了四五歲。
可是她在宮外明明聽說,這些日子陛下與她的關系很好,也沒有聽說有人惹她生氣,怎麽會憔悴這麽多。
難道皇帝将阿嬌給架空了,任由她自生自滅?
館陶大長公主越想,心中怒火越盛,恨不得扯着劉徹的衣領,好好質問他一通。
皇太後用帕子擦了擦眼眶,紅着眼睛道:“阿嫖,阿嬌這樣子,我也心疼,太醫剛才診治,阿嬌身上的毒細心養個一兩年,還是能治愈的。”
“毒?”館陶大長公主眸光瞬間銳利如刀,惡狠狠掃視殿內衆人,“我兒怎麽會中毒?”
話雖然是對衆人說的,冰冷的目光卻是直直射向衛子夫。
衛子夫淡定地站在那裏,既不驚慌也不憤懑,她對于館陶大長公主此時的心态也能理解。
以她的身份,此時出聲,反而會讓館陶大長公主将目标集中到她身上。
劉徹見狀,正欲開口,餘光忽而瞥到阿瑤一下子跑到衛子夫跟前,小身板将衛子夫擋在後面,小臉微繃,頓時眼皮一跳,當即上前一步,将她的視線擋住,“姑母,皇後身上的毒朕已經查清,與後宮衆人無關,詢問皇後,她也說不知道,不知道姑母可曾調查出什麽?”
“無關?這個‘無關’是陛下查的,還是他們說的,陛下,女人的嘴最容易騙人。”館陶大長公主冷笑,“我兒身為國母被下毒,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傳到朝堂上,恐怕異議更多,現下太皇太後病重,陛下連後宮都不能掌控,朝堂之事恐怕更讓人擔心。”
“姑母這話嚴重了,朕确實已經查明,皇後的毒不關後宮。姑母此次進宮是來看皇後的,還是來算賬的?”劉徹臉色越發黑了。
劉瑤被劉徹遮了個十成十,別說人看不到,連光都被遮住了,她正欲從一旁拐出來,打算與劉徹并肩作戰,誰知道衛子夫将她扯住了。
劉瑤:……
“……哼!我此次進宮,當然是來救阿嬌的,既然宮中的庸醫不行,那就用我從宮外帶的大夫。”館陶大長公主見他态度強硬,不好與他硬碰硬,将話題轉了回來。
而後又補充道,“不管誰傷到阿嬌,我都不會放過對方,傷害國母,一定要誅九族。”
劉瑤聽得直吸氣,果然古代太血腥了,動不動就是連坐、誅九族。
皇太後見狀,嘆氣道:“阿嫖,你先別急,我與陛下不會攔着你。”
館陶大長公主見狀,面色稍緩,又軟語安慰了陳阿嬌兩句,然後讓大夫給她診治。
片刻後,館陶大長公主帶進來的兩名大夫都診治結束,兩人在一旁小聲商讨了一番,最後其中年紀較長的大夫率先開頭,“啓禀陛下,皇太後,大長公主,以卑職愚見,太醫們的診斷沒錯,皇後确實中了毒。”
劉徹微微點頭,“爾等可知道皇後中了什麽毒?”
兩名大夫對視一眼,較為年輕的中年大夫拱手道:“啓禀陛下,我與游老經過商讨,覺得皇後的症狀,與游老之前醫治過的一個病人症狀相似。”
劉徹一愣,劉嫖帶來的大夫居然真的查出來了。
“快說!”館陶大長公主急切道。
中年大夫聞言,看向一旁的游大夫。
游大夫捋了捋胡須,緩緩道:“啓禀陛下,老夫六年前曾經醫治過一名道士,對方的症狀比皇後要嚴重。他之所以那般嚴重,是因為他經常服用丹藥,中了丹毒。看皇後的症狀,雖然症狀不深,但是皇後養尊處優,身體不同于男子強健,看起來反應就厲害些。”
“丹毒?”館陶大長公主錯愕,低頭時,正好對上陳阿嬌同樣迷惑的眼神。
她眸光微眯,腦中靈光一閃,忽而想到了什麽,眼神逼問陳阿嬌。
陳阿嬌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麽,她連忙招呼袁梅前去拿東西。
過了一會兒,袁梅端出來一個盒子,捧到大夫面前。
衆人目光“唰”的一下集中到盒子上,随着盒子打開,裏面的黑色丹藥顯露出來。
殿中的太醫和中年大夫都向游大夫投去了欽佩的目光,居然真的猜對了。
劉瑤之前聽到大夫說“丹毒”,一開始沒明白,看到丹藥,反應過來,游大夫口中的“丹毒”多半和“金屬毒”有關。
這個時代本身醫療水平就捉襟見肘,金屬毒就是在現代科技都是頑疾。
游大夫捏起一粒丹藥放在鼻端嗅了嗅,然後讓人弄了一杯水,将丹藥弄碎化開,然後嘗了一點。
劉瑤看的敬佩不已,好奇游大夫到底能不能嘗出來。
劉徹、皇太後等人也都盯着他等結果。
良久後,游大夫睜開眼,眉心緊皺,“陛下,此丹藥比較複雜,老夫暫時無法判斷皇後所中之毒是因為這。”
劉瑤點點頭,這種結果太能理解。
如果這位游大夫真能僅憑舌尖就能将丹藥配置說出來,她要懷疑此* 次是不是館陶大長公主設的局了。
顯然劉徹也是這樣想的,擺了擺手,“既然姑母信任老大夫,你這段時間就待在椒房殿,若是醫治好皇後,朕有重賞。”
館陶大長公主也開口道:“我也不會虧待老先生。”
兩位大夫退下後,陳阿嬌已經想清其中的關竅,後悔自己當時沒聽阿母的話,還沒有開口,兩行清淚已經落了下來,“陛下,這丹藥是淮南王之女劉陵送與我的,說是能讓我早得子嗣,未曾想,她居然對我下此毒手。”
“劉陵!”劉徹想起之前中常侍禀告,說是劉陵與陳阿嬌經常來往,現在看來,是因為這事。
一旁留守的太醫嘆氣道:“陛下,若皇後中的真是丹毒,想要有子嗣,怕是艱難,即使懷上了,孩子也會受到影響,多半是保不住。”
另外一名太醫道:“而且丹毒極易傷到胞宮,看皇後的反應,想要康複,恐有困難。”
此話對陳阿嬌來說,就是晴天霹靂,她呆呆地盯着兩名太醫,素手緊緊護着腹部,此時腦海中,比誰都想否認“丹毒”的說法。
“阿嬌,別怕,你還小,還年輕,沒那麽嚴重。”館陶大長公主見她如喪考批的模樣,心中仿若揪着疼,“沒事……有阿母呢,你還年輕。”
“阿母,他說的不是真的是不是?”陳阿嬌稍微緩過神,滿眼期盼,眸光帶着祈求,“我與陛下還會有孩子,這些太醫是吓唬我的……我……只要好好治療,病很快就會好了。”
“嗯……有阿母……”館陶大長公主忍着淚水,将她摟在懷裏,搖曳的燭光打在她的臉上,明滅不定,讓人看着有些駭人。
殿內的衆人看着她欲言又止,一時間針落可聞,甚至能聽到燭芯炸開的細碎聲音,衛子夫悄無聲息地将劉瑤藏在身後。
劉瑤抱着她的腿,悄悄探出頭,見陳阿嬌這幅樣子,心中唏噓,同時好奇她的“丹毒”怎麽中的。
劉徹面色不忍,“阿嬌,你放心,朕也在,不會讓你受委屈。”
陳阿嬌聽到這話,委屈猶如潰敗的堤壩,一下子湧了出來,将頭埋進館陶大長公主的懷裏,哭的全身震顫。
劉徹見狀,不好再逼問她,将目光落在袁梅身上。
皇太後、容姜、衛子夫也齊刷刷看過去。
“陛下饒命!”袁梅連忙跪下,她本身就心慌,見劉徹将主意打到她身上,頓時汗流浃背。
剛剛聽大夫說皇後中的乃是“丹毒”,她心中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想到這裏,她小心翼翼偷瞄了館陶大長公主一眼。
皇後服用劉陵所獻丹藥的事情,館陶大長公主也知道,她能想到,對方也能想到。
館陶大長公主半擁着陳阿嬌,眸光陰翳,冷冷地掃了她一眼。
劉徹背着光,居高臨下地俯視,高深莫測道:“皇後的丹毒怎麽回事?”
“……這……奴婢不知。”袁梅唇瓣微顫,垂眸看着地面,不敢擡頭。
她這般姿态,只要眼不瞎,都能猜出她肯定瞞着事情。
不等劉徹說話,皇太後先開了口,“皇後遭了毒手,你身為她身邊親近的人,居然不知,留你何用。來人!”
“慢着!”
就在袁梅提心吊膽時,館陶大長公主出聲打斷了皇太後的話,“皇太後,阿嬌身邊的人如何處置,應該由她這個皇後做主。”
皇太後面色微怔,垂在大袖中的手驀然用力,面上的表情越發心疼,柔聲道:“阿嫖說的沒錯,阿嬌是國母,後宮諸事理應她做主。”
她一個皇太後,在後宮居然做不了主,上有太皇太後,下面有陳阿嬌、劉嫖,她這個皇太後就是擺設。
确切來說,就是擺設也不如,最起碼擺設不受氣。
劉徹見母親受氣,心晴愈發煩躁,眼眸微眯,冷聲道:“袁梅,朕只問最後一遍,不說的話就永遠不要開口了。”
此話一出,劉瑤感覺後背發涼,小手下意識攥緊了衛子夫的手。
袁梅作為當事人更加膽顫,寒冬臘月中,額頭沁滿細汗,偏偏手腳發涼。
劉徹見她如死人一般沉默地跪在地上,心中怒火更盛,也沒有多少耐心,既然她想當忠仆,他就成全她,“來人,将袁梅押下去……”
“陛下,不關袁梅的事。”一直哭嚎的陳阿嬌終于回過神,疾聲攔道,“妾身是被劉陵給暗算了……劉陵說,那些丹藥能治好妾身的不孕之症,誰知……”
“劉陵?”劉徹驚詫。
怪不得之前劉陵與陳阿嬌親近,原來是折騰丹藥。
館陶大長公主此時哭出聲,“你這個冤家,我不是早就提醒你,讓你不要和她接近,她是諸侯之女,你是皇後,能對你有什麽好心。”
“陛下,劉陵謀害皇後,肯定是受了淮南王的指示,你可要給阿嬌報仇啊!”她現在恨不得捅陵幾刀。
陳阿嬌也是悔恨不已,淚流不止,“阿徹,我太想有個孩子了,誰曾想,這念頭居然害了我。”
館陶大長公主磨着牙道:“陛下,淮南王謀害國母,與謀反無異,該将他們全部誅殺。”
原先她還打算與淮南王虛為委蛇,好好從淮南王那裏弄些寶物,可是誰曾想他們居然對她的心肝動手,就不要怪她不客氣了。
她現在對阿嬌是又心疼又氣,看她的樣子,恐怕那次她教訓完劉陵後,阿嬌壓根沒有斷藥,可能還加重了藥量。
劉徹眉頭重重下壓,此事居然與淮南王扯上了關系。
比起心疼陳阿嬌,皇太後更關心國事,“阿嬌,此事你可确定?”
嘴上這樣問着,下一刻已經給身邊的女官眼神示意,讓其将殿中閑雜人等都撤下,同時戒嚴宮中。
陳阿嬌欲語淚先流,“如果大夫診斷沒錯,最近只有她對我下了手。”
館陶大長公主急切催促道:“陛下,現在當務之急,應該将劉陵快快拿下,以防她逃跑。”
她若不是在宮中,現在早就沖到劉陵住處,将人拿下,讓她服下所有丹藥,嘗嘗阿嬌受過的苦。
劉徹眉心鎖的更緊了,若是陳阿嬌他們說的是真的,此事難辦。
淮南王早就回了封地,動了劉陵,對于淮南王也沒有多少影響。
再者現在也沒有證據表明是劉陵動的手。
館陶大長公主見劉徹面色有些猶豫,心中冷笑,神情哀傷道:“陛下,難道你不信阿嬌的話,這孩子心性單純,對劉陵沒設防,遭了她的毒手,你是皇帝,是她的丈夫,難道不能給她做主嗎?”
皇太後聞言,開口道:“阿嫖,你放心,陛下不會讓阿嬌受委屈的,此事還需要調查,劉陵那邊也會派人去,現在重要的是治好阿嬌的病,否則你就是将劉陵千刀萬剮了,也消解不了心頭的恨。”
容姜也勸道:“皇太後說的沒錯,大長公主,現在最重要的是給皇後治病要緊。”
陳阿嬌輕輕扯了扯館陶大長公主的袖子,“阿母……你別氣壞了身子。”
她輕信劉陵,自己命裏該有這一劫,但是阿母若是氣傷了,自己會更加不會原諒自己。
館陶大長公主掃視衆人,深吸一口氣,“既然這樣,看在陛下與皇太後的份上,劉陵之事我不會遷怒淮南王。”
劉徹聞言,眸中閃過一絲冷意。
他這個姑母,真的是肆意慣了,不愧是太皇太後的公主。
他身為皇帝都還未下決定,對方先替自己做主了。
……
夜色漸深,如玉般的彎月也爬上了椒房殿的庑殿頂,冷風與夜色混在一起,時不時發出模糊的嗚聲。
陳阿嬌在館陶大長公主的輕哄下喝了藥,精神狀态差不多平複,在宮女的服侍下淨了面,還塗了胭脂,除了腫脹泛紅的眼睛,似乎又變回之前那個張揚霸道的皇後。
劉瑤靠在衛子夫身邊,大大打了一個哈欠,小腦袋如小雞啄米般,上下眼皮時不時打架。
衛子夫跪坐在皇太後身後,右手不動神色地扶住小孩軟軟的身子,心中滿是心疼。
阿瑤還小,現在還要陪她在這裏熬。
是她這個阿母的錯。
“阿瑤看着累了,不如先在後殿休息。”
陳阿嬌的話驀然打斷衛子夫的思緒。
衛子夫詫異擡頭,對上陳阿嬌關切的神情,身子微僵,下意識将身邊溫熱的小身子摟緊了,不過面上則是帶着歉意和愧疚,“請皇後見諒,阿瑤太小認床,換了地方,她睡不着。”
“……是這樣啊。”陳阿嬌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笑瞬間散了,面色黯淡,注視劉瑤的目光帶着失落和愛憐。
衛子夫心頭一緊,恨不得帶着劉瑤飛出椒房殿。
館陶大長公主見陳阿嬌被拒絕,面露不滿,“阿嬌心疼阿瑤,難道還要經過你一個小小的夫人允許,阿嬌正值病中,我看阿瑤乖巧機靈,往日太皇太後養病時,小家夥嘴巴甜,不如讓她暫時留住椒房殿……”
“姑母!阿瑤還小。”劉徹打斷館陶大長公主的話,“阿嬌未曾生養過,對照顧孩子不了解。”
阿瑤是他心愛的女兒,不是給陳阿嬌解悶排憂的玩意。
甚至他感覺陳阿嬌連自己都沒法照顧好。
“陛下!”衛子夫眸光帶着喜意和感激。
陳阿嬌聽到這話,心底又抽痛起來。
陛下這話到底是故意的,還是無心之過。
“陛下,你怎麽這麽說阿嬌!”館陶大長公主則是火冒三丈。
劉徹拂袖道:“姑母想岔了,阿嬌是朕的皇後,朕自然愛憐。阿瑤也是朕的公主,也請姑母珍視她。”
眼看兩人要吵起來,眼看着要睡過去的劉瑤終于緩過神,瞌睡蟲一下子飛走了。
見皇太後、容姜都勸不下兩人,劉瑤囫囵爬起來,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衛子夫察覺她的動作,驚訝地看着她,“阿瑤,你這是幹什麽?”
劉瑤再次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殷紅的唇瓣撐開血紅小嘴,奶聲奶氣含糊道,“看阿父打架,我給阿父助威。”
此話一出,劉徹與館陶大長公主宮齊齊一滞,看向劉瑤。
劉瑤眨了眨大眼,澄澈的眼眸滿是疑惑和擔憂,小腦袋微歪,可愛軟萌的樣子頓時擊中人們心中最柔軟的部位,“阿父,淮南王誅九族,要算上阿父與阿瑤嗎?”
孩童的聲音不大,可是這話聽在衆人耳中,大家恍若在極短時間接連遭遇雷擊、暴風、風雪一般,整個人風中淩亂,不知所措,尤其角落裏的宮侍,一時不知道該害怕還是該笑。
劉徹唇角微抽,沒想到小家夥的耳朵這麽滞後,她知不知道自己差點被搶走。
沒想到他家小公主上趕着誅九族……
小家夥的問題有時候總是讓人哭笑不得。
“噗呲!”陳阿嬌被逗笑,“陛下,阿母,阿瑤說的似乎沒錯。”
淮南王也是劉家人,按照世人對九族的理解,不僅要算上陛下、劉瑤,她與阿母也逃不了。
館陶大長公主見她展露笑顏,态度也軟和了,“是我的疏忽,确實不能這樣說。”
皇太後忍俊不禁,“阿瑤提醒的沒錯,真是聰明漂亮。”
“彼此,彼此!”劉瑤佯裝謙虛道。
皇太後笑容更深了,“這孩子的小嘴太甜了,不怪阿嫖喜歡她,若不是衛子夫盡心,連我都要想将她搶回長樂宮。”
……
夜深,劉徹抱着劉瑤離開椒房殿。
目送他們離開的館陶大長公主帶着衆人目送劉徹等人離開。
漆黑的冷風中,依稀傳來孩童稚嫩的叮咛聲。
……
“阿父,丹藥不是好東西,你可不能吃。”
……劉徹:“阿瑤,丹藥無錯,此事錯在人心。”
……
館陶大長公主喃喃低聲,“錯在人心?”
那她能不能将劉陵挖心剖肝,給她的阿嬌出氣。
“主人?”心腹婢女被她唇邊仿若沁血的笑容給吓到,低聲提醒。
“阿若,時候不早了,你出宮告訴侯爺他們,讓他們安心,順便将劉陵綁了。”館陶大長公主吩咐道。
“可是陛下與皇太後剛才……”心腹壓低聲音,“若是驚怒淮南王,陛下與皇太後要怪罪。”
“哼!”館陶大長公主冷嗤一聲,“母後眼看着就要支撐不住,等她離開,我與阿嬌還有人撐腰嗎?”
自然一些事趁現在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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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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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