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生病

第9章 生病

林大輝才聽說梁覓故意将江希予引到山上去，害得後者受傷。正想出去找人，就看到梁覓耷拉着腦袋回來。

林大輝拉住梁覓，語氣急切：“阿晏他們呢？小魚怎麽了？”

“在校醫那裏，”梁覓了無生氣回道，“他摔倒了，膝蓋手掌都有傷。”

林大輝還想問些細節，被他打斷：“我累了，先去睡了。”

說完，他徑直往帳篷那邊走去。

林大輝無奈，好不容易終于等到李晏回來，見他背着江希予，趕忙迎上去正要開口，卻被李晏噓了一聲，做了個口型：“睡——着——了——”

林大輝伸長脖子看了一眼，江希予正趴在李晏後背上，睡得正香呢。

李晏将人安置在自己的帳篷裏，貼心蓋上被子，還用手撥了撥江希予的卷發，手感很好。江希予在睡夢裏皺了一下眉頭，撇撇嘴，往李晏的手貼上去。

李晏蹲在一邊，又端詳他的睡顏好一會兒。

小時候他倆一塊看愛情偶像劇，主角大多是Alpha和Omega的搭配，Alpha總是高大帥氣，Omega則是嬌小可愛，很符合大衆對這兩個性別的刻板印象。

那時候江希予才剛上小學一年級，個子在同齡人裏不算高，加上很小就開始讀書，一直是全班最嬌小的那一撥。看了偶像劇之後，江希予便開始整天念叨着自己将來一定會分化成為Omega。

問他為什麽想分化成Omega，他說李晏必然是Alpha，那他們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李晏人小鬼大，很無奈地看着自家弟弟漫無邊際地暢想未來，卻又不忍心打破他的幻想，比如他倆是親兄弟，哪怕一個是Alpha另一個是Omega，都不能像愛情偶像劇主角那樣在一起。

退一萬步說，即使不是親兄弟，即使是AO，也不意味着可以永遠在一起。比如和他爸離婚後便一走了之再也聽不到任何消息的生母，又比如欺騙他爸感情後同樣一走了之的繼母，都是無疾而終落得個不好的結局。

最開始，李晏并不習慣頑固占據了他全部人生的小朋友驟然離開，時不時會冒出好些想法，想着連魚刺都要人幫忙挑的江希予有沒有照顧好自己，也想着有沒有人願意聽江希予說奇奇怪怪的話。

時間一久他有了新的朋友、新的生活，慢慢也就不再想這樣的問題。

江希予他親爸江崇明是商界的大人物，富豪排行榜前十。作為他的孩子，哪怕只是私生子也不至于無人照顧，想來身邊少了誰照樣活得好好的。

只是再見之時，江希予依然長得不高，依然很不懂得照顧自己，總把自己搞得可憐兮兮，也不知道之前幾年離了他都是怎麽過來的，但不管怎樣大抵都是不好受的。

所以，江希予這輩子注定要一直呆在李晏身邊，最好是放進口袋裏随身攜帶的那種。

得出這個結論後，李晏不知為何笑了，他竟然覺得這樣不錯。明明最不喜歡麻煩，也知道帶着江希予就等同惹麻煩，但他不認為這是麻煩。

—

林大輝在帳篷外等了半天，終于等到李晏走出來。

李晏第一句便是：“還有什麽吃的？”

林大輝說：“有啊，剛剛給你們留了兩份吃的，我跟老師說了你去幫受傷的同學。”

李晏點點頭，跟着林大輝去對方的帳篷取吃的。

路上，林大輝遲疑片刻，問起他今天的事。

李晏反問他：“你要當和事佬嗎？”

“也不是，”林大輝苦惱地撓撓頭，“小魚弄成這樣的确是梁覓不對，但是吧——”

“沒有但是。”李晏斷然回道。

他沒再跟林大輝多說什麽，提着吃的鑽進自己的帳篷裏。

江希予剛沾床沒一會就醒了過來，擁着被子坐起身來，一臉空白地發呆。看見李晏走進帳篷裏，辨認了許久才開口：“你什麽時候走的？”

李晏一本正經：“你睡着流口水的時候。”

“你騙我，”江希予沒信他，“我睡覺不流口水不磨牙。”

李晏接他話：“嗯，但是會打人。”

江希予還帶點兒起床氣，抿着嘴不說話，伸手給李晏來了軟綿綿一拳。

李晏拉住他手腕，将帶回來的食物攤在小桌上，三明治就着雞蛋和牛奶簡單一頓。

江希予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視線回到李晏身上，舉起自己受傷的右手，對他眨眨眼睛，很無意識地開始端出弟弟恃寵而驕的架勢。

這回換李晏聽江希予的話，他坐到床邊，剝開三明治的包裝紙，送到江希予嘴邊，哄道：“啊——”

江希予咬下一小口，含糊道：“你怎麽像喂小孩？”

“你可不就是小孩麽？”李晏勾了勾嘴角。

江希予等咽下去，特別認真地糾正他說：“哥哥，我不是。”

李晏笑出聲來：“嗯，小魚不是。”

解決掉所有食物，簡單洗漱後，兩人躺在一起。

江希予躺進睡袋裏，将自己裹成蠶寶寶一樣，暖呼呼地貼着李晏，一呼一吸帶着薄荷牙膏的清新氣息，噴灑在李晏喉結上，卷發撓得李晏脖子癢心也癢。

李晏莫名不自在，小心避開江希予有傷口的地方，伸手将他的卷發撥到腦後。

“哥哥。”

黑暗中，懷裏的江希予突然很輕地喚了一聲。

李晏閉着眼應他：“嗯？”

“我小時候看過手相，你知道算命先生怎麽說的嗎？”

江希予還沒什麽睡意，開始沒話找話。

這故事來李晏從小到大少說也聽過幾十次，這是江希予睡不着開始找話說的标準開頭。

他一如既往配合江希予：“你說。”

得到李晏的準許，江希予又把說過的故事拿出來翻炒一遍，他說小時候林佳蕙找個很有名的算命先生給他看過手相，說他感情線特別曲折但還是會有個圓滿的結局，事業和健康倒是一直都不錯，會一生平安富貴。

“嗯，現在小魚的确什麽都不缺了，會一生平安富貴。”

李晏學着江希予說話，話裏帶着明顯的笑意，即使不看表情也能感覺到他的溫柔。

“可我覺得自己還是缺了很重要的。”江希予悶聲悶氣，聽起來不怎麽高興。

李晏沒怎麽思考就回他：“還缺什麽，哥哥補給你。”

李晏的想法很簡單，江希予容易滿足，李晏覺得自己多給一點，或許就能夠填滿他的世界，令他不再有缺失感。

江希予問他：“缺什麽都可以嗎？”

李晏說：“你先說說看。”

“那我不說了，”江希予突然鬧別扭，“我覺得也沒有很缺。”

李晏睜開眼：“那是很難得到的東西嗎？”

江希予其實想說，我覺得我不能缺你，能把你加到我的生命裏嗎。可他到底不是小孩子，很清楚一件事，自己再不能缺李晏或許終究會失去，兄弟感情再好也不能像小時候一樣永遠形影不離，就像此刻他們一起睡不代表他們會一直一起睡。

要的太多只會給李晏帶來不必要的負擔，哪怕只能擁有短暫的快樂片刻，對他來說已經很好很好了。

他沉默片刻，改口說自己就是胡說的而已。

李晏還想要說什麽，江希予卻嚷嚷說他困了，腦袋頂着李晏胸膛假裝睡過去。

—

睡到半夜，李晏感覺懷裏像揣着個滾燙的火爐，伸手摸江希予額頭，一下子就被燙醒了。再打開手電一看，江希予燒得臉都紅了，額頭和後背全是汗。

察覺到李晏将他抱起來擦汗，換上自己帶過來的衣服，江希予下巴擱在李晏肩膀呢喃：“哥哥，我怎麽了……”

“你發燒了。”李晏無奈告訴他。

“啊又發燒了，我上個月才發過一次，”江希予迷迷糊糊，“怎麽辦啊？”

李晏語塞，江希予就是這樣，一不留神就很容易生病，小時候經常發燒，一發燒就容易高熱驚厥，都不知道是怎麽活到這麽大的。

還好他深知這點，方才向校醫要了退燒藥和腸胃藥，正好派上用場，就着礦泉水給江希予喂下去，又用濕毛巾給江希予擦身物理降溫。

大半夜江希予燒得正是轟烈，身體想睡腦子卻睡不着，在李晏拉起他左手臂擦汗的時候，突然說：“哥哥，我是不是要長高了？可是為什麽長的是手臂啊？”

“是，退燒之後就一米八了。”李晏不厭其煩回他。

“那我要趕緊退燒才行！”江希予明顯信了他的鬼話，看來燒得人不清醒了。

李晏用手背探熱，燙得他不禁心焦起來。

性格所然，其實他從小到大基本不怎麽有特別慌亂的時候，理智上也知道退燒藥剛下去，起作用需要時間，可他依然沒辦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感。

恨不得代替江希予生病。

自己生病的時候，他可以忍受痛苦，且有把握身體健壯遲早會好起來，但是江希予生病不一樣——江希予不能吃苦，而他也特別害怕江希予哪天就因為小病小痛送了小命，從小到大都特別害怕這件事。

直至天破曉，淩晨五點終于等到江希予退燒，人清醒後第一件事就是喊哥哥。

“哥哥你是不是一整晚沒睡？”他臉還是蒼白的，說話也是有氣無力。

“沒有，”李晏面不改色撒謊，将企圖起身的江希予按回去，“你再躺會，我去找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