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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在天光剛染上金的時候, 溫之皎已經打車回到了自己在的醫院。

車門剛一打開,她便頂着一雙黑眼圈回來了。

原因很簡單,任務失敗耗費了兩張體驗卡, 但她還剩六個任務點,于是又急急忙忙回去買了兩種造夢體驗卡。買造夢體驗卡的原因更簡單——在現實裏她還真不大敢對爛白菜形态的謝觀鶴做什麽,生怕一推就爛一地。

這個人是真的有點恐怖, 在那種情況下, 都能忍住。并且,從情難自禁這個任務沒完成的情況來看, 他那會兒多半連沖動都沒有生出來過。

溫之皎覺得很有些邪門,又開始想自己現在有的四張體驗卡:身嬌體軟、真心話, 和兩張造夢體驗卡。

身嬌體軟要留給江臨琛用的, 嗯,雖然她老是忘記,但這個得留着。

真心話這個, 先暫定。

剩下兩張造夢, 她覺得多半得全砸他身上了。

真難搞啊,明明之前搞那些亂七八糟的任務,她都輕輕松松,易如反掌的。

溫之皎一面犯困, 一面想着雜七雜八的事,當她走入住院部的時候,卻正正好望見謝觀鶴被推着,準備上樓似的。

小秦見到了她,點頭打招呼,“溫小姐今天起得很早啊?”

溫之皎看着謝觀鶴,他靠在輪椅上, 沒有看她,唇畔仍是淡而冷的笑,望着電梯的顯示屏。

難道他夢到那種事,一點異常都不會有嗎?

溫之皎心中有了些好奇,心中卻不顯,只是問:“這才八點多,把你退出來幹嘛?曬白菜嗎?”

她問的謝觀鶴,謝觀鶴也終于才擡頭看她,語氣平靜,“有一些檢查要做。那溫小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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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之皎眨眨眼,“我怎麽?”

謝觀鶴緩緩移開脖頸,話音很輕,“一早就去看遠丞?”

“對啊,因為我是他未婚妻。”溫之皎理直氣壯,眼睛彎彎,“而且我昨晚做噩夢了,我害怕得緊,所以要去見他才行。”

謝觀鶴露出了很淡的笑,眉眼垂着,“鹣鲽情深,令人羨慕。”

溫之皎疑惑起來,“什麽間諜?”

謝觀鶴頓了下,還沒說話,電梯的“叮”聲響起,電梯門也打開了。

小秦推着謝觀鶴進了電梯,又看向溫之皎,笑着道:“溫小姐不介意的話,可以一同與小謝先生吃個早茶,這周的病房餐會額外做符合您口味的菜色,以後您有什麽需要也可以和我說。”

溫之皎進了電梯,沒回小秦,只是看謝觀鶴。

謝觀鶴和沒聽到一樣,坐在輪椅上,跟死了一樣安詳平靜。

溫之皎道:“謝觀鶴你怎麽不說話,這一聽就知道是你爸爸安排的,你難道就沒有意見嗎?”

謝觀鶴斜睨了一眼她。電梯裏的昏暗燈光打在他臉上,讓他的黑眸如暗湧的漩渦似的。唇邊有着笑,“我沒有意見,父親既然這麽安排了,我遵從即可。”

溫之皎臉皺在一起,“你要不想就反抗行嗎?”

謝觀鶴的唇動了下,笑得有些幽冷,“我從輪椅上跳起來反抗嗎?”

溫之皎:“……”

她有些繃不住表情,抓着手邊的包包下意識想打他,但又立刻剎車。

“嘴這麽欠。”

溫之皎無語地抱怨了聲。

不多時,電梯停下,他們從電梯中走出,一路走過長廊。

氣氛略顯尴尬,小秦便看向溫之皎,繼續先前那個話題,道:“溫小姐如果噩夢較多的話,中午我吩咐下去,叫人準備些安神的藥膳吧?”

溫之皎沒忍住咬唇,“藥膳都很難吃。”

“不會,謝家有位大廚都很會做藥膳,絕對不會叫您嘗出來不好的。”小秦的态度比昨天熱絡了很多,話也密了很多,“不信您可以問小謝先生,小謝先生以前也常做噩夢,後來從H市請了位厲害的藥膳師傅,食補一陣子就好了。”

很好!她都忘記了試探他,小秦居然正好把話題引回來了!

溫之皎順杆爬,唇邊有了些天真的笑,“你做那麽多壞事也會做噩夢嗎?”

謝觀鶴臉上看不出端倪,含笑道:“年紀小,難免多夢。”

他看見溫之皎眨了眨眼,她似乎很愛眨眼睛,明明也就接觸了不到兩天,可她便像是把什麽事都寫在了眼睛裏。睫毛顫動着,眼睛裏也有着些亮光,每次眨眼,唇也要跟着一起彎,很甜美,像是藏着巨大熱量的果實。

咬上一口,就能吃到蜜似的味道。

謝觀鶴看見她眼睛裏的狡猾,又聽見她笑眯眯的話音,“難免多夢,是夢到什麽?”

他的手指痙攣了下,唇畔仍是笑,“溫小姐就這麽好奇我的夢嗎?”

溫之皎眼裏的狡擴散到臉上,“聊聊天把你急的,不想說不說就行了,搞得好像我要害你一樣。”

這個話題就這樣要揭過了,他知道,過了這個氣口,她多半也會忘記這茬。

謝觀鶴的眼睛望着右手,望見那一串紅中帶着橙,如櫻桃似的流珠。瑩潤漂亮的玉石早已被清理幹淨,可他依然恍惚嗅到上面的腥味,空氣被徒勞咽下幾口。

他又望她黑如葡萄似的眼睛,也望她粉白如奶油似的臉龐,最後落在紅如櫻桃似的唇。最後,他微笑道:“經常夢見吃的,畢竟……少年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溫小姐滿意這個回答嗎?”

溫之皎下意識後退半步,感覺背後驟然起了一層涼意。

她兩手搓了搓胳膊,眉眼擰着,“你說話就說話,為什麽要用這麽滲人的眼神看我?”

謝觀鶴挑起眉頭,“什麽?”

溫之皎又後退幾步,迷迷糊糊的腦子裏卻自發有了個清晰的念頭。

這個人,很可怕。

叫人摸不透,陰恻恻的。

這些念頭在面對很多人都有過,并且每次都準了。

溫之皎警惕起來,腰直着,思考着自己包裏的防身用具如果遇到危險要怎麽掏出來。

在病房坐下時,早餐也已經擺好分好了。

溫之皎坐在案幾旁望了一眼,感覺很恍惚,自從江遠丞昏迷後,她好像已經很久沒吃過早餐了。不過,看得出來是挺用心的,菜色的确都是她喜歡的,碗也改成了木質的不倒碗,筷子改成了勺子和餐叉,連佐餐的鹹魚都剔了刺,方便她左手用。

她很滿意地點頭,這才開始吃。

吃完後,溫之皎指着那道佐餐的鹹魚碎道:“中午我還要吃這個,就這個!”

小秦見狀,沒忍住笑了聲,“溫小姐您放心,那邊廚子知道您喜歡吃魚,中午會備上的。”

溫之皎這才滿意點頭,道:“這個态度很好,我會多莅臨病房的!”

她吃得開心,左手撐着沙發起來,正要走,又奇怪道:“等下,我又沒和你們說過,你們怎麽調查到的?”

小秦笑道:“溫先生說的。”

溫之皎恍然大悟,又道:“讓我見見溫随吧,我想知道他怎麽樣了。”

從宴會那天晚上消失到現在,又是被羁押的狀态,想想都覺得毛毛的。

“好的,等會兒我會安排一個視頻通話給您。”

小秦點頭,卻聽溫之皎“唔”了聲,“下午吧,我想睡覺了,我好困。”

小秦自然是點頭,溫之皎這才施施然離開。

等她離開病房後,小秦才望向謝觀鶴,低聲道:“小謝先生……”

“不用,她不會問的。”謝觀鶴沒擡頭,繼續看文件,又道:“陸京擇那邊怎麽樣?”

小秦道:“道觀那邊的賬清過一次,他們查不不出來,但不放人。”

“沒事,讓他拘着。”謝觀鶴垂着眼,笑道:“耽誤久了,請不到香也請不到神像的人鬧得更快。”

事實上,也确實有一撮人在鬧了,陸京擇也只是在壓着聲音。

小秦頓了下,又道:“昨天他派人查了缙德,拘了幾個在審,報道的聲音不太好聽。”

缙德,表面上是A市的著名私人娛樂會所之一,隐私性極強,一路上不知道多少個攝像頭對準着去往它的路。吃喝玩樂的項目,只多不少,下限說了都髒,可偏偏賺得盆滿缽滿。而缙德背後的東家,是顧家的人。

謝觀鶴聞言沒說話,覺得好笑。

顧也為了溫之皎恨不得咬下他一塊肉,好幾個合作故意臨時卡着點不交付,想法讓他難受。但陸京擇眼裏,他們還是一體,也要為了溫之皎找茬。

這件事,顧也估計很煩。

而事實也是如此,但他現在更煩其他的事。

比如,顧也怎麽也想不通謝父的做法,總覺得其中有蹊跷。他查了兩天,卻怎麽也查不出來個究竟。起初,他還琢磨着她沒事就行,但還是越想越不對。

顧也轉而決定調錄像,調宴會廳時的錄像。

他的思路很簡單,謝父下決定前,看了所有錄像,那麽肯定有什麽讓他有了這個心思。管他是拿溫之皎當磨刀石還是讓謝觀鶴過情關,反正他也得找錄像看。

可問題是,找不着。

豪宅裏攝像頭明明也不少,但就是缺了一段溫之皎事發前後的,無論怎麽施壓,王家的答複都是當時給謝家看的就是那幾個,再問就是陸謝鬥法拿王家當舞臺已經夠過分了,不要再得寸進尺了。

顧也想來想去,他把錄像給了個專門檢測痕跡的機構。

速度很快,白天交的,下午他就收到了結果。

被剪輯過,原片根據他們機構的現有手段,比較難修複。

顧也人都要瘋了,他砸了多少錢進去,得到了這個結果比沒有結果都抓心撓肺。他思來想去,還是打通了江臨琛的電話。

這會兒,夕陽西下,窗外的道路上車水馬龍,人潮擁擠。

江臨琛剛坐上車,他道:“顧總有何貴幹?”

顧也深呼一口氣,道:“見不到溫之皎,你心裏就沒其他想法嗎?”

“顧總是不是太關心我的感情生活了。”江臨琛臉上沒笑,話音卻充滿了真誠和微笑,“還是說,顧總又開始兄友弟恭,想要幫好兄弟照顧未婚妻了?”

顧也狹長眼裏有點不耐,“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心撲在溫之皎身上回不來了。”

江臨琛冷笑一聲,“你說,我看看你有什麽正事。”

顧也道:“你知道嗎?我懷疑病院封鎖是因為謝觀鶴他爸想撮合溫之皎和謝觀鶴。”

“……你能不能治治癔症?”江臨琛深呼了口氣,道:“還有,這就是顧總的正事嗎?我現在很忙,我沒有空管這些事。”

他說完,聽見顧也拉長的“哦”聲,緊接着是好奇的話音,“你被甩了?”

江臨琛攥住方向盤,車子已經駛上馬路,這會兒在堵車。他有點像拍喇叭,跟前面的司機大吵一架。但他只是再次深呼吸,道:“我跟她怎麽樣,和你沒關系,聽不懂人話?”

顧也沉默了幾秒,“只聽到了破防。”

他說完,聽見手機裏一串髒話的聲音,卻還是笑眯眯的,道:“生什麽氣呢?當時放狠話,拿正宮姿态時不是很足嗎?”

江臨琛的話音響起,很有些不耐,“那你又打電話和我聊什麽呢?宴會當天和多動症一樣一只對溫之皎動手動腳的是誰?怎麽,你被狐貍精附身,當時你迫于無奈是吧?”

顧也道:“你都不是未婚夫你管這麽多?江遠丞都沒說話呢。”

江臨琛冷笑一聲,“那你是我未婚夫嗎?管我和溫之皎的事幹什麽?”

“但我是她未婚夫的兄弟啊,我見不得有人趁虛而入。”

顧也笑起來,“怎麽,你不會也是他未婚夫兄弟吧?”

江臨琛道:“顧也,我這陣子很煩,你不要惹我。是,我趁虛而入,那又怎麽樣?我光明正大,不像有些人,恨不得倒貼還要裝得自己只是随手玩玩。還有,我現在要去你家,我要把你院子裏的草莓全燒了,少給我未來的未婚妻送東西。自重一點。”

“江臨琛,你敢動一下試試!”顧也的話音帶着冷,“你敢燒,我就敢去你公司拉橫幅,不就是發瘋嗎?誰不會?”

兩人的吵架都不算激烈,甚至未曾大聲嘶吼,但兩人都已經動了怒。

一時間,電話裏沉默了半分鐘,各自都在平複心情。

最終,江臨琛道:“你到底要說什麽?”

顧也語氣也平靜了些,“宴會廳的錄像我施壓拿到了,但溫之皎出事前後的那段被修改了,修複不了。我知道你身邊很多實驗室或者其他領域的人脈,有沒有認識的人能想辦法修複一下。”

江臨琛道:“你到底想印證什麽?”

顧也蹙眉,“我就是覺得很奇怪,為什麽無緣無故做出這樣的決定,你不好奇嗎?”

江臨琛沉默了一會兒,他當然好奇,但他實在不想好奇了。那晚回來後,他越發覺得煩躁,感覺她吃定了自己似的,便索性決定趁這周見不了面冷靜一下。

他确實要冷靜下來。

現在顧也主動找了上來,他也該拒絕掉。溫之皎像個漩渦,他希望有這麽幾天冷靜思考,而不是繼續發瘋,一直加注。

江臨琛的理智告訴他,他沒必要那麽了解她。

如果可以,他可以只和那張臉結婚的。但如果真的可以只和那張臉結婚,他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麽還要和她玩什麽追求者把戲,又為什麽屢次被那張臉的主人刺痛。

江臨琛又用力捶了下方向盤,最後,他道:“我有個同學是這方面的專家,我問問,能不能修複。”

挂了電話,他的心卻提起了。他突然在想,她如果知道了他一個人已經上演了一臺掙紮痛苦的獨角戲時,應該也只會說,啊那怎麽辦?

她從不回答,只會提問,讓人搶着幫她回答。

夜幕緩緩降臨,顧也與江臨琛難得共處一室,他們坐在沙發的兩端,恨不得殺了彼此的模樣。而江家莊園的書房裏,那加密過不知道多少次的錄像也終于被修複,緩緩播放起來。

當日的一切盡數重現。

鳥籠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鳥籠之下,觥籌交錯。

十幾宮格的畫面鋪陳在屏幕上,顧也和江臨琛反複放大着謝觀鶴與溫之皎的畫面,觀察着表情。在漂亮的光色下,謝觀鶴一如往常,神色淡然,仿佛一切運籌帷幄。陸京擇卻已經脫了外套,摘了手表,倚靠在二樓看臺處,想要接住。

他們短促的對話也傳來。

熟稔又簡單。

顧也狹長的眼睛垂下,笑了聲,“哎呀,江遠丞居然連個初戀都沒撈上。”

畫面仍在播放,在她即将跳過去的一瞬,籠子驟然滑動,硬生生錯開一段距離。

江臨琛很輕易猜出,這大概是自己操控鳥籠停止且下降的距離。他突然也笑起來,“真可惜,錯過了。”

顧也仍垂着眼,看着畫面。

很快,錄像內容,到了溫之皎跳下籠子,砸向謝觀鶴的一瞬。很快,又迅猛,将謝觀鶴撲倒,畫面中被紅浸染。

這是一個完全無法躲開的距離。

謝觀鶴被砸中,是沒有辦法的事。

可是,可是——這樣簡單的事往往經不住放大。

江臨琛将那一幕放大,放大,又放大,屏幕上糊得看不清時,兩人都看到了那個最直接的動作。

謝觀鶴的确無法躲開,可在她落下的一瞬,他的腿動了。不是後退,不是挪向一旁,而是膝蓋彎曲,朝着她的方向。

三米高空墜落的重物,他不躲開或者躲不開都很正常,可怎麽會想要迎她的方向——就像是想接住她一樣呢?

江臨琛和顧也都沒有說話,臉色越來越冷,淬了毒的想法九曲十八彎繞過了,可仍然找不到一點痕跡。一些事,顧也查過,江臨琛也查過,無論誰查,結果都是一樣——沒見過。

在江遠丞車禍前,不曾打過照面。

謝觀鶴甚至從未去過C市。

如果是一見鐘情,那病房見面後,謝觀鶴怎麽會輕飄飄就要拿她開刀切不止一次呢?如果是宴會廳上的一見鐘情,可那個距離,他怎麽可能看得清她的臉?唯一一個見面的機會,是她暈倒被換衣服,但那時謝觀鶴人在宴會廳,根本不可能見到她啊?

謎團悄然發酵,而窗外的雲也發酵成了适合下雨的烏雲,緩緩靠近彼此。

江臨琛道:“他們沒接觸過?”

顧也沉默了幾秒,“有江遠丞,不可能能接觸到。”

江臨琛道:“送客了,走吧,再怎麽想,也不可能把她劫出來。”

顧也沒理他的話,拿過外套往外走,偏偏剛轉過身。便望見窗外暴雨如瀑,一道亮光閃爍進室內,雷聲接踵而至。

“轟隆——!”

顧也的瞳孔驟然擴散,可卻沒有說話,快步往外走。

難道……難道是那個時候?!

“轟隆——!”

又是一聲雷。

溫之皎吓了一跳,連忙又把自己埋進被窩裏,腦內提醒時間到了,她立刻用了體驗卡。這一次,她決定不造夢了,直接進去看看他本來的夢境。

幾道雷光在天空劈出漂亮的青紫色,雨水嘩啦啦落下,玻璃外,能清楚看見被風摧彎腰的樹。如古堡一般陳舊的莊園裏,在此時愈發顯出陳舊而又奢靡的黯淡。

溫之皎恍惚了幾秒。

啊這,等下!這不是謝觀鶴的夢嗎!

她怎麽會在江家!

難道不小心進了江遠丞的夢嗎?可是植物人也會做夢嗎?

溫之皎腦子有點糊,她沒忍住起身,環顧了一圈,感覺到了陌生又熟悉。

不對,這好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江家,因為她住進來後,江遠丞幾乎是完全按照她的習慣和心意改裝的,改變了很多。而不是像現在,恐怖得像是随時有鬼出來咬她一口。

溫之皎小心翼翼提着裙擺,走到了鏡子面前看了一眼,果然,鏡中的人五官稚嫩了許多。

好奇怪啊,這是怎麽回事?

她一面迷糊着,一面往外走。

溫之皎還是以前的習慣,更喜歡走樓梯,走下旋轉的扶梯時,她很快望見一樓的會客廳裏滿是穿着華服的少年少女。氣球、香槟、表演節目的小醜或是樂隊,穿梭在他們人群中的侍應生,吵鬧的尖叫聲。

……啊,想起來了。

這好像是江遠丞剛把她帶到A市的時候。那時,不知道是誰給他辦了個歡迎會,邀請了很多名流子弟過來。

她當時很有些興高采烈,想要跟小說裏的女主角一樣華麗亮相,結果打扮好了快下樓發現他們都好華麗,立刻又害怕了,跑回去藏起來了……

溫之皎現在當然不覺得他們有什麽了不起了,可是……她還是忍不住轉了身。

嗚嗚嗚,受不了了,她逝去的青春。明明在以前學校裏,她才是中心,大家都順着她來着。結果去了盛琉,她一下就只剩江遠丞了,真的好可憐。

溫之皎小心地上了樓梯,一擡頭卻撞到一個人懷裏。那人的手勾住她的腰部,将她一提起,提到同個臺階處,抱着她道:“怎麽不下去?”

她擡眼,發現是少年時的江遠丞,黑發灰眸,穿着簡單的禮服,俊美深邃的臉上有着些迷惑。她立刻捶了幾下他肩膀。

江遠丞更迷惑了,還是等她說話。

溫之皎想了想,覺得自己比現在的江遠丞大了很多歲,便很有底氣。她昂着腦袋,看他,道:“我不想下去了,我讨厭他們!”

江遠丞點頭,抵着她的頭,話音很低,“不見也好。沒什麽用。”

他想了下,道:“我也不下去了。”

溫之皎道:“可你不是主角嗎?”

江遠丞笑了下,道:“是你說,你想要那種酒醉金迷的生活,我才同意顧也他們搞這個的。”

“啊可是,可是你就不會獨立思考嗎?你就沒有錯嗎!”

溫之皎強詞奪理起來,又仗着是在夢裏,扯他的臉,“你說——”

江遠丞卻勾住她的腰部,後退幾步,貼住了牆角。他吻住她的眼皮,臉頰,和唇,又一路親到耳朵,最後道:“是錯了。我反悔了,不想讓他們見到你了。”

溫之皎突然有點心虛,主要是看着青澀版的江遠丞,總有點犯罪感。她擡起手推他臉,可江遠丞卻親着她的手,一路親到手臂,親得溫之皎發毛。

“你松開嘴!別、別親了!”

溫之皎惱怒起來。

光影在牆角投下一片墨,江遠丞的手緊緊勾着她,又要吻她。可偏偏樓梯下,一道溫潤聲音響起,“遠丞,怎麽不帶你說的重要客人下來?”

緊接着,一道口哨聲響起,略顯戲谑的聲音也響起,“哇,謝觀鶴,你打擾人親熱了,知道嗎?”

顧也說完,用胳膊撐住謝觀鶴的肩膀,擡眼往下樓梯拐角的兩人。

燈光昏暗,天氣又差,那姑娘背對着他們,他便只能望見臉上有着緋紅的江遠丞。他仍是陰郁冷漠的樣子,可唇角卻洇着紅,表情繃着。

顧也狹長的眼睛彎着,禮服襯出修長的身軀,笑起來便像只狐貍似的,狡黠俊美。而站在他身旁的謝觀鶴穿着寬松的襯衫,如冷玉一般的臉上有着淡笑,難辨雌雄的精致五官上有着些漠然,氣質如霜如雪。

江遠丞看到他們的一瞬,将懷裏的人摟得更緊。

溫之皎捶他胸口,“悶。”

江遠丞卻沒聽清,低着頭,對着她額頭親了口。

溫之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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