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保護

第4章 保護

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全年級都知道新來的轉校生把讓校霸趙響吃癟了。

江希予一戰成名，剛轉校就成了年級名人。

林大輝消息小靈通，得知後第一時間将八卦分享給李晏聽。

李晏正在給同班的梁覓講數學題，梁覓醉翁之意不在酒，一邊偷瞄李晏一邊心裏盤算着待會怎麽開口約他周末出去玩，結果話在唇邊就讓林大輝打斷了。

林大輝坐上來就添油加醋把事情經過說一遍，完了不忘銳評：“沒想到咱們小魚弟弟還挺有正義感的，居然為了給別人打抱不平單挑趙響，不過以後日子怕是不好過咯。”

“我還聽說哈，趙響被吳老師教訓得很慘，他爸來學校當面氣得給他一巴掌，趙響他小弟氣不過說要狠狠收拾小魚。”

李晏始終沒什麽表情變化，不知道聽進去了沒。

林大輝推他一下：“阿晏你聽到了沒？”

李晏沒什麽情緒回道：“聽到了。”

林大輝問他：“那你就不驚訝嗎？”

“不驚訝。”李晏扔下這句，說學生會有事就離開了座位。

林大輝本來還想問他擔心不，可看到李晏如此無動于衷，答案不言而喻。

等李晏走後，梁覓突然發問：“小魚是誰？”

林大輝不知道該怎麽介紹江希予如今的身份，猶豫片刻才回道：“就是阿晏的弟弟……”

“就是那個壞女人生的小野種？”對于李晏的家事，梁覓略有耳聞。

“哎你也別這麽說，”林大輝覺得這說法挺刺耳的，尤其是套在無辜的江希予身上，“小魚又不能選擇自己的父母，他也沒做錯什麽啊。”

梁覓還記着林大輝方才搗亂害他沒約上李晏，狠狠瞪一眼，不跟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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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江希予敢惹趙響這件事，李晏的确并不驚訝。

小時候有那麽幾年，就是他和江希予還是親兄弟的那幾年，他倆整天連體嬰似的形影不離，也就摸透了江希予的脾性，都說三歲定八十，一個人的性格往往很難改變。

江希予這人一根筋，是典型的單線思維，認定是對的就會堅持到底，有時候死腦筋很較真，有時候卻很好糊弄說什麽都信。

小時候江希予就曾經為他跟大幾歲的孩子大打出手，在懸殊的力量面前輸得很壯烈，躺床上快一個星期才勉強下地走路。

問他就不怕疼不怕死嗎，他卻一臉天真地對李晏說，可是他說你壞話啊。

“小魚要做保護哥哥的小英雄！”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特別認真，甚至像要去慷慨就義。

李晏并不知道，原來除了捍衛他這件事，世界上還有別的事能讓江希予這麽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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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趙響被他爸攆回家，吳老師給林佳蕙打了一通無效電話後，親自領江希予去校醫室。

江希予他媽不管，只好她這個班主任來管。

等校醫處理好傷口，江希予不經意掃了一眼玻璃窗，瞬間被自己的鬼樣子吓到了。

他眉頭緊皺，憂從中來，相當嚴肅地問校醫：“醫生我這個會不會留疤啊？”

校醫笑了：“不會，這點皮外傷不至于破相。”

得到校醫再三保證之後，江希予才勉強放下心來。

打架時候不怕，現在才來怕，吳老師覺得好笑，便問他：“就這麽怕破相？”

江希予點頭，眼神特別誠懇：“我只有這張臉了。”

錢是他爸的，房子是他媽的，成績是不行的，朋友是沒有的，江希予想來想去自己全身上下最拿得出手的就是這張臉。

吳老師一窒，過了好幾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學到的知識是你自己的，你的命也是你自己的，所以以後要好好學習，好好保護自己。”

江希予定定地看着她，一雙林間小鹿般的明眸眨了眨。

吳老師想拍他的臉卻無從下手，轉而揉了揉他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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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希予回家路上一直在回味吳老師方才揉他腦袋的感覺，沒想到看起來兇巴巴的班主任的手掌那麽暖，給人一種媽媽的感覺。

這類比是江希予瞎想的，他已經不記得媽媽的感覺到底是什麽樣的，林佳蕙近些年來的所作所為，令她從前還是溫柔好媽媽的日子看起來變得有些失真了。

在江希予記憶裏，除了吳老師剛才那一下，摸他頭次數最多的就是李爸和李晏。小時候他經常沒臉沒皮湊到李晏跟前，擡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腦袋上，撒嬌讓哥哥摸他頭。

“小魚，撫摸是人類表達喜歡的方式之一，”李晏人小鬼大，一邊摸他頭一邊學着大人大的口吻說，“摸摸小腦袋，煩惱全跑光。”

江希予心不在焉走在路上，半路被三個同樣穿着六中校服的學生堵到小巷裏。他認出其中兩個似乎在體育課上見過，當時就跟在趙響身後。

他當即反應過來，這群人來給趙響報仇雪恨來的。

盡管他揍了趙響一頓，但完全憑本能行事，毫無技巧全是感情。如今以一對多，他更是沒有任何勝算可言，看來今天還要再挨一頓打。

短短幾秒內，他小腦袋瓜飛速運轉，盤算逃跑的可能性有多少。

他想保住自己僅剩的這張臉，也想學着好好保護自己，就像吳老師說的那樣。

這一頓打到底沒挨成，不是因為跑得快，而是有英雄從天而降。

李晏不知從哪裏冒出來，時機掐得剛剛好，圍堵的幾個不良學生都認出來人。學校有誰不認識李晏呢，畢竟是品學兼優的學生會主席，他爺爺還是開戰鬥機的。

“哥哥……”江希予怯怯地喊一聲，趕緊上前抱住他手臂，側過身擋在他和那幾個不良學生之間，小聲道，“你不要管我，快走吧。”

江希予本來不怕的，但李晏一出現他就怕了，不是怕自己有事，是怕李晏因為他出事。

他一直記着的，李晏從小就希望追随爸爸的步伐成為一名飛行員，而招飛對個人的身體素質要求特別嚴格，絕不能有影響功能的傷疤。

這家夥還跟小時候一個樣，明明打架菜膽子小，卻偏要将他護在身後逞英雄。

李晏握住他的手，将人往自己身後扯，兩人換了個位置，這保護意味顯而易見。

衆人面面相觑，為首的站出來，語帶威脅：“晏哥，私人恩怨，勸你別多管閑事。”

李晏低頭瞥了對方一眼，他比在場所有人都要高大，外加板着一張冷臉，氣場懾人：“我要管你能怎樣？”

确實不能怎樣，李晏并不是什麽好惹的人，真要硬碰硬怕是沒什麽勝算。

對峙片刻，為首的氣勢明顯弱了下來，他試探道：“我們大哥被打了，我們想給他出口氣，晏哥你這樣護着似乎不怎好吧。”

“怎麽不說你們大哥也打了他，你們大哥被他爸攆回家了，你們也想試試嗎？”李晏語氣淡淡，“不如大家各讓一步，今天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這群不良學生說到底還是一群花家裏錢的未成年人，看似拽兒吧唧，實則外強中幹。

李晏這話戳中他們的要害，也給了他們足夠的臺階。

為首的思忖片刻，沖江希予撂下一句“下不為例”的狠話，然後帶着其他人走了。

見那群不良學生都走了，江希予懸着的心總算落下來，跟着落下還有他被李晏握着的手，明明半分鐘前對方還将他護在身後。

李晏一秒又恢複冷漠神态，轉身離開小巷。

江希予忙不疊跟上去，但是死活跟不上，且不說腿比李晏短走不快，他走得稍快點就扯着臉上的傷口，疼是真的疼。

望着李晏離他越來越遙遠的背影，他心裏突然湧起一陣陣難受，一下便洩氣了。

以前李晏總是會等他，不管他走得多慢，有時候甚至會背着他走。

李晏向前走出好一段距離，後知後覺江希予沒跟上來，不禁放慢了步伐。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吃錯藥了，內心交戰幾百個回合過後，身體不聽使喚地跟蹤江希予回家，然後站出來替江希予擺平那群不良學生。

他讨厭那段毀掉他關于家所有美好想象的回憶，連帶江希予被他判處連坐，但他還是沒辦法放着江希予不管，特別對方拿那一雙跟小時候一模一樣的眼睛瞅着自己的時候。

一如在清水街重遇那一刻，他一眼即認出江希予那雙閃閃發亮的眼睛，同樣吃錯藥一樣不假思索上前幫對方搬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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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之間始終保持微妙的距離，一前一後走到樓下，搭同一部電梯。

電梯抵達九樓，江希予走到家門口，叫住李晏：“哥哥，今天謝謝你。”

說完這句話他就站在原地，等李晏離開他。

李晏回頭看江希予，一眼看到他微微低下頭，光是看發旋似乎就感受到他失落的情緒。

他突然有點想摸摸江希予的腦袋，就像小時候一樣。小時候他有事沒事總喜歡摸江希予的頭發，柔軟卷發手感很好，就跟江希予軟綿綿的脾氣一樣，叫他忍不住心生歡喜。

雖然他對林佳蕙這個繼母并無什麽特別感覺，但他倆一直能夠和平相處，很長一段時間他一廂情願認為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們都很愛很愛江希予。正因為江希予，他們才能求同存異，在同一屋檐下相安無事生活了這麽久。

見李晏沒說話，江希予心情越發灰暗，他雙手絞在一起，暴露出難過與焦慮交織的情緒，自顧自說下去：“我知道我是個大麻煩，知道爸爸和你都讨厭我不想見到我。江崇明嫌棄我性別預測結果不是Alpha，林佳蕙環游世界逍遙快活，他們都不在意我去哪裏，沒有人在意我去哪裏……”

“我搬回清水街，因為我只認識這裏，我只認識你。”

他想回到李晏身邊，那是他認為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沒有之一。

哪怕他們都因為大人的過錯不能回到小時候，但只要離李晏近一點，再近一點，他可以一個人假裝自己回到小時候，一個人重溫那種無可替代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