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60章
謝觀鶴被送往急救室的時候, 意識已經不是很清楚了,恍惚之中,他聽見細碎的話音。大約是在說他的病情, 大約是胃部受到了刺激,內髒被擠壓過,如今似乎又發炎出血了。
醫生應該還說了更多, 但他眼前終于昏黑下去, 陷入如死海的寧靜之中。
冷色的消毒燈下,手術刀剖開肌膚, 手術室外,醫療車在走廊被推動, 咕嚕嚕的聲音吵鬧至極。
光源照得他眼皮沉重, 可身體的冷意與沉重讓他忍不住緊咬唇齒,汗水從額頭上滑落,搔癢的冷意一直落到耳朵上。
再次睜眼, 他的眼球連轉動都有着生鏽般的澀。
謝觀鶴意識有些恍惚, 肺部的呼吸有着血腥味,身旁的儀器發出細小尖銳的聲音。很快的,門被打開,小秦和幾個人快步走過來, 幫他調整着床的角度。
謝觀鶴仍在努力調整着呼吸,卻聽見小秦道:“小謝先生,已經檢查過了。”
她頓了下,又從荷包裏拿出手機,遞給謝觀鶴,“這是飯店後廚的錄像。”她身後的人将鐵制的圓飯盒放在他桌旁,緊接着, 便是一份檢驗報告。
窗外的天空已經是暗沉一片,月亮懸挂在天空之上,月暈輕柔地包裹着月亮。
狹窄的病房之中,一團臃腫的影子縮在角落當中,似乎在蠕動,又似乎在抽動。
咔嚓聲驟然打破空間中的沉寂,門被推開,緊接着燈光大亮。角落中的影子迅速擡頭,卻愈發怯弱的,将自己縮在被子當中。
——謝觀鶴。
這會兒他仍坐在輪椅上,沉靜俊美的臉上有着蒼青色,清減的身材被寬大的病號發襯得更為脆弱。幾瓶不知道是什麽的液體固定在輪椅上給他輸液。
他身後則站着幾個人,各個五大三粗,臉色不大好看。
觀察到這點的溫之皎将被子裹在身上,一言不發。
Advertisement
中午的事情發生後,她便被關到了這個狹小的病房裏等消息,原本她以為等到下午就差不多了,誰知道一直等到淩晨一兩點。
溫之皎本來就做賊心虛,當時見他渾身是血,已經吓得夠嗆了,又給關到現在,這會兒魂都快吓飛了。
她眼淚不斷流着,一面卻觀察着謝觀鶴。
謝觀鶴身旁的人将一個湯盅放在病床尾部的櫃子上,又俯身和謝觀鶴說了會兒話才離開了。門合上,謝觀鶴只是推着輪椅,到了她身前,望着縮在角落的她。
昏暗的燈光下,溫之皎仰視着坐在輪椅上的謝觀鶴,搶在他說話前先道:“不是我,跟我沒有關系!”
謝觀鶴怔了下,卻見她眼淚流得更兇,一頭蓬松的卷發有些亂,臉色蒼白,眼睛也紅着。一眼看過去,無措幹淨,猶如驚弓之鳥。
當時在鳥籠之中,她也是這樣的嗎?
這樣的想法一閃而過。
謝觀鶴只是平靜地看着她,道:“顧也給大多數的菜下了藥。”
他說完,便看見她長長呼出一口氣,仰着臉看他,濕潤的唇在月光下如同飽滿的草莓,“是啊!就是他在幹壞事啊,跟我沒有關系,我當時被他抓住了。”
她裹着被子,身體卻直了些,朝着他,“你當初那樣害我,讓我受了那麽大的罪,我都沒有對你做什麽。”
溫之皎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裏滿是憂傷和委屈,視線直直地追着他,像是把自己的肚子擺給他看,好獲取信賴似的。
謝觀鶴曾經無數次夢見過她,模糊不清的面容,翹起嘴,吃着各種各樣的東西。和所有夢境一樣,并沒有什麽邏輯,有時候是哪些照片裏的場景,有時候是現實中随意一瞥的場景的重新構建。
她無知無覺地張着嘴,唇上染上各種食物,湊近他,想要與他共嘗。
江遠丞看她看得很緊,但他不是沒有辦法見她一面,把那個模糊的人影填充上的。他也曾動過心思想一探究竟,但卻沒有,因為沒有必要。
人一生之中會有很多欲望,不是所有欲望都需要滿足。
就像那個附骨之疽的夢境,起初他幾乎難以抗拒,不斷逃避入睡,想過無數種方法。再到後來,他掌握主動權,嘗試着控制夢境,也控制着那個面目模糊的人。最後,那些夢,連帶着她再也沒有出現過。
明明是淩晨了,月光為何這樣的亮,為何在亮着燈的狹小病房裏,仍照得人如行在夜色當中?
床腳櫃上,一盤新鮮的蘋果散發着馥郁的香味,蘋果旁,則是一盅溫熱的湯。
謝觀鶴看着她的那楚楚可憐的樣子,好幾秒,他擡起手拿起一只蘋果,放到她面前。她紅通通的眼睛裏,顯出了些茫然,卻還是伸出手接過,“下毒了嗎?”
他聞言頓了下,道:“小秦說,你中午到現在都沒有吃飯。”
溫之皎哭得更厲害了,“我害怕,我不想坐牢,我是無辜的。”她說着,卻已經張開嘴,咬下了一口紅。脆而帶着汁水的聲音,像是所有的無奈、冤屈、害怕都在唇齒中,與果肉果汁混做了一團。
這一顆蘋果,讓她察覺氣氛不像想象中的嚴峻,因此話多了起來。
“我不明白我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要把我關在這裏,這裏那麽小,我感覺又悶又害怕。”
“手機都被你們沒收了,我什麽也做不了,好可怕!”
“你不覺得喪良心嗎?這些天我老老實實按照你爸爸的說話去看你,可是你就這樣……”
溫之皎說話含含糊糊的,伴随着啃咬蘋果的清脆聲,謝觀鶴的喉結動了下,只覺得蘋果的香味要将這狹小的空間塞滿。他的呼吸當中,也只能嗅到遮掩的清香。
而她像是啃完了蘋果,也恢複了氣力,被子從身上滑落下去。她仍穿着病號服,盤着腿坐在被子上,手撐在地上,眼睛裏有着碎光,話語帶着水果的香氣,“你肯定知道我是無辜的了,要想報仇你就去找顧也好不好?放我走吧,或者起碼換個病房吧,這裏真的好窄。”
和電梯裏如出一轍的個性,也是和夢境中,如出一轍的喜怒無常。
謝觀鶴的眼睛窺着她紅而濕潤的唇,語氣平靜,“你是不是無辜的,溫之皎,你心裏清楚。”
溫之皎眼睛緩慢瞪大,“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意思?我從頭到尾沒下過藥啊!”
謝觀鶴道:“那一份湯。”
溫之皎眼睛更大了,“你在說什麽啊?”
謝觀鶴擡起手,拿起炖盅挑開了蓋子,将那份湯放在她身旁,“這份湯,是牛肉、烏魚、雁炖煮的湯。”
他說這話時,還是四平八穩的樣子,可幾近惡毒的,帶着戾氣的情緒攪動着他的五髒六腑。
溫之皎迷惑起來,又顯出了些無辜和無措,“你和我說這個幹什麽?這些菜都是飯店準備的啊,你要怪就怪飯店啊,或者顧也。跟我有什麽關系?”
他自小在道觀中長大,遵的也是道教的禮。道教之中,一共忌四種食物,分別是牛肉、烏魚、雁、狗肉。如今一份湯,倒是破了三種忌口。
謝觀鶴不打算解釋,只是俯下身看着她,她臉上還有殘留的淚痕,面容在夜色中也有碎光。他伸出手,拿出了手機,扔到了一邊。
很快的,模糊的對話聲傳了出來。
“這幾道菜,全、全都撤了,他吃不了這些。”
“好的好的,溫小姐。”
“嗯……等下,還還要加幾道菜,就是嗯,我看你們這個三寶飛龍湯上說是很滋補啊。你們加上吧,就是炖的肉,能不能換了啊?”
“可以,只是不知道您要換成什麽呢?”
“嗯我看看手機,就……換成牛肉、烏魚、雁,狗——不,狗肉就不用了!”
即便十分模糊,她的聲音卻也清楚地浮現在空氣中。
謝觀鶴仔仔細細地看着溫之皎的臉,她咬住了唇,月光讓她的臉上染了一層霜,也映在她的唇上。她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些地方,像是凝固住的漂亮玩偶。
可沒幾秒,玩偶慢慢地活過來了,她擡起頭,唇也翹起來,話音無辜又可憐,“我就随口說的啊,再說了你出事,肯定是因為顧也的藥啊……跟我沒有關系啊。”
“這份湯,幾種肉起了反應,和我現在服用的藥互斥。”謝觀鶴深呼吸,低聲道:“至于那些菜,我沒有動過。”
他繼續道:“溫之皎,你破我的忌諱,是為了報複我。”
溫之皎的手緩慢摸着被子,她像心事重重的小孩,努力想要穿衣服似的把被子扯來扯去。卻又像尴尬或者無措似的,眼睛凝着空氣的某一個點。
空氣安靜了許久,溫之皎不去抓被子了,而是擡起手抓住他的手腕,淚水不要錢似的撒了下來,“我又不知道你會吐血啊,誰想到會這樣嘛,你當初那樣對我,我只是讓你吃點東西啊。”
謝觀鶴平複着呼吸,她抓得很用力,他沒有甩開她的手,而是反手捉她手腕。
他俯身更近,幾乎和她的距離只有一息,語氣沒了平靜,而是如從牙根擠出的話音,“二十幾年來,我從沒有破過一次忌諱,我該感謝你起碼沒有加上狗肉嗎?”
溫之皎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用力咽了口口水後,才小聲道:“狗很可愛。”
而且你就是狗啊。
她把後面的話咽了下去,繼續哽咽着,流淚,“你不能這樣啊,我沒有壞心的。真正有壞心腸的人是顧也啊,他只是沒有害到你。我是一不小心的,你不能對我動手,江家不會放過你的!”
謝觀鶴幾乎想要掐死她,都到了這個時候,還在狡辯。他的呼吸已然紊亂至極,唇齒間幾乎有腥味,他松開攥住溫之皎的手,而是扶住了她的臉頰。
再往下一步,就能讓她和這幾日的夢魇永遠埋藏在黃土之下。
謝觀鶴望見自己手腕上的流珠,又聽見她若有似無的哭聲和申訴,他擡起眼,看向她,“不是為了報複,那是什麽?”
他看見她擡起臉,看着他,一顆顆淚水滾落,眼睛裏是純粹的,像玻璃珠般的黑。她咬着唇,天真而甜美的話音輕輕吐出了,“好奇。”
謝觀鶴感覺喉嚨一陣癢意,他咳嗽了幾聲,口腔裏有了些血味。
溫之皎話音褪去了可憐的裝飾,顯出真摯的疑惑來,“你說你忌口,所以我很好奇……吃了會怎麽樣。都說什麽宗教忌諱,會不會吃了就破戒變成惡魔啊之類的。或者走火入魔之類的,就讓他們加了。”
她說完,又用着那雙亮晶晶的眼睛看他,頭也稍微歪了下觀察他,“你看,你不是也沒有變成惡魔,雖然是出了點意外,但是我真沒有壞心思呀。你看,你現在也活得好好的啊。”
……他快死了,這叫意外。
因為好奇,所以破他的戒,這叫沒有壞心思。
謝觀鶴話音陰沉,“閉嘴。”
謝觀鶴感覺臉頰逐漸發熱,腦中幾乎有過空白,躁郁積攢在胸腔中。他克制地不住咳嗽起來,血從喉嚨裏湧出,他松開攥住她下颌的手,拿出手帕。
她的唇不停,絮絮叨叨的話不停。她像是察覺不到,她為自己辯解的每一句話,都讓她顯出一種天真的殘忍來。而這殘忍,讓謝觀鶴的肺腑都積郁着戾氣。
二十幾年的堅守,毀于一旦。
謝觀鶴甩開她的手,咳嗽帶來的血已快湧出。可她不依不饒,手再次抓住他,這次,抓住的是他的流珠。她直起身,眼睛亮晶晶,很小心翼翼,唇邊卻已有了些藏不住的得意,“那些東西到底有什麽必要遵守,除了我們倆,沒人會知道你偷吃了那些,就像電梯——”
他的大腦空白了幾秒,壓抑已久的情緒如同燒開的水壺,水汽将蓋子頂開。他再次反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拽,将她從地上拽到懷裏。
溫之皎吓了一跳,正要尖叫,可謝觀鶴卻張開唇咬住了她的唇。
他的呼吸起伏不定,血液混着水液盡數灌入她的唇齒當中,她立刻用力推他,可他卻更用力,她疼得張開嘴,他便侵入她的口腔當中。
血液在兩人口腔中混作一團,呼吸糾纏之中,他黑黢黢的眼眸緊鎖她的臉。她像是格外崩潰,用力拍他打了石膏的手臂,骨頭的疼意與肺腑糾纏的疼一同傳來,他疼得冒出了冷汗。
可謝觀鶴緊緊禁锢着她,沒有松口,呼吸的疼意讓他大腦一陣陣恍惚。有一瞬,他分不清自己是否在一場無法醒來的,控制不住的夢中。
同類推薦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