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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封信送到淮南,交給來川酒樓的主事。”
孟廷接過律九淵遞上的信,疑惑問道:“公子何時結識的淮南人?”
律九淵伸手在他額上彈了一下,說道:“我還要事事與你報備嗎?”
孟廷撓了撓後腦勺:“不用是不用……我就是擔心公子。”
律九淵笑了笑,沒有接話。這封信是他寫給律承的。律承是他在一個破廟中撿到的孩子,是他一手帶大的。當年他的下屬死的死,傷的傷,唯有律承常年在暗處蹲守、無人知曉他的存在,因而才留了一命。如今,律承只能信他,也只有信他。
信中只有一幅畫,這是他早年就與律承商量好的方法,來川酒樓的主事若是看到了信,自然會去幫他通知律承。只是不曉得他死了這麽多年,這方法還有沒有用。
唯有一搏了。
“路上小心些,等我回來再賞你。”
孟廷道:“公子此次前往臨雪堂也是一路小心。”
律九淵:“有路副堂護着,我能有什麽事呢?”
正是因為路副堂,才更應小心啊。孟廷看着自家公子滿臉的笑意,把到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只盼那路副堂別在危急時刻把自家公子抛在一邊了。
兩人說話的檔口,已經走到了孟府門前。
律九淵忽然就揚了嘴角。
路遲林不知在門外等了多久,他身下的馬已經很是不耐,正朝着各個方向撒着蹄子。可他的臉上卻依舊是那副冷冷的神色,扯着缰繩坐得筆直。
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衣裳,玉帶緊束,将他的腰身愈發地突顯出來。
律九淵從孟廷那接過整好的行裝,心不在焉地說了一句:“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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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他便帶着自己都未察覺的欣喜快步走上前去。他在路遲林的馬旁站定,仰起頭看着他:“讓路副堂久等了。”
路遲林低頭,淺色的眼睛在他臉上掃過,輕聲應了聲算是回應。
他頓了頓,又道:“走了。”
律九淵另一只馬旁,扯着缰繩翻身上馬。路遲林回頭看了他一眼,勒了缰繩。
路遲林先前本是禦劍而來,他靈力深厚,飛上一兩個時辰并不在話下。可孟平川卻是一個實打實的不會禦劍的符修,即使眼下殼裏的是當初的劍修第一人,也逃不過靈力低微駕不住劍風命運。
于是,他二人只得騎馬上路了。馬是孟成業備的千裏靈駒,雖是比禦劍飛行慢上些,但也比尋常的交通來得快些。
臨雪堂位于劍南道,出了城便禦馬向西南行進,約莫兩日便可到達。
律九淵看着路遲林的背影,猛然想起那日在囚龍中的情形,那人也是這般的走在自己的身前,然後……
律九淵扯了馬繩,追上前去與路遲林并駕而行。後者偏過頭看了他一眼,又挪開了視線。
想問些什麽。
律九淵嗫嚅了一番,一句話在心頭裏轉了千回:“聽聞當年的萬淵堡堡主就是敗在路副堂的手下,不知在下路副堂可願與我與我說說當時的情景?”
卻見路遲林皺了眉,像是極力地思索着什麽的模樣,遲疑地問:“萬淵堡、堡主?”
“正是。”
“那是何人?”
律九淵懵了。他轉頭打量着路遲林的神情,思索他是故意為之還是真的已經忘了自己。
不該的,他想過自己提起這件事時,路遲林會有的種種反應。他想他或許會驚訝,或許會失神,或許會惱怒,但他從未想過他如今的反應。他問,那是何人。仿佛他們從未相識,他們從未那三年的握雨攜雲。
“傳聞路副堂在十年前曾重傷律九淵,甚至險些與他在陣中同歸于盡。”這話中頗有一些咬牙切齒的味道,只可惜路遲林并沒有聽出。
路遲林:“我不記得了。”
還真是無情。
“想來,也不是重要的事。”
律九淵突然開始懷疑自己之前的判斷。路遲林死前的那些話都是騙自己的不成?就只是為了讓他死得愧疚一些?
那未免也太多此一舉了。
律九淵還想開口再問,路遲林卻斷了他的下文:“你太聒噪了。”
“……”
于是接下來的路程,律九淵索性也就閉了嘴不再說話。他堂堂萬淵堡堡主,尋常時候只有他說人聒噪的份,何時有被旁人這般評價過?
二人就這樣安靜地行了半日,在太陽落山之時進了一個小鎮。
他二人本想連夜趕路,畢竟不是凡人,也不在乎夜裏會遇上什麽危險。
可他們在這個鎮上,發現了一縷魔氣。
二人進鎮不久,便被一群鎮民堵了路。這座鎮子并不算大,粗粗看來約莫幾十戶人家。而如今堵在他們前路上的,幾乎占了大半個鎮子的人數。
倒不是因為他二人做了什麽,而是因為他們面前的那片廢墟。
那似乎本是一座祠,許是鎮民們為了某位先人而設的,他們似乎對這位先人很是尊敬,畢竟律九淵老大遠的便聞見這廢墟之下的香火味。
可如今,這座祠像是被暴力拆除得一般,連個像都沒有剩下。且在這廢墟之中,還隐隐殘留着一絲魔氣。
不用猜都能知道是誰的手筆。
律九淵說:“我去問問情況。”
他知曉路遲林不是善于同讓人搭話之人,現下只有他自己親力親為的份。他翻身下馬,整了整因着路途颠簸而皺起的衣擺,端得是一派溫文爾雅,讓人看一眼便心生好感。
律九淵走近人群,輕聲開口問道:“不知此處出了何事?”
前面的一個大嬸聞言,回過瞧了律九淵一眼,見到是一個俊俏的小夥,語氣裏都帶上幾分柔軟:“公子外鄉人吧?”
律九淵笑道:“是。”
“這裏本是岑明仙長的祠,我們在這供奉了百年。可誰知昨夜忽生一陣巨響,今早再看便成了這副模樣!”那大嬸說着,臉上也不由開始染上憤怒的神色,“也不懂是哪個缺德的……也不怕遭天譴!”
遭天譴怕是不會的,畢竟岑明還未榮登仙道,便隕落凡塵了。
律九淵謝過那位大嬸,在衆人嘈雜的指責聲溜回路遲林身邊,把情況同他解釋了一番。
“也許是那魔修一路逃亡,路經此處,看到弑了他家尊者的岑明心生不快,然後就把人的祠給毀了。”
路遲林看了他一眼,沒有反駁,算是同意了。
“我們現下是追着,還是回臨雪堂?”律九淵問。身體的事還能拖一拖,送上門來的蹤跡,不查下去似乎有些太不合算了。而況自岑明與魔尊一同魂歸天地之後,魔修們畫地為牢,幾乎再未入過世。可如今,還未半月他們就出現了兩次,說是巧合,律九淵是斷斷不信的,更不要說這兩次都與他有着那麽一些的關系。
路遲林盯着那處廢墟。他本不是會管閑事的人,但之前在孟府的深坑旁見到的那面鏡子他又十分好奇。為何那面鏡子會與他産生聯系,他又為何會看到岑明與沈不悔的往事?
等等,岑明。又是岑明。
他腦海裏空缺的那些東西,與岑明,與那魔修是不是有些什麽聯系?
如若他找到了那個魔修,或是找到了那個鏡子的秘密,他是不是也可以找回他失去的那些東西?
路遲林自九年前在臨雪堂醒來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覺得自己像是忘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重要到,他一想起就覺得心裏空蕩蕩的。
“路副堂?”
冷不防地被這一聲拉回思緒,路遲林應了一聲:“留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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