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章

第 36 章

潘美“啪”地将《楊家将演義》摔在案幾上,玉帶鈎撞得叮當亂響:“楊老令公你評評理!這破書非說我有潘豹這麽個混賬兒子——我兒子叫潘惟吉、潘惟正、潘惟固!哪個名字不是官家禦賜的仨字兒?你家七郎小時候嘻笑打鬧我兒時倒是打得痛快!”

楊業抱臂倚着書架,順手将判官筆當癢癢撓戳後背:“說得跟真事兒似的!陳家谷口那檔子爛賬,你倒是撇得幹淨?王侁那酸儒撤兵時你吼一嗓子‘狗監軍誤國’,老子的魂兒至于在遼軍大帳飄三天?”他忽然一拍桌案,震得滿架竹簡嘩啦啦響,“還有潘安那茬!西晉潘岳被孫秀滅三族,我楊氏旁支九戶跟着遭殃——你家祖宗惹的禍,害我楊家祠堂的香火都斷了兩百年!”

“冤有頭債有主啊!”潘美一腳踩上太師椅,官袍下露出繡着《平南漢戰圖》的亵褲,“孫秀是賈南風的人!要算賬找司馬家!再說了——”他忽然從袖中抖出份泛黃奏折,“瞧瞧!當年官家讓我寫陳家谷口戰報,我原稿寫着‘王侁畏戰先遁’,是文德殿那幫酸秀才給改成‘潘美失察’!”

窗外飄過的龐籍鬼魂突然探頭:“二位吵歸吵,別拿本官打比方!《三俠五義》非說我有龐昱這麽個被鍘的兒子——老子生前連只雞都不敢殺!,兒子都是三個字的!”

楊業聞言冷笑,指尖燃起幽冥鬼火把奏折燒成灰燼:“潘仁美,啊不,潘老将軍,您當年要是在陳家谷口有燒奏折的魄力,我至于被遼軍射成刺猬?”他忽然掏出一枚銅鏡,鏡中映出雁門關外風雪,“再說說你家潘惟吉!上個月他輪回成個網紅,直播間标題‘潘美後人帶你重走平南漢之路’——結果被網友罵到關美顏!”

“總比你家七郎強!”潘美反手甩出手機屏保——現代楊延嗣在綜藝《鐵血男兒》裏被潑水懲罰,“看看!投胎成個小鮮肉,連桶冰水都扛不住!”

書架後偷聽的寇準終于憋不住笑出聲,懷裏抱着的《寇準審潘楊》連環畫掉在地上。潘美楊業同時扭頭暴喝:“寇老西兒!當年在閻羅殿審我倆時憋笑憋得很辛苦吧?!”

此時·輪回司茶館

轉輪王嗑着瓜子對崔珏嘀咕:“得虧他倆沒發現《宋史·潘美傳》被我塗改過——王侁那厮轉世成營銷號小編,天天編‘潘美楊業不得不說的故事’,點擊量比《楊家将》還高。”

崔珏默默翻出生死簿新頁,上書:公元2025年,潘美第38代孫與楊業第37代孫因争奪“潘楊不通婚”非遺稱號對簿公堂,庭上發現兩人竟是王者榮耀情侶號——ID“雁門老楊”與“汴京小潘”。

(考據梗概:潘美歷史原型為北宋開國名将,與楊業在陳家谷口戰敗的責任争議千年;潘楊不通婚源于演義虛構;潘安滅族案與楊家無關,此處為角色戲說;龐籍與龐昱出自《三俠五義》藝術加工。)

然而,輪回幾世,命運多變。在輪回中,楊延定成為了另一個自己——那一世,他的哥哥成了他溫潤儒雅的師兄瑒邕,而他則是那個看似沉默寡言,實則內心深沉的師弟旸廣。

那一世,他們師兄弟二人情同手足,共同修煉,共同成長。然而,命運卻對他們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師門突遭滅門慘案,那一夜,血雨腥風,慘不忍睹。

旸廣,即這一世的楊延定,他永遠記得那一刻,兄長瑒邕為了保護他,挺身而出,與敵人殊死搏鬥。然而,敵人實在太過強大,瑒邕身受重傷,最終倒在了血泊之中。

師父在臨終前,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瞪大了眼睛看着旸廣,艱難地吐出了幾個字:“快走……別管我……”話音未落,師父便閉上了眼睛,永遠地離開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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旸廣心中悲痛欲絕,他緊緊握着師父的手,淚水奪眶而出。然而,就在這時,一群人沖了進來,他們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師父和師兄,又看到了旸廣手中染血的劍,頓時誤會了。

“是你!是你害死了師父和師兄!”一個人指着旸廣怒吼道。

“不!不是我!是那些敵人!”旸廣急忙辯解道,但他的聲音卻被憤怒和悲痛所淹沒。

“你還說謊!我們趕到時,只看見你手裏拿着染血的劍,師父和師兄都倒下了!你還有什麽好狡辯的?”另一個人也憤怒地喊道。

旸廣愣住了,他看着周圍那些憤怒的面孔,心中充滿了無助和絕望。他知道,無論他怎麽解釋,都沒有人會相信他。他成為了害死師兄、弑師的“罪人”。

那一刻,旸廣的表情變得異常複雜,他的眼中閃爍着痛苦、憤怒、無助和絕望的光芒。他緊緊握着劍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想說些什麽,但喉嚨卻像是被什麽東西哽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最終,他只能默默地轉身離開,承受着這無端的指責和冤屈。他的心中充滿了悲痛和憤怒,但他知道,他不能就這樣倒下。他要查明真相,為師父和師兄洗清冤屈!

那一世,旸廣經歷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和折磨。他嘗到了被別人背叛的滋味,也體會到了世間的冷暖人情。但他始終堅信,真相總會大白于天下,他的冤屈終會得到昭雪。

幽暗雨夜,旸廣跪在師門斷壁殘垣間,指尖深深摳進青磚縫隙。血水混着雨水在掌心蜿蜒,凝成開皇十年渭水的紋路。

旸廣盯着瑒邕漸冷的屍體低笑:“師兄總說我泡的茶苦...”他突然攥碎染血的茶盞,“哪比得上這遭人唾罵的滋味?”

(記憶如驚雷劈開識海。隋宮那夜燭火搖曳,楊勇的蟒袍浸在潑翻的鸩酒裏,琉璃碎渣紮進他掌心)

平行時空下的少年楊廣抓着兄長衣襟哽咽:“為何不辯?!明明那巫蠱偶人是楊素放的!”

楊勇拭去弟弟掌心血跡:“廣弟可知...”咳着将玉佩塞進他懷裏“百口莫辯時,沉默便是最鋒利的劍。”

此刻山門外喧嘩逼近,火把映出"弑師逆徒"的血字檄文。旸廣突然扯下瑒邕的玉冠戴在自己頭上,珠簾在雨中叮咚如喪鐘。

小師妹劍尖抵住他喉頭顫抖:“為何殺瑒師兄!他昨夜還為你求來治咳血的雪蓮!”

旸廣握着瑒邕僵硬的食指輕觸劍鋒:“師妹仔細看——”他的指尖引着劍刃劃過自己脖頸,“這劍法第三式'月下獨酌',可是師兄手把手教我的。”

血珠滾落時,前世記憶轟然蘇醒。開皇七年秋獵,楊勇握着他的手教騎射,箭羽破空的弧度與此刻劍光如出一轍。

楊延定在識海裏嘶吼::“你當年也這般看着大哥沉入渭水!”

旸廣突然奪劍反刺,劍鋒卻偏了三寸擦過師妹耳畔。青絲斬斷的瞬間,山門外傳來師父臨終的留影石波動。

師父殘影胸口插着旸廣的佩劍慘笑:“好個...李代桃僵...”突然目眦欲裂,“快走!他們要的是...”

留影石被劍氣碾成齑粉。旸廣突然想起昨夜瑒邕塞給他的錦囊,內裏掉出半塊虎符與血書:"山雨欲來,護好師弟妹"。

旸廣蘸血在牆上題字:“弒師者,琅琊王氏十三郎。”突然割斷自己一縷頭發放進瑒邕掌心,“師兄且看...”他的眼角滑落的水珠分不清是雨是淚,“這出戲,可比當年東宮精彩?”

暴雨中,前世今生兩道身影重疊。渭水畔的楊勇與青磚上的瑒邕同時擡手,指尖都凝着未能送出的半塊玉佩。旸廣突然對着蒼穹癫狂大笑,驚起寒鴉無數。

旸廣撕開衣襟露出心口陳傷:“原來這九世輪回...”他将虎符按進血肉,“不過是要我嘗遍大哥受過的剜心之痛!”

又一世,楊勇和楊廣不再是那被陷害的太子和算計的晉王,而是成了一門道家的兄弟,揚勇與揚廣。雖然保留了原來的名字,但姓卻由楊變為了揚。他們并肩而立,哥哥揚勇依舊保持着寬厚溫和的心性,而弟弟揚廣,依舊聰明機敏。不同的是,這一世的揚廣将那份算計用在了壞人身上,對哥哥沒有了任何的誣陷與背叛,只有滿含深情的真摯情誼。然而,這份情誼中還摻雜着一些背德的複雜情感。揚廣深知這樣不對,所以選擇了僞裝,将這份感情埋藏心底,僞裝出對小師妹的愛情。揚勇看着他這樣,心中明白,卻也只是默默關心愛護他,将內心的苦悶通過舞劍與修習來釋放。

終于,揚廣對邪道的算計與針對給他招來了禍端。面對上門追殺的刺客,兄弟二人并肩作戰。眼看着那長劍向揚廣襲來,他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睛。一陣沉悶的聲響傳來,那是銳器刺入身體的聲音。然而,他卻沒有感到身體的疼痛。睜開眼,只見兄長揚勇擋在他身前,心口鮮血淋漓。揚勇的面色驟然蒼白,卻對着弟弟揚廣展露了一個溫和的笑容,縱然嘴角帶着血絲,也依舊說道:“看,我保護了你。我,是不是……一個,合格的……兄長?”

揚廣緊緊地抱着哥哥,淚水無聲滑落。忽然一陣頭痛,前世的記憶瞬間複蘇,那些對哥哥的算計與傷害,他都想起來了。他悔恨莫及,緊緊抱着哥哥的身體,內心酸澀難言:“不……哥哥,不要離開我,我錯了……”

輪回幾世,到了明朝。哥哥說帶他去看揚州的瓊花,卻終究為了保護他成了揚州十日的鮮紅血色。而在那輪回現代的最後一世之前,是民國那一世。他們兄弟五人,雖以隋朝的名字生活,但父母已不再是楊堅和獨孤皇後,而是山西太原楊家的大家族裏。

老頑固的父親和溫柔的母親,對楊勇這個嫡長子長孫天天說教,讓他修習四書五經,學習孔孟之道,要他恭謹訓順,溫文有禮,将來好繼承家族家業,承擔家主之責。而楊廣,卻越發逆反,只表面保持着聽話的樣子,內心想的卻是怎樣帶哥哥逃離這個腐朽的楊家老宅。

新思想的出現,讓楊廣成了進步青年。他記得那時候自己被楊家老太爺用木棍追着打,是哥哥主動替他承擔了這份懲罰。兄長這一世的身體并不好,經常咳血,卻也和他一起成了革命青年。

楊廣看向楊勇,眼中閃爍着堅定的光芒:“哥,我帶你走,離開這裏。楊家的規矩,這些散發着腐朽氣息的東西,不應該困住你一輩子。”

兄長眼睛微微泛紅,拍了拍楊廣的肩膀:“廣弟,你終于懂得了我曾經的苦了。”

然而,卻因為叛徒舉報,如同那時候的姬威,哥哥被抓了,受盡折磨。楊廣這個二弟,卻要保持僞裝,不敢相認。雖然兄長後來被贖了回去,但身體也變得越發差勁。

直到一日,楊廣終于忍不住,帶着兄長逃出楊家。而哥哥呢,卻也為了這份擔當,選擇了主動回去。哥哥那時候笑了笑,用虛弱的聲音說道:“用我的落下,換你新生。走吧,廣,不要回來。”

楊廣不知道的是,哥哥面對楊家老爺子的質問,硬是沒有說出去半個字。反而咬牙強忍住了那家法杖責。只是兄長的身體,早已是風中殘燭,也因此患上了肺疾。

然而,哥哥卻并不是病死的。他後來依舊被人揭發了中共同志的身份,關在監牢裏。最後留給楊廣的,是一封新式詩歌《別了,弟弟》,伴随着咳出的鮮血。

面對兄長最後被處決的畫面,楊廣混在人群裏,看着臺前蒼白的帶着血痕的哥哥。看着那與北宋一世完全不同的手槍,對準了哥哥的心口。他卻不敢認,只能緊緊咬住牙關,忍住淚水。

兄長最後的話語,唇語微動:“延定,廣弟,別……怕,忍住,不能露出破綻啊。”

恍惚間,楊廣想起這一世和兄長一起聽戲的情景。他還忍不住吐槽道:“哥,你說北宋那一世的我們有那麽慘嗎?你亂槍挑死,我被馬踏?”

三弟楊俊看了他一眼,輕聲說道:“那演義裏被馬踏的是我吧?二哥你是拖起千斤閘門,被韓昌他們射死的。”

楊廣聞言,心中一陣酸楚。他緊緊握住拳頭,心中暗暗發誓:無論輪回幾世,他都要保護好自己的兄弟,不再讓他們受到任何傷害。

恍惚間,幾世畫面,在眼前浮現,揚廣手中的青銅劍還在滴血。他望着兄長胸前暈開的血花,突然發現這場景如此熟悉——就像前世渭水畔破碎的玉帶墜入深潭時蕩開的漣漪。

"哥!"他膝行着接住倒下的身軀,掌心觸到溫熱血漿的瞬間,前世記憶如暴雨傾瀉。他看到自己穿着晉王朝服在仁壽宮僞造诏書,看到母後臨終前攥着兄長幼時縫的香囊不肯瞑目。那些刻意遺忘的罪孽化作千萬根銀針,正随着揚勇漸弱的脈搏紮進他五髒六腑。

揚勇染血的手指撫上他眉間,氣若游絲:"阿摐...別皺眉..."這個塵封六百年的小字讓揚廣渾身劇震。當年大興宮中,只有兄長會在他裝病逃避功課時,悄悄把蜜餞塞進他被褥時這般喚他。

山風卷着血腥氣掠過竹林,刺客的屍體在月光下泛着青白。揚廣突然扯開兄長道袍,胸前的胎記赫然是渭水形狀的暗紅。他想起輪回前崔珏說過的話:"業債不消,印記不滅。"

"我帶你找師父..."他顫抖着要背起兄長,卻被冰涼的手按住。揚勇袖中滑出半塊殘玉,正是前世楊勇投水時墜落的螭龍佩。玉紋間滲着血絲,拼成半句谶語:因果循回處,明月照故人。"

民國十六年的春雨,淋濕了楊家老宅的朱漆牌匾。楊廣攥着油印傳單沖進書房時,正撞見兄長跪在青磚地上。父親手中的藤條帶着破空聲抽下,在楊勇月白長衫上綻開血痕。

"逆子!竟敢私藏禁書!"老爺子渾濁的眼珠瞪得凸起,"我們楊家世代忠良..."

"忠的是百姓,不是腐朽王朝!"楊廣猛地将《新青年》摔在紫檀案幾上。他看見兄長在劇痛中仍挺直的脊梁,恍惚間與北宋雁門關那道銀甲身影重疊。

當夜西廂房裏,他蘸着黃酒給兄長揉開淤青。楊勇忽然握住他手腕,指尖冰涼:"明日送我去城隍廟的,該是姬威的後人。"

窗外驚雷炸響,楊廣手中藥瓶哐當墜地。千年前東宮侍衛姬威谄媚的笑臉,與白日裏給他們送情報的眼鏡青年重合。兄長胸前的螭龍佩突然發燙,在黑暗中泛出幽幽青光。

刑場的雪粒子,撲在楊廣金絲眼鏡上,他死死咬住舌尖才咽下喉間腥甜。臺上的兄長穿着染血的灰布長衫,清俊面容在寒冬裏白得透明。當黑洞洞的槍口抵住胸口時,楊勇忽然望向人群,露出與北宋飲鸩時如出一轍的微笑。

"砰!"

楊廣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懷中的《別了,弟弟》被鮮血浸透第三行:

「若我的血能澆熄這長夜

就讓它流成你腳下的星河

待黎明撕破烏雲時

你會看見我凝在晨曦裏的魂魄」

恍惚間他聽見戲樓裏的銅鑼聲。那日他們偷溜去聽《金沙灘》,兄長指着臺上插滿箭矢的"楊大郎"輕笑:"演義裏說你被萬箭穿心時,手裏還攥着我送的玉佩。"那時斜陽透過雕花窗棂,在楊勇睫羽上灑下細碎金粉,像極了渭水最後的波光。

現代病房的監護儀,發出規律輕響。楊延平從混沌中醒來,看見病床前趴着的青年。晨光勾勒出楊延定英挺的輪廓,與他懷中泛黃的照片重疊——民國刑場上,自己倒在血泊中,而人群裏有個戴金絲眼鏡的青年正死死咬着染血的手帕。

"哥!"楊延定驚醒時撞翻了輸液架,顫抖的手卻先護住他插着針頭的手背。這個下意識的動作讓楊延平想起北宋雪夜,二弟也是這樣護着他胸前的箭傷。

走廊忽然傳來新聞播報:"揚州發現明代合葬墓,出土雙玉佩拼接出完整谶語..."楊延定手機随之震動,考古現場照片裏,并排的玉螭在淤泥中閃着微光。拼合的紋路赫然是:

「因果循回處,明月照故人

千帆過盡時,同舟共此身」

監測儀突然響起刺耳鳴叫。楊延平在劇痛中攥緊弟弟的手,恍惚看見許多身影在白光中走來:舉着新式詩集的書生楊勇、道袍染血的揚勇、還有銀甲破碎的楊延平...他們胸前的螭龍佩都在發燙,最終化作掌心的胎記。

"這次...終于...不是訣別..."他望着弟弟與自己重疊的胎記,在淚光中揚起嘴角。窗外的玉蘭樹被春風吹得簌簌作響,仿佛百世輪回的嘆息。

幽冥殿內青煙缭繞,輪回鏡中正映着雍熙三年的漫天飛雪。楊堅的手指深深掐進青銅扶手,看着鏡中白衣小将仰頭飲下毒酒。

"父皇您看,"獨孤伽羅的魂魄泛着珍珠灰的光暈,"勇兒這世連死法都帶着水痕。"她指着楊延平襟前暈開的酒漬,那抹暗紅正沿着銀甲紋路蜿蜒,像極了當年渭水漂散的玉帶朱纓。

鏡中忽然傳來铠甲铿锵聲。少年将軍抹去唇角血沫,對着遼軍将領粲然一笑:"這酒太淡,不及長安西市的劍南春。"楊堅渾身一震,恍惚看見開皇六年冬至宴上,太子捧着鎏金酒樽向他祝壽的模樣。

"他總說酒淡。"獨孤伽羅的鬼手拂過鏡面,八百年前的記憶在波紋中蕩漾,"那年元日家宴,您責怪他貪杯,其實那樽裏...是太醫開的安神湯。"

地府陰風卷起崔珏的判官筆,朱砂滴落處浮現新的畫面。楊延定正單膝跪在冰河上,懷中老者須發結霜。"爹,雁門關的雪比仁壽宮還冷吧?"他扯開戰袍裹住父親,指尖發狠地按着楊業肩頭箭傷,仿佛這樣就能堵住前世從兄長心口湧出的血。

"廣兒在給父親取暖。"獨孤伽羅的靈體忽明忽暗,像風中殘燭,"他從前只會給陛下煨參湯。"楊堅看見冰層下的游魚掠過兒子倒影,那張與晉王七分相似的臉沾着血污,卻再不見當年揚州行宮裏的陰鸷。

崔珏突然揮袖,鏡中場景驟變。十二道玄鐵鎖鏈從虛空垂下,捆着兩個透明人影。"楊素、宇文述。"判官的聲音震得孽鏡臺簌簌落灰,"該嘗嘗你們種下的因果了。"

楊延平的白羽箭突然穿透時空,正中楊素眉心。鬼魂發出非人的慘叫,那支箭竟化作當年他誣告太子的奏折,字字句句燒成業火。"原來如此..."楊堅看着在火中翻滾的魂魄,"勇兒當年承受的,是這般焚心之痛。"

"還沒完呢。"崔珏勾起冷笑。鏡中閃過七道寒光,楊家七郎的銀槍同時刺入宇文述魂魄。最狠的那槍來自楊延定,槍頭帶着幽州城牆的碎磚,将他釘在刻着"大業十四年"的孽鏡柱上。

獨孤伽羅突然飄近鏡面,蒼白的臉幾乎貼上楊業染血的戰袍。"堅哥..."她無意識呢喃出塵封的稱呼,八百年前晉王府的合卺酒突然在喉間發燙。那時她還是獨孤信家的四姑娘,楊堅只是她父親麾下的小将。

"伽羅你看。"楊堅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鏡中楊延平正對弟弟們比劃戰術,指尖劃過沙盤的弧度,與當年東宮書房裏教晉王批奏折的手勢分毫不差。最小的楊延嗣蹦跳着要去夠他袖口,恰似楊諒總愛拽着太子兄長的玉帶。

孽鏡忽然劇烈震顫,映出民國十六年的陰雨。梧桐葉粘在楊勇的白衫上,他靠着監獄濕牆咳嗽,血沫在《新青年》封面暈開并蒂蓮。"這次...咳咳...廣弟該學會自己煎藥了。"他望着鐵窗外一隅灰天,嘴角卻噙着笑。暗處戴鴨舌帽的青年攥緊懷表,表蓋裏嵌着兄弟倆在燕京大學的合影。

"勇兒!"獨孤伽羅的尖叫震碎了三生石。她看見雨水順着兒子清瘦的鎖骨流下,在腳踝彙成小小的渭水。劊子手的槍械對準青年心髒時,,二十三歲的魂魄化作白蝶,翩然落在旁聽席某人的肩頭——那裏別着枚赤色徽章。

崔珏的判官筆停在輪回簿某頁:"還有最後一世。"水墨在鏡面暈開,現代都市的霓虹中,兩個少年正在籃球場争執。高個子的突然把可樂罐捏扁:"楊勇你管得太寬了!"轉身時卻紅了眼眶。矮個子的推了推眼鏡,撿起空罐走向垃圾桶,身後飄來句幾不可聞的"廣弟"。

楊堅的鬼魂開始透明,他伸手想觸碰鏡中撿垃圾的少年,卻穿過了冰冷鏡面。"原來我們欠的債,"他望着自己逐漸消散的指尖,"要這樣世世償還。"

當楊堅和獨孤皇後在幽冥之中聽聞崔珏的話語時,他們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眼中滿是震驚與悔恨。楊堅的雙手緊緊握拳,身體微微顫抖,仿佛無法承受這突如其來的真相。獨孤皇後的嘴唇哆嗦着,眼中閃爍着淚光,她難以置信地看着崔珏,仿佛希望這只是一場噩夢。

“原來……原來這就是紫微星暗的原因……”楊堅的聲音沙啞而低沉,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底擠出來的一樣,“是我們一手導演的紫微星暗啊!”

獨孤皇後掩面而泣,聲音帶着無盡的悔恨:“我們怎麽會這麽糊塗?冷落長子,害得他23歲就在590年投了渭河!那是我們的兒啊,我們怎麽忍心對他如此冷酷?”

崔珏看着他們,眼中閃過一絲同情,但更多的是責備:“你們可知,紫微星暗淡往往被視為皇權衰落的征兆。而你們的行為,不僅讓長子心寒,也讓次子走上了弑父的不歸路。隋朝因此動蕩不安,最終在618年滅亡。這一切,都是你們親手造成的。”

楊堅的身體搖晃了一下,仿佛被崔珏的話擊中了要害。他痛苦地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長子楊勇那溫良仁順的模樣,以及次子楊廣那陰郁算計的眼神。他後悔自己沒有看清真相,後悔自己的偏見和冷漠。

“我們……我們錯了。”獨孤皇後的聲音帶着無盡的哀傷和悔恨,“我們以為那是為了隋朝好,為了子孫後代好,卻沒想到……卻沒想到會釀成如此大的禍事。”

崔珏嘆了口氣,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現在後悔已經太遲了。但你們要知道,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你們的行為已經對隋朝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傷害。現在,你們只能在這裏接受懲罰,反思自己的過錯。”

楊堅和獨孤皇後相視一眼,眼中都充滿了痛苦和悔恨。他們知道,自己已經無法改變過去,只能在這裏接受應有的懲罰。

“崔判官,我們……我們還能做些什麽來彌補我們的過錯嗎?”楊堅的聲音帶着一絲祈求。

崔珏搖了搖頭:“你們已經無法彌補過去的過錯。但你們可以在這裏反思自己的行為,為來世的自己積累一些善德。也許,這樣可以讓你們的靈魂得到一些安慰。”

獨孤皇後泣不成聲:“我們願意在這裏反思,願意接受任何懲罰。只希望來世的我們,能夠做一個明智、仁愛的父母,不再讓這樣的悲劇發生。”

楊堅也點了點頭,眼中閃爍着堅定的光芒:“是的,我們願意承擔一切後果。只希望來世的我們,能夠給予孩子們真正的關愛和呵護,讓他們能夠健康快樂地成長。”

崔珏看着他們,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他知道,雖然他們無法改變過去,但至少他們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過錯,并願意為此承擔後果。也許,這就是他們靈魂得到救贖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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