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登堂 謝渡道:“不勞陛下操心”……

第40章 登堂 謝渡道:“不勞陛下操心”……

謝渡眼底染上一絲笑意, 輕聲道:“不過,這三千二百匹馬,我并不預備全部上交, 給他們一千二足矣。剩下的兩千,阿櫻給我想個法子安置?”

沈櫻頓了頓,隐隐察覺到了什麽:“你方才說, 自己有馬場。”

謝渡笑了笑:“确實有。”

他看看天色,溫聲道:“想跟我去看看嗎?”

沈櫻這下子不由詫異了:“在京都?”

謝渡颔首。

沈櫻愕然不解:“這可是天子腳下。”

馬匹乃是戰略物資,上陣打仗才用得上的東西, 按照律法規定, 普通人家養個幾十匹便是頂天。

超過百匹, 便有謀逆犯上之嫌。

憑謝家的地位,若在陳郡養有馬場,半點都不奇怪。

可, 這是京城。

如此行徑, 與在院子卧榻之側持刀而立, 有甚區別。

謝渡神态平靜:“京都這個不大, 最多養三千匹, 以備不時之需, 我帶你去瞧瞧?”

沈櫻躊躇不決:“我去的話, 合适嗎?”

謝渡伸手, 抓住她的手臂:“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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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家的馬場,在距離京郊大約三十裏的一處莊園當中。莊園依山傍水, 風景優美, 從外看去,便是個普普通通的山間別業。

進去後,才會發覺別有洞天。

當中房舍不過寥寥數間, 剩下的皆是馬廄與跑馬場,寬敞闊大。

一眼望去,上千匹駿馬疾馳其中,萬馬奔騰,氣勢雄偉。

沈櫻腳步停下,張着嘴愣在原地,被震驚地失了言語。

謝渡輕喚:“阿櫻?”

沈櫻驀然回神,聲音不大:“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果真金戈鐵馬,氣勢如虎。”

謝渡看着她,沒有發表意見,只笑着問:“你會騎馬嗎?”

沈櫻點了點頭:“會。”

謝渡随口問:“誰教你的?”

沈櫻看他一眼,莫名其妙:“自然是我父親。”

謝渡愣了一下,訝異道:“沈将軍看上去,并不像是慈父。”

沈櫻搖了搖頭:“這就是你不懂了,我年幼之時,他的确是個慈父。”

沈櫻看着眼前奔騰的駿馬,輕聲道:“他還未做這個将軍時,是個極好的丈夫、父親。”

她沒看謝渡,像是被眼前的場景勾起了愁腸。

“夏日為我和母親徹夜搖扇,秋天給我買糖葫蘆,冬日從街上買的桂花糕,放在懷裏捂的熱騰騰的帶回去,到了下一年春天,會用院子裏種的花,給我編花環。”

“八歲那年,鄰居家的男孩子去城裏騎了一次馬,回家給我炫耀,我也鬧着要學。祖父說我是女孩子,不讓他教我,他卻不聽……”

說到此處,沈櫻停住,沒再說下去。

謝渡也沒有任由她去回憶,揚眉道:“我有兩匹養在這裏的神駒,你要不要試試看?”

沈櫻的思緒被打斷,看他一眼,點了點頭。

謝渡說的,是兩匹幾乎一模一樣的駿馬,棕紅色馬毛,唯四蹄潔白如雪,額間綴一縷雪白。

除卻一個眼睛圓,一個眼睛長,其餘毫無區別。

謝渡拍了拍那匹眼睛圓的:“它叫歸鴻,兇得很,你試試看。”

說着,後退兩步,示意仆從把缰繩交給沈櫻。

沈櫻接過缰繩,上前摸了摸,眼睛微微一亮,贊道:“好馬!”

歸鴻揚起前蹄,重重踏在地面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揚起陣陣灰塵,嘶鳴一聲,沖沈櫻撞來。

謝渡臉色大變,厲聲喝道:“歸鴻!”

沈櫻面色絲毫不變,眼睛越發明亮專注,捏緊缰繩,找準時機,踩住馬镫,翻身利落地上了馬,騎在馬背上,用力捏緊缰繩。

歸鴻不服氣,拼命掙紮着,左搖右晃,想要将背上的人甩下來。

沈櫻一只手握緊缰繩,另一只手拿過放在馬鞍側的馬鞭,用力狠狠一甩。

歸鴻吃痛,撒蹄狂奔起來。

沈櫻緊緊俯在馬上,一邊抓緊缰繩,一邊用馬鞭抽打。

劇烈的風吹起她的長發,散亂鬓發下,明亮如灼的雙目,含着興奮的喜意。

她坐在馬背上,太陽的光照在了身上。

謝渡在側看着。

侍從将另一匹馬牽給他:“郎君,您去制止一下歸鴻吧,別叫姑娘受了傷。”

謝渡頓了頓,揮手道:“不用,她不會受傷。”

她是天際間的鷹。

不該被人困于羽翼之下。

她喜歡做的事情,縱然遍體鱗傷,也不該旁人去幹涉。

謝渡向後退了步,眼底擔憂未減半分,卻雙手合成喇叭狀,高聲喊道:“沈櫻,再跑快些。”

沈櫻聽得清楚,回頭看了眼,臉上綻開笑意,揚起手中的馬鞭。

馬鞭尚未落下,歸鴻突然四蹄揚天,嘶鳴一聲,站住不動了。

似乎是服氣了,溜溜達達溫順地走到馬槽前,低頭吃起了草料。

沈櫻愣了片刻,拍了拍它的側臉。

歸鴻拿側臉親昵地蹭了蹭她,又低頭吃草。

沈櫻臉上一層笑意,勒起缰繩:“走,歸鴻。”

歸鴻鳴了一聲,順着她的指使,慢騰騰走到謝渡跟前。

謝渡眼底帶着笑,伸手将她從馬背上接下來,笑道:“當真女俠風範。”

沈櫻精神極為亢奮:“果然是好馬,被馴服了仍是野性十足。”

謝渡道:“俗話說,好馬不侍二主,你不是他的主人,自然要重新降服他。”

沈櫻點頭:“言之有理,可現在它還是服我了。”

謝渡笑了笑,順水推舟:“所以,現在它屬于你了。”

沈櫻愕然望向他。

謝渡輕笑着走向那匹長眼睛的馬,笑吟吟道:“這匹叫燭龍,與歸鴻并非一母同胞,卻十分巧合長的無比相似。”

“阿櫻,從今天起,你我一人一匹。”

沈櫻張口欲言。

謝渡先發制人,笑道:“你我以後是夫妻,別與我生分。”

沈櫻瞳孔微縮,抿了抿唇,最終只是鄭重道謝:“多謝你的厚禮。”

很多時候,擁有一匹神駒,便相當于多了一條性命。如烏骓、的盧、赤兔,無一不助主人逢兇化吉,大殺四方。

愛馬之人,願以寶馬相贈,此間情誼,言不可表。

謝渡伸手遞至她跟前,輕笑道:“一起跑一圈?”

沈櫻盯着那雙手,眼睫微微顫動,躊躇片刻,将手放入他掌中。

謝渡眼底頓時染上層層疊疊的笑意,握着她的手指,将人拉到身側,單手掐住沈櫻的腰,将她送到燭龍背上。

沈櫻下意識看向他。

謝渡眉目疏朗,踩着馬镫,翻身上馬。

沈櫻下意識挺直了脊背,遠離背後的熱源。

謝渡左手從側越過,握住缰繩,并未碰到她,笑了聲:“坐穩了。”

話音甫落,燭龍便撒開蹄子狂奔。

和歸鴻方才的恣意妄為不同,燭龍速度雖快,卻極有規律,不會使人覺得不适。

春日的風吹着,仍是寒意凜冽,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謝渡在背後說話,聲音被風吹散。

沈櫻沒聽清楚,問:“你說什麽?”

一回頭,對上他帶笑的眉眼,便愣了下。

謝渡低下頭,嘴唇極輕地碰了下她冰涼的臉頰,聲音大了些:“我說,你能回頭嗎?”

雖未聽清,她還是回了頭。

叫他達成了目的。

沈櫻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卻無被唐突的感覺,心髒微微跳動,默默轉回了頭。

謝渡在背後發出一聲輕笑。

春日寒風飒飒作響,樹枝微微晃動,冒出一片又一片新抽的樹葉。

從馬場回到城內,便到了晚上,謝渡将沈櫻送回沈府,在門口告辭。

沈櫻出聲挽留:“喝杯茶再走吧。”

謝渡矜持道:“這不好吧……”

沈櫻看着他,沒有說話。

謝渡話鋒一轉,為自己找起借口:“不過,你今日出門未曾帶侍女仆從,委實不安全。既是我将你帶出來,自然有我将你完好無損帶回去。”

沈櫻笑了笑:“那就勞煩謝郎君親自送我。”

謝渡笑:“榮幸之至。”

二人并肩同行,前往綠芙院,已到了休息的時候,綠芙院卻燈火通明,悄寂無聲。

沈櫻蹙了蹙眉,已察覺到事情不對。

謝渡也不傻,看了她一眼。

沈櫻抓住他的手臂:“走,進去。”

她拉着他的手,謝渡毫不反抗被拉着進了綠芙院。

沈家所有人都候在其中,戰戰兢兢望着主座的男人,大氣不敢出一個。

凝眸望去,那人仍是一幅衣冠楚楚的模樣,俨然是宋妄。

沈櫻蹙眉,握着謝渡的手臂踏進房內,故意發出重重的腳步聲。

宋妄驀然擡起頭,看見她,臉上先是一喜:“阿櫻……”

“櫻”字尚未說完,目光掃過謝渡,全都塞在了嗓子眼裏,臉色登時沉了下去。

謝渡笑吟吟拱手彎腰:“臣謝渡,拜見陛下,恭祝陛下安康。”

宋妄死死盯着他,連禮節都忘了,咬牙道:“阿櫻,他怎麽會在這裏。”

沈櫻拉着謝渡,找了個好位置坐下,才回過頭來,笑吟吟對宋妄道:“謝渡是我的未婚夫,自然會出現在我家,這很正常。”

謝渡亦道:“我們下月便要成婚,私下有些來往,實在正常,不勞陛下操心。”

“正常?”宋妄直接屏蔽了謝渡的話,冷聲質問,“你們才認識幾日,便讓他登堂入室?”

沈櫻笑了笑:“認識幾日,是否登堂入室,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事情,與外人無關,不勞陛下操心。”

宋妄臉色頓時像是打翻了的顏色盤,張口嗫嚅不定,過了半晌,才說出話來:“阿櫻,你怎麽能對我說這種話?”

沈櫻只覺可笑之至:“是妾身之過,冒犯天顏,還望陛下恕罪。”

謝渡道:“請陛下恕罪。”

他們二人一一唱一和,宛如一對恩愛夫妻。

宋妄如遭雷擊,受了極大的刺激,慘白着一張臉,向後退了一步,撞上桌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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