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戒斷

第17章 戒斷

這段日子李晏很難熬，他在試圖戒掉江希予。

疏遠江希予的原因很簡單，他對自己的弟弟産生了不該有的欲念，而他的弟弟對他似乎同樣如此。或許等分離一段時間大家都冷靜下來，就會發現這一切只是因為彼此相處太過親密了，以至于産生了錯覺。

然而比起靠近江希予，備受欲念和道德感的折磨，遠離江希予更令李晏感覺難受。他把江希予送他的紅色圍巾收了起來，但他沒辦法用同樣的方式處理自己的感情，盡管竭力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事情上，稍稍松懈就會想起江希予，想小朋友今天有沒有好好吃飯和睡覺，也想他現在正在做什麽想什麽。

關于江希予的一切無孔不入，李晏越是遠離江希予，越是抗拒江希予，就越是感覺到江希予對他來說是全世界最特別的存在。

這天下午，課後跑操照常。江希予跑了一小段路便感覺到全身乏力，心髒重重地撞擊着胸膛，額頭直冒冷汗。跟在後面的人嫌他跑得慢，繞過旁邊擠了他一下，江希予沒維持住身體平衡，眼看就要往前倒去，還好有人及時托住他的腰。

李晏一眼就發現了人群中的江希予，身體先于腦子作出反應，竟繞了遠路跑到江希予身後，一發現不對勁就上前扶住，還狠狠瞪了推搡的人一眼，兇神惡煞，吓得那人趕緊道歉。

江希予擡頭看了一眼多日不見的李晏，下颌線條堅毅明晰，青澀的少年感幾乎褪去，隐約可見成年男子的模樣。他想自己大概看不到李晏長大後的樣子了，因為他無可救藥地喜歡着李晏，理應離李晏遠一點才是。

他輕輕掙開李晏的懷抱，很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不應該這樣的，李晏在內心告誡自己，手卻固執己見地握緊了江希予，拉着他避開老師們的監視，從大隊伍中脫離出去，一路走到不見人影的實驗樓下。

期間江希予連續咳嗽了好幾聲，李晏聽在耳裏，停下來撫了撫他的後背幫他順氣。江希予卻從口袋裏掏出口罩戴起來，又轉過身避開李晏咳嗽了好一會，這才慢慢緩過來。

李晏緊張問他：“身體怎麽了？”

“有點咳嗽而已，快好了，”江希予聲音帶着鼻音，有點兒沙啞，“你離我遠點，過幾天就要招飛選拔了。”

這是從林大輝那裏打聽來的。他心裏始終牽挂李晏，總想知道哥哥過得好不好。雖然哥哥沒有他照樣過得很好，這點的确令他難過，但他還是更希望李晏有沒有他都過得好。

江希予這麽說，但李晏還是握住他的手不肯拉開距離。他已經有好幾個月沒這麽靠近江希予了，不見的時候以為自己冷靜下來，等真見到了，就完全不受控制想拉住江希予的手不放開，想每分每秒都看着他聽他說話，也想盡自己所能保護他照顧他。

江希予另一只手摸了摸口袋，在李晏面前攤開了手心，一枚精致的禦守正躺在其中。李晏有片刻愣神，聽到江希予聲音有點顫，語氣很緊張，“這是我自己親手織的護身符，到佛寺開過光的，不知道管不管用，但希望哥哥能夠心想事成、一切順遂。”

他說得真心實意，純粹希望用自己的方式對李晏好，為此他可以永遠保持緘默，絕口不提喜歡李晏這件事，乖乖當個永遠體貼支持李晏的好弟弟。與李晏分離的這些天太煎熬了，他極力說服自己，能夠在李晏身邊待着、能夠對李晏好本身就已經很幸福，不能貪圖更多了。

李晏聞言卻握得更緊了，像偷到了什麽世間最珍貴的寶貝，很不負責任地占有着江希予。此刻江希予微涼的手被他捏住，安靜看着他的眼神柔軟明亮，構成了他生命中最美好存在。江希予心裏牽挂着他，将他始終放在第一順位，就像他同樣無法割舍江希予一樣。

這些天他光顧着想自己，想要扼殺所謂不正确的想法，完全沒想到江希予在自己看不到的時候生病了，仔細看整個人都瘦了不少，皮膚透出很不健康的白。明明自己過得并不好，明明是他不說一話故意疏遠，卻還一心一意為他做這些傻事。

這麽想着，李晏覺得自己特別自私也特別無恥，配不上江希予為他付出的一切，更加配不上江希予事事以他為先的真心，

“過兩天就是定選，”李晏從江希予手裏接過護身符，放軟了語氣，“會考上的。”

江希予擡頭看他，眼睛彎成月牙，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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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晏從一衆考生中脫穎而出，順利通過定選，接下來只等高考成績達标，選擇飛行學院相應專業，假以時日便能成為李銘的校友，和李銘一樣駕駛飛機在藍天翺翔。

林大輝提出大夥周末吃頓飯，給李晏好好慶祝。李晏心思不在這裏，随口應了下來，這幾天他始終貼身帶着江希予為他親手做的護身符，知道順利通過定選的消息後，冒出的第一個想法便是一定要趕緊見到江希予，親口告訴他這個好消息，不要錯過他為他真心高興的樣子。

“算上小魚。”李晏扔下這句，匆匆離開。

林大輝愣了好一會，他倆這算是莫名鬧掰又莫名和好麽。明明前些天李晏突然間就疏遠江希予，對關于江希予的一切諱莫如深，結果前幾天他看到李晏跑到江希予那邊，緊張兮兮地将人護在懷裏，還拉着他躲開所有人往實驗樓方向“私奔”去。

他越發看不懂這倆人的關系，時好時壞，時而親密時而疏遠，叫人摸不着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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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晏到江希予教室找人沒找着，一個同學告訴他，江希予跟徐青到實驗樓那邊去了。

李晏聽不得徐什麽青這個名字，他馬不停蹄趕過去，正好碰見徐青試圖拉起江希予的手。不用照鏡子李晏都知道，此刻自己的臉色有多難看，不止臉色難看，他看到有人竟敢這麽碰江希予，氣得腦殼仁都疼了。

他快步上前把江希予拉到自己身邊，眼刀子鋒利得快戳死人，然後也不解釋一句，直接将人帶離現場，将一臉懵的徐青甩在了身後。他已經氣得思考能力為零，只憑本能行動。

兩人走了好一段路，江希予突然掙開了李晏的手，力度不大，但足夠李晏心慌了一下。他轉過身看着江希予的臉，晴朗日光照得人亮堂，這張臉光是看着就叫人心生歡喜，別人又不是瞎子自然也會看到江希予的好。

“我跟他沒什麽，只是同學而已。”江希予先一步解釋。

李晏脫口而出：“那他為什麽牽你的手？”

他語氣有點沖，也心知道自己這般質問很像抓奸，但他就是忍不住。

江希予也察覺到李晏的情緒不太好，他抿了抿嘴，猶豫片刻才托出實情：“他說他喜歡我想跟我在一起，可我對他不是那種喜歡，沒辦法回應他。”

徐青方才鼓起勇氣拉起江希予的手，明明白白表達自己的心意，說的是讓江希予喜歡他，他一定會努力對江希予好，比李晏對江希予還要好一百倍一千倍。江希予知道喜歡而不得是什麽感覺，他不希望任何人因為他而受傷，半天只憋出一句對不起，除了對不起，他不想說任何安慰的話給徐青以幻想。

“我不是因為他對我好才喜歡他的，”江希予雖然不谙世事，但該說的還是會說的，他直直地看着徐青，“我喜歡他，只是因為他是他，他是誰都替代不了的存在。”

結果剛說完這句話沒幾秒，李晏就驟然出現，江希予感覺自己被一下拉走了，心也跟着飄走了。一路看着李晏似乎更高大的背影，江希予突然生出物傷其類之感，徐青方才滿臉受傷看着他，應該就跟現在他看着李晏的表情差不多吧，明明這麽喜歡，還是無法擁有，而且必須接受這樣的事實。

見李晏沉默了，看他的眼神翻湧着叫人看不懂的複雜，江希予低下了腦袋，用發旋對着李晏：“……我沒有喜歡徐青，我不會喜歡任何人的。”

他如此自我麻醉自說自話，卻又因為害怕李晏誤會而着急解釋，其實是很悲哀的。

李晏不是沒有心的冷血動物，他能感覺到江希予的悲傷卻無能為力，他不想挑破他倆關系的最後一層紙，讓這一切都變得無法收拾。比起當一對遲早會分離的愛人伴侶，做永遠相伴彼此的兄弟或許是更好的選擇，他是這麽想的，至少現在是這麽想的。

他微微嘆了口氣，避開了這個話題，轉而說：“我過了定選，謝謝你的護身符，我是想告訴你這個的。”

江希予眼神登時亮了，他擡頭看李晏，語氣藏不住的喜悅：“真的？”

看到眼前的人總算高興了，李晏也笑了：“真的，珍珠也沒那麽真。”

江希予展露歡顏，點點頭：“那就好，那是不是就能當飛行員啦？”

李晏耐心解釋：“算是第一步吧，等高考成績也過線就能上飛行學院，之後應該還要到國外學飛，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

“你一定可以的。”江希予仰起頭看着李晏，特別篤定地說。

心裏頭某顆很亮的星星閃了閃，李晏被這樣的一雙眼注視，突然生出一種很奇怪的錯覺，他大概會成為這個世界上最無所不能的人，只因他的弟弟對他說，你一定可以的。

既然江希予這麽說，就一定有他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