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欲擒故縱

第17章 第 17 章 欲擒故縱。

周圍的空氣凝固, 只剩餐廳的日本小調音樂如鬼曲流淌。

“鄒聿！”

桌子上面的食物被拍的飛起來。

日本籍的服務生嘴裏一邊喊着“斯米馬賽”一邊小碎步跑過來連連鞠躬還以為是他們的服務出了什麽大問題。

鄒建國氣得手指發抖，岑栀和跟着趕過來的中國籍經理交涉一番後經理和服務生才松了一口氣離開。

原來是家事。

他們還以為自己差點失業了。

“你又半夜跑去電競房打游戲！”鄒建國頭痛地摁住太陽穴，順了兩口氣, “還每天晚上打，影響別人休息！”

優秀的企業家往往不需要過多的贅述就能貫穿事情原委。

岑栀一句簡單的話就足夠鄒建國完全聯想起來鄒聿的惡劣行徑。

他簡直太了解這個混蛋兒子的行事風格。

看看都把人家小姑娘委屈成什麽樣子了！

鄒建國深呼吸幾下打通電話：“喂, 小張，你現在帶人去濱江水岸那邊把三樓電競室的音響全給我拆了鎖地下室！——阿卓？等阿卓回來再接上, 對，現在就去！”

鄒聿難以置信地坐直：“爸！”

鄒建國吼過來：“爸什麽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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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繼續轉過去對電話那邊說, 語氣不容置疑, “動作麻利點, 待會回去我不想再看到那些音響還在栀栀房間隔壁, 順便把他房間的游戲機給我統統沒收一起鎖起來！”

岑栀沒想到她的一句話會造成這麽嚴重的後果。

鄒聿每晚的游戲噪音确實給她造成了不少的困擾，但也還不至于到要把人家的房間都拆了的地步。

她剛想說什麽，鄒聿陰沉的目光倏地轉了過來。

岑栀下意識揪緊衣擺。

“你還敢瞪人家？”鄒建國白天家長會克制的怒火在現在全面爆發, “我告訴你，從今天開始你的總分要是還跟現在月考一樣過不了三位數，我和你媽馬上把你打包送出國.......鄒聿, 你去哪兒？你給我回來——鄒聿！”

少年猛地起身, 帶起的風吹起他的衣角和發絲, 他不顧身後父親的怒吼步伐大且急促，根本沒有回頭。

岑栀仍然保持着原本的姿勢盤腿坐在原地。

窗外的夜景仍然璀璨閃爍, 大廈頂樓的玻璃映照出她低垂的眼眸。

.......

這頓飯算得上不歡而散, 但是鄒建國并沒有把情緒帶到岑栀身上, 反而對她多有抱歉。

岑栀回去的時候鄒建國的助理小張正帶着其他人做收尾工作。

她看了眼隔壁房間，除了原本的電腦，外置音響和她看不懂的其他設備已經全部都被拆卸。

最後小張給電競室換了把新鎖, 離開前，看到岑栀站在門口還友好地給她打了個招呼。

鄒聿一晚上都沒有回濱江水岸。

鄒建國也正在氣頭上懶得管他。

富二代這個圈子其實兩極分化非常嚴重，有從小當繼承人培養長大、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精英，也有不學無術只靠家裏養活的纨绔。

鄒家顯然兩個都有。

大多數家長遇到後面這樣的孩子都會選擇送出國随他們自己玩，或者留在國內只要不犯法就行，等到适齡結婚的時候再叫回來聯姻就是他們對家裏最大的貢獻。

但鄒建國軍人出身，學生時代成績也名列前茅，譚菲菲家更是港城有名的書香門第，夫妻兩人對教育還有執念，再加上鄒卓珠玉在前，自然不可能放任鄒聿胡作非為。

于是相比于把鄒聿扔到盛越私高或者直接去讀美高混幾年回來，在他們夫妻都忙碌的情況下，讀普通的文理班是最好的約束手段。

畢竟假期少，課程多，他再怎麽浪也翻不過天去。

但誰也沒想到這小子開學第一天就把學校給實名舉報了。

鄒建國以前再怎麽跟鄒聿生氣也沒有和今天一樣做絕，但他能想象得到，這孩子這麽叛逆，這一次是小栀委婉提醒，那小栀沒有說的呢？

鄒聿平時在家裏肯定給岑栀不少臉色看！

想到這裏，鄒建國心裏又氣又愧疚。

他在之前分明答應了夏岚要好好照顧岑栀。

鄒建國給鄒聿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打不通。

他又點開對話框打了一長段苦口婆心的話發過去，卻突然彈出了紅色感嘆號。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鄒建國：“.......”

鄒建國氣得站起來在書房來回轉了兩圈。

随後，他對着今天的成績單拍了一張發給譚菲菲，然後奮筆編輯。

“我是管不住他了！”

同樣的紅色感嘆號在那張發送成功的成績單後面突兀出現。

鄒建國：“”

.......

*

另一邊，“離家出走”的鄒聿在萬闵的小公寓裏面和萬闵、邊揚還有孟辰飛報複性地打了一晚上游戲。

孟辰飛已經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最後一把看掉了個點導致鄒聿直接被對面一槍爆頭。

“艹！”鄒聿氣得鍵盤一扔，“你他媽也賣老子！”

孟辰飛挂着兩個大黑眼圈往桌子上一趴，叫苦不疊：“聿哥，我真熬不住了。”

雖然說他們以前通宵也多吧，但是熬到第二天白天十二點還不睡的時候是真的少。

萬闵和邊揚那兩個天殺的早熬不住倒在旁邊睡一覺了，只有他孟辰飛是真兄弟陪他從頭到尾熬到現在！

“消消氣，來吃午飯了。”萬闵笑眯眯地從外面拎着外賣進來。

邊揚神清氣爽地在浴室洗了把臉跟着過來：“看看吃啥。”

“睡醒了就吃，你們還講不講義氣了！”孟辰飛一把奪過外賣打開，嘟囔，“餓死了。”

萬闵家離淮宜一中比較遠，他不喜歡花太長時間通勤，也不想住校，于是家裏幹脆給他在學校周圍買了套房子，平時有阿姨過來收拾做飯，其他時候經常成為他們四個聚在一起的秘密基地。

畢竟跟家長一起住總是沒那麽方便。

邊揚從冰箱拎出一罐汽水扔過去：“來吧，說出你的故事。”

鄒聿單手撬開拉環，眉眼仍然耷拉着戾氣。

他猛灌一口，刺激的氣泡順着喉管下滑，昨天晚上的恥辱歷歷在目。

孟辰飛被午餐救了回來：“要我說你幹脆搬來和萬闵住得了，你們倆同居還省得被人家羞辱。”

萬闵笑道：“我是沒什麽問題的。”

邊揚靠着萬闵揶揄挑眉：“那這豈不是叫那什麽......不戰而屈人之兵？”

萬闵不吝誇獎：“有進步，還知道這詞。”

邊揚笑罵：“去死吧你！”

眉眼陰沉的少年咔嚓咔嚓把易拉罐身捏出凹陷，其他三個人靜候他音。

過了好半響，鄒聿終于憋出一句：“還有一年半。”

“哈哈哈哈哈哈........”孟辰飛突然笑倒，“我還以為你要放什麽狠話——”

邊揚摸摸下巴：“該說不說這妹妹真的有點意思，咱們聿在她手上就沒占過上風。”

鄒聿額角猛跳：“你他媽........”

“好好好，我不說我不說。”邊揚連連求饒。

萬闵提醒他：“你的新女友談了有半個月嗎？”

邊揚啧了聲：“我又不是那個意思，你們不覺得這妹妹和鄒聿有種很獨特的......磁場嗎？”

孟辰飛來了興致：“怎麽說怎麽說？”

邊揚神秘地伸出一根手指：“在博大精深的戀愛法則中有這麽一個詞叫做，欲擒故縱。”

萬闵儒雅地推了推眼鏡：“欲擒故縱，乃三十六計之一，适這個計謀的核心在于‘松手’和‘下手’的時機，主要利用對手的.......”

“停一下。”邊揚頭疼摁住太陽穴，“你別出國讀商科了，考京大讀國學吧。”

萬闵：“那不行。”

邊揚撇撇嘴，換了個姿勢：“不過阿闵有句話說的沒毛病，‘松手’和‘下手’的時機。”

孟辰飛好奇地問：“什麽叫‘松手’和‘下手’？”

邊揚神秘兮兮：“就比如你對一個人感興趣，但是你不能表現出你對他感興趣，你要先迂回引起他的注意，這時候你就站在了主導位置，接下來.......”

幾個人來來回回越說越繞，鄒聿開始不耐煩：“你他媽究竟想表達什麽？”

邊揚直接了當：“這妹妹喜歡你。”

“噗——”孟辰飛一口水噴鄒聿褲腿上，趕緊扯紙過來擦，“對不起對不起.......我就說吧！我之前說什麽來着，這妹妹該不會是喜歡你吧！”

鄒聿嫌棄地拍開孟辰飛的手，眉頭擰得能夾死一只蒼蠅。

萬闵憋笑憋得有點辛苦，但邊揚的歪理還真有幾分信服力：“一看你們就不懂，現在的女孩子們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套路了。”

邊.婦女之友.揚上線：“你們想，正常情況下一個女孩子到陌生人家裏，還和另一個血氣方剛的男生住一起她的反應是不是應該是緊張？”

萬闵默然，孟辰飛點頭。

邊揚認真舉證：“但是這位妹妹可一點都不緊張，她不但不緊張，還敢和鄒聿對着幹，不僅敢記咱們遲到，還不止一次地公然羞辱他，還羞辱得名正言順、義正言辭、毫無反駁的餘地！”

萬闵象征性鼓了兩下掌。

孟辰飛狠狠點頭。

鄒聿：“.........”

邊揚越說越有道理：“最重要的是——”

他戰術停頓：“她從頭到尾都沒有放棄跟你住在一起！這要不是愛......”

“閉嘴。”

強忍着聽到這裏鄒聿完全失去耐心，他警告地用食指抵唇，眼尾下撇，“再罵拉黑。”

邊揚、萬闵、孟辰飛：“.......”

.......

*

由于不想要鄒建國破費，岑栀在第二天鄒建國離開後才去附近的自行車行看自行車。

岑栀對這方面的行情不太了解，以前和夏岚一起除了買菜她就沒有買過別的東西，尤其還是這種“大物件”。

自行車車行的老板是個長相敦厚的矮胖男人，一見岑栀是個高中生自己過來買自行車，頓時十分熱情地介紹來介紹去。

岑栀不太習慣別人對自己這麽熟絡，還沒說兩三句話，那矮胖的老板就已經給她把自行車從顏色到型號全部選好了。

“小姑娘，你相信我，你們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就适合騎這種粉粉嫩嫩的車，你看這座位都能調節，所有部件都是原廠全新的，看你是個高中生我不賺你的錢，這一套下來算你八百好了，你放心，你拿着我這個配置去所有自行車行都買不到這個價格！”

矮胖的老板拍着胸脯保證。

岑栀半信半疑：“那如果這車有問題呢？”

“這哪裏會有問題？”矮胖老板當場給她騎了一圈，“小姑娘你放心，我們是正規車行，三包，十五天內有質量問題無條件退換貨！”

岑栀覺得還是不太放心：“有購銷合同嗎？”

“有的有的。”矮胖老板讓員工打印了兩份合同。

岑栀反複确認過感覺沒什麽問題後付了錢。

高中生的休息時間太少，岑栀沒空貨比三家。

雖然說每天早起步行或者跑步可以鍛煉身體，但有了自行車以後可以明顯縮短很多時間用來學習。

.......

高二第一次月考和家長會告一段落，短暫的半月假結束後同學們又進入了忙碌枯燥的三點一線生活。

秋季運動會也随之而來。

通常情況下關于秋季運動會的報名項目都是各班的由體育委員負責，并且在運動會之前的半個月學生會體育部會組織各班體育委員開會告知相關事宜。

然而高二四班比較特殊，體委鄒聿明顯就是個挂牌貨，于是老媽子班長高書哲包攬了班上運動會報名的大半工作。

但工作到最後，總有些麻煩事沒法解決，高書哲還是找到了鄒聿。

“鄒聿，你是咱們班的體育委員，這次秋季運動會班上同學的報名項目需要由你來負責收集，我在前幾天已經把班上有意向報名項目的同學名單全部記錄統計好了，現在還有這些項目缺人，你看着去給那些沒有參加項目的同學做做思想工作，看能不能把人湊齊。”

現在正是下課時間，高書哲到最後一排說的這些話引起了周圍很多人注意。

每年運動會，男生方面報名都很積極，令人頭疼的是願意參加比賽的女生，尤其是那些長跑。

這次運動會依然不例外。

男生部分的項目比如硬頭大長跑雖然開始也沒人報，但可以湊數把鄒聿寫上去，這人雖然有時候混，在這個方面還是略微有些貢獻。

可是女生就不一樣了。

女生的長跑每年都是最難找到人的項目，哪怕說能全程走完都是功臣，也沒有幾個人願意。

“還剩哪些？”孫淼轉過來問。

高書哲看了看報名表：“男生還差110米跨欄，女生這邊還差三千米長跑。”

鄒聿對這些不感興趣，他懶得麻煩，兩三筆在男子110米跨欄上寫下自己的名字，随口一問：“你要報三千？”

孫淼的呼吸被因他的詢問而停滞一瞬。

她清了清嗓子，找準音調：“我......”

馮俊豪湊過來，驚訝道：“孫淼，你都報四個項目了，還要報三千米啊？”

“去年三千好像就是孫淼跑的，她跑完了全程，還得了前五，真的超厲害！”

“但是我聽說一個人最多只能報四個項目诶。”

孫淼把頭發別到耳後，笑着回視鄒聿：“如果實在不行也可以去幫幫忙，就是到時候可能要麻煩你去跟賽委會溝通一下讓我參加第五個項目。”

“天哪，這也太拼了吧。”

“我去，女子一千五百米也是孫淼報的诶。”

有人打抱不平：“總不能都要孫淼上吧，還有女生沒報名的來幫幫忙啊。”

“是啊，咱們班女生那麽多，總有人沒報滿四個吧？”

“其實長跑比短跑輕松，跑到那個臨界點了就沒那麽累了。”

“班委呢？還有女班委沒報名的嗎？”

一般來說，學校組織的各種活動如果缺人，那就從班長開始揪班委出去湊數。

高書哲數了一遍報名表：“幾個女班委都有報項目，沒有誰規定必須報滿四個，這事兒還是先以自願為主。”

“哪有每個女班委都報名了，文藝委員就一個項目都沒報！”不知道是誰在人群中喊了一聲。

馮俊豪奇怪：“文藝委員不是孫淼.......”嗎？

哦不對，今年的文藝委員換成了岑栀。

孫淼的小姐妹向言打抱不平：“以前淼淼當文藝委員的時候班上有什麽事都是她帶頭做貢獻，岑栀怎麽一個項目都不報啊。”

“就是，就這樣還當什麽班委啊，不就是學習成績好點嗎，也沒看出來她有什麽文藝的。”

岑栀一進教室就看到一大群人圍在自己座位旁邊。

準确地來說是她後座鄒聿旁邊。

見她過來後，剛剛還沸反盈天的讨論逐漸銷聲匿跡，人群自動給她裂開一道縫。

岑栀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

高書哲感覺氣氛不對出來打圓場：“截止時間還有幾天，大家先不急，還有時間考慮.......”

話沒說完，少年龍飛鳳舞的筆跡唰啦啦響起。

“就你了。”鄒聿寫完扔掉筆，他後靠椅背，修長的骨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桌面，那雙狹長的桃花眼緩緩擡起。

岑栀和他意味不明的目光在人群的裂縫中彙合。

她看見他習慣性地只扯動右唇角，似笑非笑地一字一頓：“岑栀，女子三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