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他終究不是他(回憶)

第0024章 他終究不是他(回憶)

轉眼就到了期末考試前的最後一個星期。

周五下午最後一節課結束,蒲景言正把作業往書包裏裝,放在桌洞裏面的手機亮了一瞬。

他拿出來解鎖屏幕,看到賀延年發了三條消息過來。

【蒲景言,今天晚上來我家。】

【我過生日哦,你沒忘吧。】

【我只邀請了你自己,榮幸嗎?】

很自大,很傲慢,有種別人都是他所有物的感覺。

蒲景言皺了皺眉,即使相處了三個月,他有時候還是非常不習慣賀延年的說話方式。礙于對方今天是壽星,蒲景言不想掃興還是回了個【好】。

把手機放進羽絨服的口袋裏,蒲景言背着書包往教室外走。

今天賀延年沒來找他,因為他要提前回家“監督”生日party的布置工作,聽他說他爸媽中午已經給他過過生日了,晚上有應酬不回來,所以他才能單獨邀請蒲景言去他家。

“呼。”蒲景言走到校園裏,呼出一口白氣,他仰頭看着霧蒙蒙的天空,有幾片雪花飄飄然落下在觸碰到他的手心時瞬間融化。

下雪了。

海城作為沿海的南方城市,有時候甚至好幾年都不會下一場雪,上一次下雪還是蒲景言上小學的時候,至今也有三四年了。

蒲景言看到初雪還是很雀躍的,他在一處低矮的樹枝上收集了一層薄薄的雪,捏了個小雪球放在花壇邊,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

初中的蒲景言遠沒有24歲的他擁有那麽多朋友以及——自信。他很聰明,但也很特別,仿佛是所有精力都沖着智商去了,對于人情世故方面他表現的不是很敏感,所以除了主動湊上來的賀延年,他再沒別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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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手機裏的照片,他想了想,還是發給了蒲錦程和賀延年。

【下雪了。喏,看我捏的小雪球。】

蒲錦程很快回複了,他現在在榕城讀大一,那是一個更靠南的城市,12月份只穿一件外套就足夠了。

蒲錦程回複:言言,家裏下雪啦?做的雪球很漂亮哦!不過要注意保暖,我看你的手指都凍紅了。

看着他哥的誇獎,蒲景言看着手機笑着回了個OK的表情包,正準備摁滅手機的時候,他的眼睛瞪大了一瞬。

他哥,居然把剛剛那張雪球的照片換成了頭像!

心裏暖烘烘的,蒲景言決定等他哥回來之後,不欺負他了。據說他哥大學還和那個讨厭鬼陳祈安在一個學校,那他以後要好好對他哥,不能讓他在哪兒都被欺負。

司機帶蒲景言去商場取了給賀延年買的生日禮物,雖然對方什麽都不缺,但去給人過生日總不好空着手去,于是他在商場逛了一圈去一樓專櫃買了一瓶香水。

想到賀延年帶他看煙花那天給他圍的圍巾,他又去隔壁高奢店買了兩條灰色不同款的圍巾,據櫃姐介紹,這是某大火男明星同款。

蒲景言知道這個男明星,雖然他不關注娛樂圈,但同學之間熱烈的讨論還是讓他知道了那個名字。聽說顏值高演技也不錯,他之前閑來無事搜過一次,确實很帥。

坐回車裏,蒲景言看了眼手機已經快7點了,賀延年還沒回他消息。他也沒計較,告訴了司機地址後,就看着窗外飄落的雪花出神。

賀延年家在城郊的一處別墅群,這處的建築設計都很有特色,采用的都是蘇式園林的設計。

庭院、假山、古亭、小橋流水,樣樣不缺,玲珑有致。

司機離開後,蒲景言輕踩着地上薄薄的一層雪走到古色古香的大門前。他伸手摁響門鈴,沒一會兒門就開了,露出的是賀延年的臉。

“怎麽是你來開的門?”蒲景言有些驚訝,他以為會是管家或者阿姨。

賀延年掀起眼皮,嘴角扯着笑,一股子混不吝的勁兒。

“所以啊,我下午已經和你說了,我只邀請了你自己,其他人都被我趕走了,是不是很榮幸?”

“…”蒲景言嘴角抽了抽,沒說話。

賀延年倒是不在意,他笑着接過蒲景言手裏的紙袋,邊走邊說:“送我的生日禮物?”

“嗯。生日快樂。”

“哎,蒲景言,我不是很快樂呢。”

蒲景言站住了,他看着還在往前走的賀延年,心想難道禮物不合他的心意?

察覺到蒲景言停了下來,賀延年轉過身看到他一臉愁容,愣了一秒後忍不住捂着肚子笑了起來。

迎着蒲景言不解的眼神,他悠哉的走到他身邊,捏了捏他的臉說:“喂,蒲景言,你怎麽那麽可愛!”

“知道我為什麽不快樂嗎?如果你沒送我禮物的話,我就能罰你送別的給我了。”

“你想讓我送什麽?”蒲景言不解道。

賀延年的手指輕輕拂過他的唇,說出的話暧昧粘膩。

“你呀。”

“把你送給我。”

和賀延年相處三個月,蒲景言多多少少對這種話也免疫了,聽他剛剛說的那些話,臉雖然無法控制的有些發熱,心裏卻異常冷靜。

他總覺得兩人的關系是時候要結束了。

過了三進三出的院子,經過沿路的花木湖石、亭臺樓閣,賀延年帶他進了一處雅致的院落,石板路兩邊的池塘裏都是五彩斑斓的錦鯉。

“你怕魚嗎?”賀延年突然問他。

“不怕啊,魚有什麽可怕的。”

蒲景言想當然的認為賀延年是問他怕不怕水池裏的錦鯉,可是錦鯉有什麽可怕的,他當然不怕。

賀延年神秘一笑,“進來,裏面是我爸的書房。”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進去,書房很大,進門先看到一個巨大的屏風,等繞過屏風看過去,除了書桌、書架以及架在一張大方檀木桌上的筆墨紙硯,之剩下一個裝着好幾條龐然大物的魚缸。

等走近了一看,蒲景言頓時覺得有些壓抑,魚缸很大,看長度大概十幾米,裏面養着四條巨巴西骨舌魚,每一條都有四米長,鱗片在幽幽藍光下透着血一般的紅色。

蒲景言其實并不怕這種巨型魚,但往常都是在海裏或者水族館這種空間極大的環境裏看的。突然在略狹小的空間裏見到好幾條這種巨大的魚類安靜的游着,甚至會一動不動的盯着自己看,他心裏莫名産生了一種恐懼。

“撲通”一聲,賀延年不知道從哪裏抓來一條色彩斑瀾的景觀魚,直接丢到面前的大魚缸裏。小魚進缸的瞬間就被巨骨舌魚吸到嘴裏,魚鰓張開噴出大片紅色。

場面血腥,蒲景言不由自主退後一步,撞上了站在身後的人。

“蒲景言,你怕了嗎?”

有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耳廓上,蒲景言一個激靈,他覺得這場面實在太詭異了,他只想逃。

正準備跑的時候,他被賀延年拽住手腕箍在懷裏。

“你幹嘛?”蒲景言這次是真的生氣了,他終于不願再欺騙自己。賀延年很像他,但不是他,所以不行,他不要和賀延年在一起了。

但賀延年完全不知情,他緊摟着懷裏的蒲景言,聲音很沉,“別跑,怕了就乖乖呆在我身邊就好,我會保護你。”

蒲景言氣急了,他覺得賀延年就是拿他做服從性測試,想讓自己變成只會依賴他的寵物,永遠留在他打造的金絲籠裏。

突然想到什麽,蒲景言沒再掙紮,他故作鎮定地轉頭問賀延年:“你最喜歡的歌是什麽?”

“什麽?”賀延年啞然失笑,他盯着蒲景言的側臉問:“你不會是吓傻了吧?”

“回答我的問題。”

賀延年第一次聽到蒲景言用那麽認真嚴肅的語氣和他說話,他也不逗他了,思索了一會兒說了首英文歌。

感覺到懷裏的人身體微微顫抖了起來,賀延年把人翻過來面對自己,他不知道到底怎麽了,于是捏着蒲景言的下巴讓他看着自己。

“蒲景言,你發什麽神經?為什麽問我這個問題?”

蒲景言愣愣的看着他,又繼續問:“你有沒有喜歡過周傑倫的一首歌?喜歡到不管在哪裏都要哼着唱。”

賀延年皺着眉沒說話,他覺得蒲景言真的是吓傻了,滿嘴胡話。

“說啊!”蒲景言朝他喊了一聲,聲音發着顫。

“…沒。”賀延年看他眼淚都流出來了,只得老實回答,“還有,一直哼着唱的人真的不是傻瓜嗎?”

蒲景言緊緊閉上了眼睛,他此刻終于确定賀延年在校醫室說的那番話是在撒謊。僅存的丁點兒好感,像微弱的燭火,掙紮着搖晃了幾下,便熄滅了。

再睜開眼,蒲景言的眼裏盛滿了憤怒和決絕,他狠踹了對方一腳,趁賀延年吃痛的時候把他推開跑了出去。

“草!蒲景言你TM是瘋子吧!”

賀延年不知道他怎麽有那麽大的力氣,踹了他一腳,又把他推撞到書架上,散落一地的書。

他看了眼地上的書,雖然知道他爸發現他進書房還搞得一團糟肯定少不了一頓罵,但眼下他還是想去追回蒲景言。

從書房跑出來,還沒跑出幾步,賀延年看到院落門口處站着的人,心猛地一沉。

“爸。”

賀延年慢吞吞走過去,垂着頭站到了賀雲峰面前。

“剛剛那孩子怎麽了?你們在我書房又做了什麽?”

聽着賀雲峰充滿威壓的話語,賀延年張張嘴,只說了一句:“爸,我錯了。”

一陣冷風呼嘯而過,卷起地上的花瓣,這座小院兒的角落還種了幾顆桂花樹,有風帶來幾縷花香,賀延年不禁想到了蒲景言之前給他折的那枝梅花。

賀雲峰沒理他,讓他跟着自己回了書房。看着地上散落的書本,賀雲峰鼻腔裏發出“哼”的一聲,“延年,書房裏有監控,你們剛剛做了什麽我看的一清二楚。”

賀延年聽了,收拾地上書本的手抖了一下,他使勁用牙齒咬了下唇,艱難開口道:“爸,您罰我吧,是我先招惹的他。”

賀雲峰坐到檀木椅上,他表情威嚴地擡手讓賀延年過來。

“延年,爸爸不罰你。但你要知道你是我們賀家的獨生子,以後的家産、事業都需要你繼承。”

“雖然你還小,但也要趁早知道,真心這種東西,在人生歷程中是最可有可無的。付出的真心只會成為對方拿捏你的籌碼,而你也将會淪為別人手心中的蝼蟻,喜怒哀樂從此便由不得你了。”

賀延年垂手低頭站在賀雲峰身前,一副悉聽尊便的乖巧模樣。

“爸,我知道了。”

“既知道了,那便去證明給我看。不管用什麽樣的手段,讓爸爸看到你的決心。”

“延年,不要讓爸爸失望。”

賀延年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他把掉在地上的書撿起來放回書架,得到賀雲峰的允許後便關門出去了。

看着石板路上覆蓋的一層薄雪,他想到了蒲景言剛剛憤恨的眼神。呼出的白氣在眼前織成了煙,賀延年捏了捏眉心朝院落外走去。

對不起,蒲景言。

愛和恨,我總要占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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