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吃醋

第10章 吃醋

拿早餐的時候，李晏向吳老師彙報江希予半夜發燒的情況，回到帳篷發現多了個陌生人，是江希予之前出手搭救的那個徐青。

對方顯然是來關心受傷的江希予，特別貼心地帶了早餐和藥，此刻整個人俯身貼上來，都快跟江希予肩挨着肩，這畫面在李晏看來格外的刺眼。

“我真沒什麽——”江希予正要拒絕，一看到李晏眼睛瞬間亮了，說話聲音也軟了幾分，還親親熱熱地朝李晏伸出手，“你回來啦，我都要餓死了。”

明明幾秒前，他才對徐青說自己不餓，不想吃早餐。

“給你帶了早餐。”李晏拉住江希予的手，眼神卻落在徐青身上。

徐青當即站起來，身高一對比跟李晏差了不少，看着李晏的眼神裏帶了些許防備和敵意。他都不知道，原來一直拒絕他親近的江希予會對一個人這麽依賴親昵。

李晏了然一笑，晃了晃江希予的手：“小魚，你同學？”

江希予點點頭，給兩人分別做了介紹。

一個是哥哥，一個是同學，親疏有別得很明顯。

“一起吃早餐？”李晏很大度地發出邀請。

“不用了，謝謝。”

徐青覺得自己好像礙着他倆獨處，找個理由先走了。

江希予不懂，嘟哝：“他剛剛還說陪我一起吃早餐。”

李晏懂，這個年紀的男生想來想去就那點事，要真只是報恩，哪裏用得着三番五次接近示好。徐青對江希予的态度很不尋常，不知道是奔着做朋友還是更進一步來的，反正都是讓他不爽的企圖。

既然江希予不懂，那就讓他一直不懂好了，對方遲早會因此知難而退。

他席地而坐，将徐青帶過來的早餐放一邊，将自己拿的那份擺在江希予面前，問他：“那你跟他吃還是跟我吃？”

江希予不假思索：“當然是跟你吃啊。”

他直接打開李晏帶回來的那袋早餐，差點被熱氣給燙着，李晏拆了一雙一次性筷子，夾起來吹涼了才喂他，吃剩了的半個就往自己嘴裏送。

江希予盯着李晏看，臉蛋紅紅的，不知道是又燒起來還是別的。

“哥哥吃我口水，要聽我的話。”他突然說。

李晏是下意識這麽做的，從小到大都是江希予吃不完的就由他解決，雖然他在旁人看來是個有點兒潔癖的人，但這點對江希予無效。

“行，都聽你的，”李晏夾起一個小籠包，哄小孩似的，“張嘴，啊——”

江希予剛咬下一口小籠包，便看到李晏笑了：“真聽話。”

江希予有點不高興：“你拿我尋開心。”

李晏收起了笑，誇獎他：“我在誇你。”

江希予氣鼓鼓不肯再吃了，見李晏板起臉裝兇，還是磨磨蹭蹭将剩下的早餐消滅掉。

“這樣就對了，多吃點身體才能好。”李晏哄他。

再多病幾次，也不知道他和江希予誰先吃不消。

江希予挺樂觀的：“我聽說，小病小痛特別多的人反而能活很久，我應該挺長壽的。”

李晏沒好氣笑了，但相當配合：“是，小魚會長命百歲。”

這句話不知哪裏戳中笑點，江希予咯咯直笑，白糯米般的虎牙都露出來了。

“千年王八萬年鼈，”他指了指自己，“百年小魚。”

說完又開始笑起來。

李晏還是沒聽出這句話笑點在哪兒，怎麽有人腦回路這麽奇怪，竟然将自己跟王八老鼈相提并論，但看着江希予笑得眼睛眯起來，又覺得世界上大概沒有人比他更可愛。

—

露營之旅結束不久後，便是又一次月考。

成績公布那天，江希予第一時間奔到成績榜前，找的卻是李晏的名字。

李晏異常拔尖的成績很給江希予省事，他一下子就在年級前十那裏找着了。他的哥哥從小到大一如既往很優秀，不論在哪裏都是最出類拔萃的那一撥。

江希予與有榮焉，站在原地一邊看一邊傻笑。後面有同樣來看成績的嫌江希予礙事，推了他一下，害得他往前一個踉跄差點跌倒，還好有人及時扶他一把。

一看竟是李晏，伸手将他牢牢護住，銅牆鐵壁一般很安全。

“你要看成績可要從後面開始看。”

李晏還攬着江希予，怕還有別的人推倒他的嬌花一樣的弟弟。

江希予說：“我知道啊，我看的是你的。”

他才反應過來：“你怎麽知道的？”

“早就幫你看了，”放榜後李晏第一時間就來找江希予的名字，他想了想江希予那慘不忍睹的成績，“吳老師估計要揪你了。”

事實的确如此，江希予語文和英文都還行，但數學和物理雙雙不及格，排名全班墊底。

吳老師火速行動，放榜當天下午直接點名安排全班第一的徐青跟江希予同桌，給他好好補習數學和物理。

徐青對這個任務特別上心，一放學就拉着江希予到學校門口書店買輔導書，還說回頭給江希予整理複習資料和真題集，保證江希予下次月考有質的提升。

他光顧着滔滔不絕介紹自己的複習大計，都忽略了身後挂着張苦瓜臉的江希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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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晏去班裏找人沒找成，結果在家門口撿到了一條蔫了吧唧的小魚，腳邊還堆着一袋書。或許是江希予此時此刻的負面情緒太過濃烈，李晏覺得甚至連他書包上的小鯨魚挂件也被傳染了，此刻也跟主人一樣哭喪着臉。

“這什麽？”李晏揉了揉江希予的腦袋。

“參考書啊，”江希予抽出最上面的一本，遞給李晏，“我很快就要有質的提升了。”

李晏接過一看是黃岡密卷，覺得有點好笑：“誰給你挑的？”

“徐青啊，”江希予憂郁嘆了口氣，“吳老師安排他和我同桌給我輔導功課，這些是他給我挑的，說放學補習要做的，做完就會有質的提升。”

雖說徐青誇他聰明有天賦，鐵定能學好數理化，誇得他都飄飄然了，但回頭就給他整了這麽一堆都能砸死人的輔導資料，無疑一盆冷水兜頭蓋臉潑過來。江希予覺得質的提升不怎麽可能，他快升仙倒是真的。

李晏聽得眉頭一皺又刻意舒展開來，他心裏不怎麽舒服，面上卻打趣江希予：“我們小魚都認識到學霸朋友了，跻身學霸行列指日可待。”

江希予将黃岡密卷抓回來放好，然後悶悶不樂地抱住自己雙膝。

“我認識的學霸不止一個，”他擡起頭看着李晏，眼眸黑得發亮，“我也認識你。”

李晏微愣，下一秒便聽到江希予滿含情緒的反問：“以後我放學都要跟別人補習跟別人吃飯，就不能來你家蹭飯了，你就不會覺得不開心嗎？”

換做平時江希予根本不敢這麽诘問，可是今天本來就因為被迫學讨厭的數學物理不高興，回來看見李晏一聽說他跟別人補習表現得這麽開心，他就感到一陣心酸難受，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李晏的包袱負擔。

這麽一個問題突然砸過來，李晏一時間也回答不上來。他的開心當然是假的，徐青那小子明顯對江希予有別的想法，他根本不放心他倆每天放學獨處，可他現在卻想到了別的。

比如，現在江希予和他都默認了他倆必須在一塊，因為從小到大他們都是這樣親密無間，可他真就能一輩子這麽管着江希予嗎，這真的是哥哥對弟弟該有的正常的占有欲嗎。

不過眼下李晏根本沒心思梳理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因為江希予等不到他的回應，已經站起身試圖拎起那袋輔導資料，力氣不夠第一下沒拎起來，李晏上前一只手就提起。

“鬧什麽脾氣？”他俯身貼近江希予，幫他拎書。

江希予矢口否認：“我沒有。”

眼看李晏要将輔導資料提到他自己的家去，江希予趕緊阻止：“我等下怎麽搬回家。”

李晏覺得好笑：“那你剛才怎麽搬回來？”

“徐青幫我的，”江希予如實回答，“他說以後搬不動他幫我。”

那個徐青一看就是沒什麽力氣的白斬雞身材，他這才沒看着江希予幾節課啊，就讓那小子在江希予面前裝上了，連以後都給承諾上了。

總而言之，徐青那小子真的很不對勁。

李晏此刻已經把半分鐘前的糾結全部抛諸腦後，提着輔導資料憋氣做了個二頭彎舉，不經意地展現自己健壯有力的肱二頭肌，引得江希予眼睛一瞬間瞪大了。

“放在我家就不用搬來搬去。”他用鑰匙打開家門，脫口而出便是這句。

江希予當場愣住：“啊？”

一進門，李晏便沉甸甸的輔導資料扔一邊，心想這些之于目前及格都難于登天的江希予來說，就是廢紙一堆。那個徐什麽青還真想把江希予教成理科狀元啊，完全不看江希予基礎有多差，以及對數學物理有多抵觸。

還是作為哥哥的他最懂江希予最需要什麽。

“啊什麽，”他轉過身，捏了把江希予的臉蛋，“給你補習。”

他頓了頓，沉着臉語帶威脅，“還是你更想讓那個什麽徐青給你補？”

江希予喜出望外，雙手抱住李晏的手臂：“當然是哥哥啦！”

“哥哥你真要給我補習啊？”他又很沒信心地确認一遍。

李晏側過臉，垂眸看着他：“嗯，你要怎麽報答我？”

江希予努力想了想，告訴李晏：“我給你錢，給你買好多好吃好玩的。”

說着，還真就從兜裏摸出錢包，直接一疊紅鯉魚遞給李晏，滿眼盛滿莫名的期待。這是他極度貧乏的人生經驗裏，待人好的最佳方式。

要是換作別人，李晏估計當場就掀桌子走人，但現在這麽做的是江希予，是躲在象牙塔裏長大的江希予。這個小朋友要是哪天離開他，真的很容易被人揍。沒什麽社會經驗，完全憑直覺行事。哦，是有一個承諾以後都給他搬東西的徐什麽青，但他又不懂江希予，更不可能無時無刻包容江希予。

綜上，江希予果然很需要他，李晏在心裏對自己說。

李晏擡手捏住江希予的後脖子，說：“我不需要你的錢，表達感謝也不是這樣的。”

江希予一臉茫然看着他，問他：“那我要怎麽報答你？”

“吃光我做的飯，”李晏想了想，又補充一句，“不要生病。”

江希予這回聽懂了，先是點點頭，過了兩秒又搖了搖頭。

他認真發問：“不要生病，我可能做不到，怎麽辦啊？”

李晏笑了：“涼拌，做不到就做不到。”

後來與江希予分開數年，李晏時不時就會想，江希予有沒有踐行對他的承諾，好好吃飯，不要生病。哪怕吃的不是他做的飯，哪怕生病時他不能陪在身邊照顧。又會想地球是圓的，就這樣繞着地球飛一圈，到底還要多久才能飛回江希予身邊，再給他做一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