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重拾

第22章 重拾

李晏感覺自己做了很長的噩夢。

夢裏他回到了十八歲那年，高考前夕某天回到家，發現家對門的房子被搬空，房東說原來租房子的小孩退租了，不知道哪裏去了。

李晏頓時如遭雷擊。

江希予人突然消失不見，手機號碼也打不通，李晏馬上回校找吳老師，對方告知他兩天前江希予的媽媽林佳蕙托人來了學校一趟辦理退學手續。至于江希予為何退學，以及退學後何去何從，林佳蕙的委托人只字未提，她也一概不知。

從吳老師辦公室出來，李晏碰見來徐青。與其說碰見，不如說對方是專門來等他的。

徐青一看李晏的表情，便知道對方也是不知道江希予的去向。他走上前告訴李晏，說江希予離開得很突然，大家都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沒兩天就有人來替他辦好了退學手續。

“不過離開前幾天他總說最近很累，心跳得很快，感覺渾身沒力氣，”徐青回憶片刻，“我有天看到他書包不小心掉出一盒藥，他趕緊藏起來說只是感冒藥，我後來上網查了查，是跟心髒病有關的藥。”

李晏震驚得半天說不出話。江希予從沒跟他說過心髒病的事，這家夥動不動就生病，他以為只是從小就身子弱，完全沒往那方面想。

徐青看了李晏一眼，想了想還是說出了口：“我前些天送他兩張門票，是城東新開的海洋公園，我以為他會約你去的，但他後來告訴我，他是自己一個人去的，一個人去了兩趟。”

徐青對此很驚訝，當即問江希予不是喜歡李晏麽，怎麽不主動創造機會呢。江希予卻很輕地搖了搖頭，頹然回道，我和他不可能的，再喜歡都是不可能的。

李晏不知道自己那天到底是怎麽回的家，路上他沒注意被過路的小電驢剮蹭了一下，在地上摔了一跤。小電驢車主趕緊跑過來扶他，問他有沒有傷着哪了，他卻一臉茫然空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從地上爬起來，說他丢了很重要的寶貝。

江希予這麽好，他卻弄丢了他。

胸口傳來一陣劇烈的痛，李晏不知道江希予心髒病發作的時候，會不會比這樣難受百倍千倍。他突然想起不久之前，見過江希予捂住自己的胸口，白着一張小臉，沖他笑着解釋自己只是感冒還沒恢複過來，然後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江希予當時是怎麽說來着，他說自己被丘比特的箭射中了，留下了傷口，還說自己是疤痕體質，這傷口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愈合。

可能這輩子都不會愈合了吧，這句話他是看着李晏說的。

當時李晏沒想到，這番胡說八道的背後或許還有另一層意思，是說他的心髒病，也是在說喜歡李晏這件事。被丘比特的箭射中，愛上一個人，就會開始感覺疼痛。至于這份疼痛何時開始何時結束，都由不得被射中的那個人說了算。

以前李晏總覺得江希予就是他的小尾巴，去到哪都能見到，但其實只要他不樂意，江希予也可以不聲不響在他的世界裏徹底消失，再也找不到一點音訊。

李晏半夜驚醒，第一時間确認江希予還躺在他身邊，确認這個漫長的噩夢已經過去了。

他重新抱住自己丢失多年的寶貝，閉上了眼睛，卻不敢真的睡過去。

—

一場雲雨持續了許久，江希予被翻來覆去地折騰搗弄，幾度半死不死失去意識，再次睜眼發現哥哥還壓在他的身上，還留在他身體裏面。

李晏大早上發神經，又開始摸來摸去，還非要再一次深入感受江希予，仿佛這樣才能平息那個噩夢留給他無盡的心悸。

上一秒推開李晏，軟着聲音說不要了，但當李晏的吻落下來，他便雙手摟住脖子送上自己的嘴唇，聽話得不得了。渾身上下被李晏又親又摸個遍，留下了不少暧昧的痕跡，幾乎沒一處完好的地方。他被李晏用被單裹在懷裏，赤條條地伏在他胸膛上，完全動彈不得。李晏卻不打算放過他，還在親他的嘴唇和脖子，他擡起一只柔軟無力的手擋住，李晏就抓住他的手，十指緊扣親吻他的手背。

“卷卷今天還要去學畫畫……”他靠在李晏的胸膛呢喃，濕黏的大腿與之緊密交錯，說話的時候微微蹭了蹭。

李晏這才放江希予一馬，鑒于他都腿軟走不動道，便直接将他抱到浴室裏清理。兩人赤誠相對，李晏這才看清楚他下腹部蜿蜒着一道疤痕，一看就有些年頭了。

李晏知道這是為誰而留下來的。

從前江希予最害怕身上有任何疤痕，覺得這樣會很難看，但如今卻任由這道疤一直留着。李晏心疼得說不出一句話，他以溫熱的指腹輕柔撫摸，還俯身湊近以側臉貼過去——他本應該在這裏聽到曾經小小一團的卷卷在這裏活動，他和江希予本不該錯過這麽久的。

江希予恍惚了好一會兒，他輕輕推開了李晏：“跟你沒關系，你不要覺得愧疚，也不要上趕着負什麽責任。”

一切都是他心甘情願的，一意孤行喜歡李晏是，一個人在異國生下卷卷也是。

李晏一聽這話，就知道江希予還在誤會。這家夥昨晚到底是抱着什麽心情跟他做那些事的，難道就因為他李晏想要所以就給，哪怕事後提提褲子就走也沒關系。

怎麽會有這麽傻的人，李晏雙手掰住江希予的肩膀，直直盯着他的眼睛看：“江希予，看着我。”

江希予用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安靜等待他的話。

被如此幹淨乖巧的眼神瞅着，李晏滿腔甜言蜜語突然哽在喉嚨，他應該換一種更加直接明了的方式回應這份延綿多年的深情厚意，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很是鄭重：“不是上趕着負責任或內疚，是我上趕着喜歡你。”

從李晏嘴裏聽到了曾經日夜想着的告白，江希予第一反應卻是不相信，他突然用力掙開李晏的手，以自我保護的姿态縮在浴缸角落裏，情緒異常激動：“你是不是想搶走卷卷？！”

李晏一怔愣，看到江希予雙眼漸漸浮起了水霧，嗫嚅道，“你要是喜歡孩子，還能找別的Omega生，但Beta這輩子能夠生育的概率很小很小。卷卷是我好不容易帶來這個世界的，你不能搶走他，卷卷是我的，我只有卷卷了……”

他這輩子偷了李晏那麽多不要的丢棄的，李晏統統可以要回去，唯獨卷卷不可以。那是他最寶貝的存在，是他和李晏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密聯結了。

李晏心裏又是着急又是心疼，一點兒沒猶豫跪下來，隔着浴缸将江希予抱在懷裏說道：“我沒要搶走卷卷，卷卷當然是你的，連我也是你的！”

江希予仿佛沒聽到這句，多年來的委屈難受情緒一下就爆發了，他哭着吼道：“是你說我們是哥哥弟弟，是你不讓我喜歡你，我沒讓你喜歡我！”

李晏急得七竅生煙，連忙道：“我這麽說是我不好，我是真喜歡你的！”

他內心全亂手足無措，着急得邊想邊說，完全不見平日裏面對各種飛行突發情況的淡定冷靜模樣，拼命想為自己年少犯下的錯誤補救，“小魚，你是我唯一的弟弟，也是我唯一想要的人，我跟你一起長大，也想跟你一起變老，這是真的……”

江希予撲簌簌地掉眼淚，整個人都被眼淚泡濕了一樣。李晏看江希予哭得這麽慘，恨不能将自己的心掏出來，用指腹擦拭他的眼淚，眼淚卻越來越多，跟洪水開了閘似的，他只能一遍遍重複說着，我喜歡你，我愛你，是真的……

“這麽多年我一直找你在等你，小魚，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李晏感覺自己心裏裝了一整個大海的眼淚，他也想和江希予一起哭，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寶貝。可他只能将眼前的人緊緊地抱在懷中，任由他的眼淚浸濕了他的身心，扯着他的五髒六腑一陣陣地疼痛。

江希予在李晏懷裏慢慢平複了情緒，也找回了理智，他推開了李晏，從李晏眼裏看到了滿溢的愛意和心疼，半信半疑問了一句：“你剛剛說的，都是真的嗎？”

他別過了眼睛，還是怕從李晏這裏收到任何拒絕，“你不要哄我也不要逗我，我會當真的。”

李晏捧住他的臉頰，親吻他挂在眼睫毛上的淚珠，柔聲承諾：“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