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唯一

第6章 唯一

李晏那盒咖喱飯給了江希予莫大的安全感，他一改重遇最開始的畏縮小心，開始在學校正大光明地纏着李晏，課間時候經常串班來找李晏。

借用林大輝調侃的話是，江希予終于恢複小時候的小尾巴特性。

梁覓對此頗有微詞，特別看不慣江希予整天繞在李晏身邊獻殷勤，更不爽李晏居然并不抗拒被纏上這點。

“不就是小野種，”梁覓憤憤不平，“阿晏到底在想什麽？不是很讨厭他嗎？”

“都說了那是大人的事，小魚是無辜的，”林大輝知道梁覓對李晏的心思，他好心勸道，“梁覓啊我勸你還是不要這麽說小魚，尤其在阿晏面前。”

梁覓用目光狠剮他，自個兒生悶氣去了。

林大輝心中哀嘆，李晏可真是藍顏禍水。他本想說得更直白一點，比如點明梁覓和李晏不可能的，但他怕被梁覓追殺。

他和李晏一塊長大，最清楚李晏和江希予小時候到底有多親密，甚至遠勝于許多親兄弟。即使如今兩人毫無血緣關系，名字也不在一個戶口本上了，但江希予對李晏的特別之處依然是不言而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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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間，李晏到辦公室給老師辦事，出來時發現江希予就背着個書包巴巴等在門外。或許是等太久了有點無聊，江希予低頭用腳尖蹭着地面，書包上的小鯨魚挂件随着他的動作一晃一晃。

打個不太恰當的比喻，江希予就像專屬于他的娃娃，每次傻站在那兒等他的時候，都讓人忍不住抱回家。

只不過還沒走近，就看到有人上前跟他的專屬娃娃搭讪，是之前江希予在體育課上護着的徐青。李晏和徐青曾一起參加物理夏令營集訓，知道彼此的存在但沒怎麽接觸過。

那場風波過後，徐青一直想找機會跟江希予好好道謝，這天才鼓起勇氣約他周末吃個飯。

江希予出面維護不過是看不慣趙響帶頭霸淩的作态，沒想從徐青身上得到什麽。他斷然拒絕徐青的邀約，說不用感謝。

徐青卻異常堅持：“我想跟你交個朋友，不可以嗎？”

江希予明顯一怔，他在外總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樣子，可能還給人陰郁之感，整個初中時代都是獨來獨往，幾乎沒人像徐青這樣直接表達想跟他做朋友的想法。

他不忍打擊對方的熱情，只好說：“請吃飯就不用了，但我們算認識了。”

等徐青離開，李晏才走上前拍了拍江希予肩膀。

“哥哥，今晚我還能去你家吃飯嗎？”江希予轉身見來人是他，瞬間笑容綻放，“我最近在學做菜！”

“争取毒死我？”想起江希予昨天做的煎魚形如黑炭，李晏毫不留情地打擊他。

江希予積極性被澆滅，嘴都快撅出來了。

李晏看他這樣子就想笑，打一巴掌又馬上給顆甜棗：“今天我做飯，你吃不吃？”

“吃的吃的，”江希予拉住他手臂，給點顏色就開始點菜，“我想吃紅燒鲫魚！”

江希予這家夥，吃魚不會挑刺但又特別熱愛吃魚。

李晏低頭瞥他一眼：“很想吃？”

江希予用力點頭。

“那你就想想吧。”李晏佯裝冷漠。

江希予也沒有不高興，他真心實意說道：“哥哥給我做什麽我就吃什麽。”

見他低垂着腦袋露出發旋，語氣也是乖得不行，李晏說：“等下放學在門口等我，去超市挑你想吃的。”

江希予抿嘴，美滋滋笑了：“我想吃什麽你都能做嗎？那我還想吃——”

李晏伸手圈住他脖子，一把将他攬懷裏去：“不許得寸進尺。”

江希予側臉親在李晏胸膛，滾燙氣息迅速将他包裹，他耳朵迅速紅起來，推着李晏的胸膛撤退一步，小聲道：“好啦，小魚聽哥哥的。”

李晏微微俯身，伸手擰了擰江希予的鼻子，說：“放學等我。”

林大輝和梁覓課間時候經過，正巧撞見李晏和江希予親密玩鬧這一幕。

兩人只要湊到一塊就自帶結界，互動起來旁若無人。尤其是李晏，平日裏待人接物禮貌周到，但始終與人保持一定距離。但他對江希予并非如此，仿佛江希予是從他身上長出來的，必須時刻随身攜帶，最好揣在口袋裏。

林大輝早就習慣了，他們仨一塊長大，他可當過太多次這倆人的電燈泡了，且随着體型增長而瓦數變大。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梁覓，果不其然，對方臉色變得特別難看。

又是江希予，全是江希予，他一出現李晏留變了個人一樣。

什麽狗屁弟弟，明明不是親的。

梁覓看得心裏窩火，當即掉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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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一起到超市購置食材，李銘經常滿世界飛不着家，李晏從初中開始大部分時候都是自己照顧自己。

江希予過慣了衣來張手飯來張口的生活，說得難聽點便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很少能見到食材未經加工的天然狀态。他一路都像好奇寶寶，見到什麽新奇的都要問東問西。

李晏感覺自己在供祖宗也在帶小孩，一只手拉着江希予，另一只手推着購物車前進。江希予興趣随時被勾起又很快消散，很容易被小東西吸引，一不盯緊就可能弄丢。

“我們小魚終于安全着陸了？”李晏忍不住調侃。

江希予疑惑地看向他。

李晏說：“以前都在高空飛行，現在終于安全着陸 。”

“感謝李機長，我又回到你身邊啦！果然有哥哥的人像塊寶！”

江希予仰起頭看着李晏，眼裏的情感坦白而熾熱。

他打心裏覺得重遇李晏這些天感受到的快樂，比分開那幾年加起來還要多。

李晏被他看得心頭一熱，不禁露出笑容：“逛個超市就這麽開心？”

“開心啊。”江希予沖他笑眯了眼，傻裏傻氣的。

到前臺結賬，江希予身體力行證明他有多開心，小手一揮，掏出銀行卡給收銀員，結果卻被李晏半路截住。

江希予他親爸江崇明的錢比江崇明的愛可靠多了，雖然不怎麽搭理江希予這個私生子，但每個月雷打不動給他打錢，物質上從不虧待。

“我給啊，”江希予說，“江崇明有錢，不花白不花。”

他說得真心實意，看起來一副敗家子二世祖作态。這都是林佳蕙慣出來的，導致他這麽大個人對金錢依然毫無概念，花再多錢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從沒想過将來以何維持生計，也沒想過萬一哪天江崇明不給他打錢了怎麽辦。

李晏不知怎麽跟這小少爺說，只好将銀行卡塞回到他的大衣口袋裏，掏出手機付款。

等走出超市，他屈起手指朝江希予額頭上敲一下。

江希予嗷一聲，擡手捂住自己額頭，露出委屈的表情。

“這點買菜的錢我還是有的，”李晏覺着好笑，嚴肅的眉眼柔和了些許，他捏了捏江希予的臉，“你有錢就自己存着，萬一哪天沒錢或者需要錢呢。”

“沒關系啊，江崇明的錢花幾輩子都花不完，”江希予沒什麽感情地說起大人們的事，“而且林佳蕙這麽拼命生我，其實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占江崇明一份家産，就算長不成Alpha江崇明也不會虧待我的，林佳蕙是這麽說的。”

盡管語氣尋常，但李晏還是感覺到江希予情緒低落，于是揉揉他的頭發安慰。

江希予也下意識挨着李晏，他不願再多提那對從不管他的生父母，轉而主動交代方才徐青想約他吃飯，還想跟他做朋友。

“以後上大學，還會交到更多朋友。”李晏說。

江希予問他：“那哥哥也會交到更多朋友嗎？”

李晏說：“會的。”

江希予隔了幾秒才問：“那個時候你還會記得我嗎？”

話一出口他似乎更加不安了：“我好像不算朋友，那我還算是你的弟弟嗎？”

李晏被問得一愣，江希予現在到底算他的朋友還是弟弟，又或者比這兩者更加難以定義、更加難以割舍的存在。他從來不會像照顧江希予一樣照顧其他人，哪怕江希予和他其實并無血緣關系，哪怕是陪伴他時間最長的同齡人其實是竹馬林大輝。

李晏思忖片刻，依然沒能在還算豐富的詞彙積累中找到一個确切的詞，用來形容江希予在他這裏的位置，姑且算是唯一的弟弟吧——他只能加上這麽個定語。

“記得，”他放棄那些無解的思考，順着江希予的話說，“忘記誰都不會忘記你。”

江希予被哄得開心了，眯成彎月牙的眼睛出賣了他此刻翩翩然的心情。

李晏心情也莫名好起來，一只手按住江希予的頭：“以後上大學，你也會認識很多朋友。”

沒想江希予搖了搖頭，悶聲道：“我不會的，我有哥哥你就夠了。”

聞言，李晏矮下視線，發現江希予也正擡眸看着他，眼神特別澄澈，仿佛全世界只容得下李晏一個人，也只有李晏一個人能夠牽動他的情緒。

一段關系裏，過分依賴誰都不健康，但李晏不覺得江希予對他過分依賴有什麽不對。他們向來如此，從他不到三歲趴在床邊觀察不到一個月大的江希予，小心翼翼親他側臉叫他弟弟開始，從他不吝啬與他分享玩具和夢想開始，他就習慣了江希予身邊只有他，也習慣了江希予最在意他。

如果某天江希予開始更加在意其他人，與其他人貼得更近，比如最近企圖與江希予交朋友的徐青，李晏感覺自己應該不太能接受那樣的事情發生。

因為江希予是他唯一的弟弟，唯一這個定語絕對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