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電話
第11章 第十一章 “電話。”
第十一章
教堂裏的禱告牆裏有無恥之徒祈求財富,有殺人者祈求寬恕,有位高權重者祈求長盛不衰,但唯獨醫院的牆壁上是無數人落淚泣血的普通人祈求至愛至親之人平安康健。
太平間的門打開,沈玉蕪從裏面走出來,她眼眶還泛着紅,蒼白的臉上盡是淚痕,柔弱的身軀繃的緊緊的。
阿傑看着莫名想起雪柳來,看起來枯敗的枝桠但只要有水就會長出雪白的花。
沈玉蕪的臉上的淚水已經幹竭,她低頭看着腳下的門縫,門前門後生與死的隔閡就這樣簡單的被劃出來。
她垂眸掩住眼中的情緒,啞聲說:“走吧。”
阿傑點點頭,帶着她一路往外走。
醫院這一路都十分冷清,兩人下了電梯,到達地下車庫。
車庫裏不算太黑,電梯口處有明光,沈玉蕪擡起頭,遠遠地看到有個身影朝他們這邊不斷張望。
阿傑同樣發現了,他警惕地站在沈玉蕪身前,側頭對着耳麥說:“叫人去前面看看。”
沈玉蕪低眸沒說什麽,她知道他們一路出行不可能只有她和阿傑兩人,暗地裏一定有謝寒城派來保護她的人。
地下車庫裏湧出四五個人來,訓練有素地将張望的人抓住。
抓住這人并不費力,這是一個穿着灰色棉服的女性。她紮着高馬尾,戴着黑色的鏡框,被保镖扣下的時候并沒有太掙紮,十分配合的往前走,直到見到了沈玉蕪。
女人看見沈玉蕪時,眼睛一亮,興奮地朝沈玉蕪喊:“沈小姐!阿蕪小姐!”
熟悉的聲音讓沈玉蕪有一瞬的征愣,她撥開擋在她身前的阿傑,看到來人的樣子,喃喃出聲:“夏秘書……”
“是!是我!夏薇!您還記得我!”夏薇臉上綻出笑容,“我終于等到您了!”
沈玉蕪有些驚喜,幾步走上前,柔聲對周圍的保镖說:“請放開她,她是我父親的秘書。”
保镖們看了一眼她,再看了一眼她身後的阿傑,看到阿傑點後才松開手。
這番動作納入沈玉蕪眼中,纖長的睫毛眨了眨,但臉色并未有絲毫變化。
看着保镖們松開夏薇,她拉起夏薇的手說:“夏姐姐,你剛剛說你在等我嗎?”
“是的,我這些日子每天都會來地下車庫碰碰運氣,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等到您,今天總算是看到您了。”夏薇激動地說。
她看了看四周的人,壓低聲音有些猶豫地開口:“沈小姐,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夏薇并不傻,她看出剛剛那些保镖的主人并不是沈玉蕪,他們看起來更聽沈玉蕪身後男人的話。
沈玉蕪聞言溫柔地笑了笑,應聲說:“好啊。”她看向身後的阿傑,語氣随意道:“阿傑,去找家安靜的咖啡廳,我有話要和夏秘書說。”
阿傑看了一眼夏薇,眼神中帶了些猶豫,因為夏薇并不在他們密切關注的人裏,他不敢貿然讓沈玉蕪和她接觸。
阿傑的猶豫被沈玉蕪盡收眼底,她斂了斂眸,抿嘴溫柔一笑,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夏薇見此不想為難沈玉蕪,張口欲說話,卻被沈玉蕪溫和有力的眼神制止,她手輕輕擡了擡,示意她先不要開口。
沈玉蕪手中的電話被接通,男人清冷溫和的聲音自揚聲器傳進每個人的耳朵裏。
“嗯?是我,怎麽了?”
男人話音落下,沈玉蕪捂着嘴沒有第一時間回話,似乎像被冷風吹的不舒服有些咳嗽。
那端沒等到回話,頓了頓,随後繼續開口問。
“是出了什麽事?阿傑呢?”
男人略帶關切的聲音落在衆人耳中,沈玉蕪這才放下捂着嘴的手,輕聲咳嗽清了清嗓,仿佛咳完了一樣,軟糯着聲音說:“我沒事。”
女孩咳嗽的聲音電話那頭的男人并沒有落下。
男人的聲音再開口帶了些壓迫感,“咳嗽了?”他語氣驟冷,“阿傑沒照顧好你麽?”
這話出來,阿傑背後一涼,想要開口解釋卻被沈玉蕪打斷。
她的語氣不急不緩,仿佛只是随便打個電話。
“可能是地下車庫風太大了,有點咳嗽。”
電話那端陷入寂靜。
半晌,男人的話才響起。
“把電話給阿傑。”
沈玉蕪看了眼身後的阿傑,眯着眼笑了笑,朝他招了招手。
阿傑這會要是再看不懂她什麽意思,他這秘書就白當了。
阿傑僵硬地沉默地接過電話,顫着聲音應:“先生。”
電話那端,謝寒城語氣帶笑,聲音卻冰冷:“我讓你陪她出門,是讓你由她在地下車庫吹風的?”
阿傑試着為自己留條活路,然而張口差點又栽進去半條命:“小姐…不是,夫人…夫人她想和別人喝咖啡。”
謝寒城的語氣果然更冷,語氣中笑意也加深。
“李傑,你也嫌你自己的時薪太高了麽?”
“她想去哪,就陪她去,聽明白麽?”
阿傑欲哭無淚:“聽明白了先生。”
電話挂斷,阿傑擡起頭看向身前笑眯眯地望着他的沈玉蕪,頓覺頭皮發麻。
他現在終于明白之前先生說的,不要小看了沈小姐是什麽意思了。
沈玉蕪收回了自己的電話,溫柔可愛地說:“哎呀,挂啦?我還想問問他在羅馬順不順利呢。”
她将手機收回自己的衣兜裏,看着一言不發地衆人,笑眯眯溫和地問:“我們現在可以出發了嗎?”
-
咖啡廳的門被人推開發出好聽的叮鈴聲,複古裝修的咖啡廳裏,穿着服務生衣服的店員在櫃臺上擦着杯具,擡頭看了一眼,映入眼簾的是女孩柔順如瀑的黑發,精致打理過的黑發下是她未施粉黛的臉。
咖啡廳的燈光将她照的白皙動人,漂亮的眼睛落在窗邊的座位,屋外的寒氣被女孩和她身後的女人一起卷入。
沈玉蕪和夏薇在窗邊坐下,餘光掃到咖啡廳的門被人再次推開,阿傑朝櫃臺的店員耳語幾句,随後店員起身在門口挂上了暫停營業的牌子。
氤氲着熱氣的咖啡被人端上,咖啡師精心設計的拉花橫在濃香的咖啡上,香氣攀繞着熱氣一點一點鑽進人的鼻間。
夏薇盯着眼前的咖啡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麽,直到面前咖啡裏被人放了一塊方糖,她才回過神來。
看着咖啡裏的那顆方糖,夏薇的眼睛有些濕潤。
“您還記得……”
沈玉蕪放下方糖夾,莞爾一笑:“我父親在的時候,每次我來公司找我爸爸,都是您給我泡的咖啡招待的我。我記得我去美國回來的第一個聖誕節,我和您說我要一杯美式,但是端上來的咖啡裏姐姐給我加了一塊方糖,說這樣口感會絲滑點。您還說美式太苦,小姑娘不要吃苦。”她說着眼眶中閃了閃淚光,“您說您也愛這麽喝,我父親也喜歡喝。”
夏薇的眼眶泛起紅絲,扯了扯嘴角,苦笑說:“您記性真好。”
沈玉蕪微笑着搖搖頭 ,看着她說:“不是我記性好,是您盡心盡力做事,我爸爸常常誇您,次數多了,我也就記住了。”
沈玉蕪的話徹底攻破夏薇的心房,她眼中的淚滑落,想起老沈總的好,她放在咖啡桌上的手漸漸握緊,随後眼中帶着決絕。
“沈小姐,您是沈總的親女兒,我不知道豪門裏那些彎彎繞繞真不真,我只知道沈總很愛您這個女兒,這點我作為沈總的秘書再清楚不過了。”
“我從畢業以來就進入沈氏,從最底層的文員做起,直到有一次公司年慶,沈總賞識我提拔我做了秘書,算起來我也跟了沈總八年了。這八年裏,我也算是看着您長大的。”
說着,她的聲音裏帶着祈求:“您就告訴我一句真話,沈總的死您有沒有參與?”
沈玉蕪的眼神沉了沉,她看着眼前的夏薇,鄭重地說:“我不知道是什麽讓您有這樣的誤會,但我是絕不可能害我父親的。”
夏薇看着她的眼睛,她跟了沈塗七八年,看人的本領也學了些,知道沈玉蕪沒有撒謊。
“對不起,我實在是怕。”
沈玉蕪握住她的手,安撫她:“夏姐姐,我把你當我的姐姐一樣看,我不想和你說假話。我已經知道是有人害了我父親,而關于我父親的死,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夏薇點點頭,苦笑着說:“是,但這要從兩個月前說起了。”
“我記得那天是周一,因為我的一個工作失誤,導致兩個會議室撞了,那天沈總發了很大的火,直接把我解雇了。”
“當時我很冤枉,因為我明明告訴過B組的人開會時間是十點後,但是他們九點就來了,還說系統上就是九點。”夏薇将當時的情況娓娓道來,“我做秘書這麽多年,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我和沈總說,可能是系統故障,但沈總并沒有聽我的辯解,當場大發雷霆,直接将我解雇了。”
沈玉蕪皺了皺眉頭,心下疑慮:“我爸爸,并不是這麽苛刻的人。”
夏薇點了點頭認同了她的想法:“對,我當時覺得我在沈氏工作算起來也有十年了,我跟了沈總這麽久,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沈總竟然就這麽把我解雇了。我就犯了渾,和沈總大吵了一架,之後就離開了沈氏。”
“但當晚我在家裏就琢磨過來不對勁。公司的系統運營一直沒出過任何問題,這種時間上的錯誤就算有很快也會被更正,所以我猜測不一定是系統故障,有可能是誰在背後給我使絆子,偷偷改了時間。”
“我想通這點以後,找了保安室和我同鄉的小劉,花了些錢拜托他拷一份錄像給我。我讓他把前一天總裁辦的監控都調出來,我要看看當天是誰走的最晚,最有這個機會動手。”
沈玉蕪佩服夏薇,她作為自己父親身邊的秘書,能在被誤解開除的這個檔口上反應過來不對勁,并且立即作出舉措應對實在不容易。
她将事情過了一遍,心中也同意夏薇的猜測,她應該是被人在背後下了絆子。
沈玉蕪問:“那您在監控裏找到人了嗎?”
對面的人突然沉默,讓沈玉蕪心中隐隐一跳。
夏薇深吸一口氣,而後直直望向沈玉蕪的眼睛,開口說:“找到了。”
“是誰?”
夏薇看着她,抿緊唇,緩緩張口:“你的父親,我的上司,沈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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