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那人只說了一句,便再無下文,似乎是在等着他二人的反應。

來人修為極高,別說是律九淵,就連路遲林都不知曉他是在何時接近。

他自稱“本座”,又有意無意窺探二人,想來也不是什麽好人。

得此結論後,律九淵動了動手指,抖落袖中藏着的幾把小刀,關灌注靈力,在突然轉身之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來人擲去。

視線間只見半身泛着幽光的鱗甲,未覆甲的衣袖擋開逼近的小刀,露出了一張律九淵再熟悉不過的臉。

那是他晨間梳洗,午間觀鏡,夜裏更衣之時,都能見到的臉。

心下驚訝愕然之情登時大盛。

前些天律承還同他說找不到,前些天他還以為自己被挫骨揚灰,如今冷不防地就這樣狹路相逢,律九淵都不知是不是要感嘆自己的運氣好。

可,在他身體裏的又是誰?

“你是何人!”律九淵質問。

卻是路遲林回答了他:“律九淵。”

方才他被律九淵擋住視線,看不清來者是何模樣,如今他越過律九淵的右肩望去,赫然瞧見這麽一張不久前才看過的臉,心下驚愕之感也不比律九淵少上多少。

只是一天之中見了兩次,路遲林都無法确定這是否仍是他的幻境。

律九淵心下一動,在一瞬間竟未分出路遲林是在回答他的問題,險些還開口應了聲。不過他上下唇方才一碰,對面的“律九淵”就扯出了一個笑來。

勾着半邊唇的,一個狷狂、邪氣的笑。至少在律九淵身上是絕對見不着的笑。

“這具身體的主人,好像是叫這個名字。”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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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就是說他并非律九淵。

這自然不是律九淵要的答案。

他已撥出腰間佩劍,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自己——這是他從未見過的“第三者”。

當時他身死之時身上存有一縷魔氣,是否就是眼前這人的手筆?他又是如何将自己的身體先律承一步帶出,又是為何附在他的身體裏,這麽多年都不曾露面的?

“你是誰,這具身體從何而來,又為何占之不去!”

“律九淵”眼珠一轉,嗤笑道:“你不必知我是誰,也不必知這具身體,反正……”

他話未落,就以手作掌襲向律九淵。

長劍頃刻間争鳴出鞘,撞上“律九淵”的血肉之軀,向周圍擋開一道淩厲的風。

律九淵感受到來自他自己的浩瀚靈力,直直沖入孟平川這具身體身體的肺腑之中。喉中湧上鐵鏽的味道,律九淵強行壓**內的翻江倒海,差些就要嘔出一口血來。

“律九淵”眉上一挑,伸手召出一把流光環繞的長劍,作勢就要朝他刺去。律九淵抽手無力,準備矮身避開,誰知耳邊炸開“咣——”的一聲,竟是路遲林擋下了那柄劍。

“你要護他?”

律九淵趁其不備一腳踹去,“律九淵”神色一凜向後急退,三人分立兩側。

路遲林虛虛撫了一下胸口,在與那柄劍對上的那一刻他似乎感受到了什麽,像是被它的靈識拉扯進了一片廣袤天地,他聞到古遠的水木清香,聽見沉厚的鐘聲欲語還休地在他耳邊回響,無數繁雜而清澈的聲音隔着過去和未來在他耳邊低聲細語,他極力地想要聽清,可那些聲音卻如塵沙一般,風一吹便散着走遠了。

那只是短短的一瞬,在他們分離之後就頓時消失,可路遲林卻感覺像是過了好久。

律九淵更是心情複雜。

只見對面占着身的人橫起劍,掃蕩一眼,贊道:“不錯。”

浮光躍金,靜影沉璧。

此劍,正是律九淵久不離手的寶劍沉璧。

律九淵手上劍花一挽,作空裏流霜起手之勢便騰空而上。那冒牌貨也并非等閑之輩,二人折身勾轉,見招拆招,空裏流霜化為碧海潮生,大浪掀起,劍風卷地,铮铮長嘯随水流。

“律九淵”在打鬥之時分出一神:“劍法不錯,可惜!”

被自己誇贊可真不是滋味。

律九淵勾上沉璧劍身,他手中長劍雖不是凡品,可到底比不上靈劍,只怕再過一會,便得在對陣之中悉數斷裂。

“你不是本座對手。”“律九淵”又道一句。

律九淵不怒反笑:“未必。”

他周身靈力大作,手上可見凸出的青筋。“律九淵”知他已是黔驢技窮,自認他翻不出什麽風浪。

卻見他喃喃喚道:“沉璧,歸來。”

他一愣。

手上的長劍開始嗡嗡作響,劍身顫動,巨大的力道在他手上撕扯着,沉璧仿佛下一秒就要逃脫開去。

它是在掙紮,但兩廂又都是它的“主人”。

“律九淵”有那麽一瞬間的不可置信,但他很快便收了劍勢揮袖一掃。

律九淵沒有撿到他的這一手,想要擋下,但手上迎下的威勢極重,直直将他掀了出去。

他感覺到了一絲魔氣混在他本有的靈力之中!

果真是他!

路遲林摟過他的腰将他扶住,手上已靈光大作,現出長劍的形狀。

那廂的“律九淵”卻是存了停手的心思。

“你還要護着他們到幾時?不如來同本座做伴,待我功成之日,身邊自會有你一個位置。”

他這話說的不明不白,二人皆疑惑地擰起眉。

他的下一句話接着在二人耳邊炸開。

“岑明,到本座身邊來。”

律九淵與路遲林面面相觑,前者遞了一個“他是不是傻了”的眼神,後者搖了搖頭一臉茫然。

“律九淵”見他不應,神色不耐地仰起頭看了一會天色。

而後又道:“罷了,想來你也不會那麽快就答應。本座在縛魂之地等你,想好了,便可來找我。”

他說話時,目光直勾勾地打在路遲林的身上,片刻都不曾離開。

二人這才後知後覺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是岑明早已身死,他為何會将路遲林認作岑明?他與岑明又是各種關系?

“至于你,本座現下還有要事,下回再來取你的命。”“律九淵”在說完這句話後便在他們眼前沒了身影。

律九淵無奈地撇了撇嘴,直覺被“自己”威脅的感覺并不好受。

“他……”

“沉川。”路遲林撩開眼皮,盯着他消失的方向涼涼說道,“我在夢中見過,岑明以縛魂陣滅沉川。可他沒死。”

沉川。

近百年來,此間只有一個沉川。

而且,這個沉川還有與他一點相似之處。

律九淵凜了神,仔細思索着前後脈絡,卻又聽見路遲林冷冷地說:“孟平川,解釋一下吧。”

“啊?”

“為何你能召動那把劍。”

“……”

這該從哪裏解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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