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我想外公活過來
第14章 第 14 章 我想外公活過來。
李司淨确實累了。
當發現幻覺可能不止是幻覺,他只會覺得恐懼。
多年久經磨砺和死亡擦肩,他以為自己最後活下來,已經對恐懼産生了一種疲乏。
現在他才發現,不是的。
他的恐懼像是封鎖在狹窄空間,只露出了一個點,稍微觸碰就會山呼海嘯席卷而來。
那是周社造成的恐懼。
與醫院裏哭嚎的女人一樣的恐懼。
“嗚嗚……”
稀碎的哭泣聲,恐懼的壓抑着響動。
李司淨在一片黑暗裏,見到了更深的黑暗。
像是心髒剜去留下的一道疤痕,在深坑裏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影子。
“嗚嗚。”
淺淺晦暗的影子裏突起了一塊陰影,斷斷續續的嗚咽,仿佛那塊如黑鎏釘壞點一樣的陰影,發出的哭聲。
那是一個很小的孩子,一頭短發。
陷入了無法掙脫的黑影之中,周圍腥臭的爛泥,漂浮着綠色浮萍,翻開了眼睛。
Advertisement
那一刻,李司淨想起來了。
他幻覺裏的爛泥黑影長出的嫩芽,不該是生機盎然的浮萍,而是飄浮無章的眼睛。
正如外公寫在日記本上,字跡鋒利的一句:“山裏的螢火紛飛,像是一雙一雙綠色的眼睛。”
打探、窺視的一雙雙眼睛,一起看向哭泣的小女孩。
她立刻捂住了嘴巴。
瘦小柔弱的身軀還在顫抖,依舊緊閉着眼睛,假裝睡着。
極為拙劣的演技,透出了年幼無助的最大努力。
一雙雙眼睛向她聚攏,伴随着吵鬧的低吟。
“她可以……”
“把她帶到這個世上,就是為了……”
“真是膽小又可愛啊……”
“嘻嘻……”
吵鬧混沌的聲音,辨不清男男女女。
李司淨覺得厭惡無比。
滾開!
他的聲音淹沒在黑暗裏,他的步伐陷入在泥濘裏。
螢火散成了煙氣,只有李司淨踏空濺起泥濘的爛泥。
踩進了腥臭的污穢裏,逐漸沉落到更深處。
李司淨只能看着,他想要伸手,想要将掙紮苦痛的小女孩從爛泥污穢之中救出來。
不會有人面對孩童遭受的折磨,無動于衷。
那種求助無門的幼年哭喊,又有着飽受折磨的懂事壓抑。
因為不是哭了就會得到幫助。
也不是因為哭了一切都會變好。
她只是無法克制的流淚,徹底的感受到活着就要承受的苦與痛。
李司淨也流下了眼淚。
仿佛他才是那個應該痛哭的小女孩,遭受着夢魇的折磨,一年又一年無法走出窒息的黑暗。
“司淨,怎麽哭了?”
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李司淨詫異的擡頭,見到了熟悉的臉龐。
發白的短發,厚重的眼鏡,穿着老舊的藍布衣服,擔憂的看他。
“外公,我做噩夢了,好可怕的夢!”
他從沒有像現在一樣,那麽的委屈柔弱,一把撲進了帶着煙火氣息的懷抱。
“什麽樣的噩夢?”外公輕輕拍着他的後背。
李司淨抱着外公的腰,哭着搖頭,太可怕了,他不敢說。
“來。”外公将他扶起來,拿過粗糙的毛巾,仔細擦幹淨他的淚痕。
“越是可怕的夢,越要說出來。只要說出來,就不怕了。”
外公一句一句的鼓勵,李司淨找到一點點勇氣。
他說:“我聽到有人哭,可我看不見,周圍有很多眼睛,我、我……”
說着說着,他大腦一片空白,只會茫然的複述:
“我害怕。”
外公輕輕摸了摸他的頭。
“司淨,可怕的不是你知道它,而是你無法面對它。”
“……什麽意思?”
他還小,說話都奶聲奶氣的,并不懂得這麽深奧道理。
外公慈祥的解釋:“意思是……等你能看清那些眼睛,就不會再怕它們了。”
外公仔細的幫他穿好鞋子,李司淨不太高興,他還是很怕。
怎麽會有看清了就不會再怕的眼睛?
明明那些眼睛那麽的可怕。
但李司淨還是乖巧的站了起來。
“外公,我們要去哪兒?”他好像總在問這個問題。
外公笑着說:“我們去看看外婆。”
小孩子的害怕和傷心,總是一陣一陣。
既然要去看外婆,李司淨就不能再哭了。
他緊緊的抓住外公的胳膊,走在泥濘的田埂路。
鄉下的土路,總是這麽難走,特別是下雨之後,濕透了的泥團,踩一腳就能把鞋子都陷進去。
沒多久,他就跟着外公走到了每次給外婆上墳要走的那條路。
但這次不一樣,外公沒有說上墳。
李司淨仰望不遠處的深邃竹影,清風吹拂着低低垂落的竹葉,一片一片,飛舞盤旋在半空中,像極了他夢裏不敢對視的眼睛。
“外公……那些眼睛是綠色的,和竹葉一樣綠,和竹葉一樣細,也這麽飄……”
飄浮的竹葉漸漸籠罩出一條幽徑,仿佛将要通往怪物的巢穴。
“傻孩子。”
外公的聲音仍舊慈祥,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們是去見外婆呀,就算竹葉是眼睛,也是外婆的眼睛,她看着你長大,不會傷害你的。”
李司淨對外婆沒有印象。
他的世界裏只有媽媽、爸爸和外公。
可是媽媽到哪裏去了?
外婆是媽媽的媽媽,媽媽為什麽不和他們一起來看外婆呢?
簡單的困惑,伴随着他戰戰兢兢的走入竹影掩映的小徑。
畢竟是六歲的孩子,對于未知的恐懼,就像漆黑會吃人的怪物,唯一能做的,只有攥緊外公的手。
他什麽也看不見。
只能見到一片漆黑之中萬千飛舞的綠影。
像是熒綠的螢火蟲,又或者污濁池塘漂動的浮萍。
外婆怎麽會在這種地方?
李司淨想問,還沒出聲,就聽得一道呵斥,從黑暗中傳來——
“你帶他來做什麽?”
李司淨沒聽過這樣的聲音。
就算是村裏的老奶奶,尖聲細氣,跟家裏的女人一起吵架,鬧得整個村都聽見了,也沒有這一道聲音來得尖銳刺耳。
李司淨震撼又恍然,發現自己沒法說話。
他想要發出聲音。
他想喊外公,想說他害怕。
外公緊緊抓住了他的手:“司淨,別怕。”
很冷,很黑。
那道尖銳的聲音很不高興。
“你給他取了這個名字,就不該來找我。他是個男的,做什麽夢我都管不了。”
外公仍是心平氣和,“無論他叫什麽名字,都是你的外孫,怎麽也要管一管的吧……”
李司淨感受到外婆對他的厭惡,他有着與生俱來的敏銳。
他應當是害怕得哭出了聲。
在無邊黑暗,無聲的痛哭,只能緊緊抓住外公的手臂,仿佛陷入了另一個噩夢,失去了語言能力。
只會一遍一遍哭着去喊:外公!
聲音又一次一次淹沒在寂靜中。
“……司淨。”
突如其來的一聲回應,令李司淨感到恍惚。
他自始至終都知道,自己從小就不是一個省心的小孩兒。
膽小、內向、動不動就哭。
一點兒也不招人喜歡。
童年的回憶除了自我厭惡的脆弱、愚蠢、天真,唯一的美好,似乎只剩下了外公。
外公對李司淨很重要,重要到整個可怕夢境,充斥着女音對他的厭棄,只要抓住外公的手臂,躲在外公身後,就可以逃避一切。
“司淨。”
呼喊還在繼續,李司淨卻回不過神。
爸爸只會叫他“淨淨”,自從外公去世,已經很久沒有人“司淨”“司淨”的叫他了。
可是這聲呼喚很熟悉。
熟悉得好像他很重要。
“司淨……”
那道聲音執着的喊他,不同于外公的慈祥,漸漸從轟隆蜂鳴裏變得清晰。
“司淨?”
李司淨神情恍惚,抓住的不再是夢裏外公枯瘦的手臂,而是眼前這個英俊男人的手臂。
是周社在喊他。
“司淨,你今天去見了誰?”
周社的聲音,仿佛和外公蒼老的呼喊重疊,又泛出格外不同的波紋。
“你累了,情緒很不平靜,應當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
“如果是那些東西,已經沒有辦法傷害你了。所以……”
“你在夢裏又見到了誰?”
李司淨每一句都能聽懂,又每一句都無法理解。
他幾乎要順着問話,下意識回答:“我見到了……”
“外公”兩個字如同觸及的警鈴,使他驟然清醒。
他如驚弓之鳥,看清了自己所在的地方。
還有他恐懼的那個人。
李司淨大腦思緒混亂,不由自主閃過醫院的女人,哭泣小女孩,還有慈祥的外公,冷漠的外婆……
但他不想回答。
他本能的認為,将自己的夢境告訴周社,必然會陷入更加危險的境地,所以産生了強烈的抗拒。
他瘋了一樣揮開周社的手:“那你呢!你又是誰!”
周社力氣極大,伸手禁锢住他,“我不是誰,但我會保護你。”
“這些東西會徹底纏住你,令你窒息,讓你成為它們的養分,供它們繼續肆掠。”
“每一次茁壯的彙聚,都是因為你的仇恨、你的悲傷,還有你強烈的欲望……”
“你想要什麽?”
周社凝視着他,一瞬間,近得他能感受到溫熱潮濕的氣息。
李司淨一直想知道的答案,等他真正面對了,才發現自己無法面對。
周社每一次提問都會叫他毫無遮擋的陷入自我審視。
誰讓他陷入痛苦?
誰對他做了什麽?
他想要什麽?
一句一句提問,如同撕裂他的血肉、拆散他的骨頭,敲打他藏在內心最深處自以為掩埋得極好的恐懼。
幸好,李司淨不會是夢中茫然困在原地只會哭的孩子。
他有逃跑的能力。
但李司淨一翻身,就被周社敏銳的抓住,指尖帶着駭人涼意,仿佛刀刃貼近皮膚一般,略帶力氣的壓住李司淨頸窩。
他要殺了我!
李司淨克制不住這樣去想。
周社的問題還在重複。
“你為什麽要拍攝《箱子》?你到底想要什麽?”
那種恐懼滅頂彌漫,李司淨混亂得眼神模糊,又聽得字字清晰。
他竟然産生了濃烈的幻覺,在揮之不去如黑泥淹沒的惶恐之中,反常的認為這樣危險的周社可以信任。
漆黑眼眸裏,執着倒映的不再是李司淨。
而是六歲的司淨。
一聲一聲喊着“外公”“外公”,躲在安全溫暖的身後,毫無芥蒂的說出心底藏得最深的秘密。
“我想……”
他聲音幹涸,仿佛靈魂脫離軀殼,驀然旁觀卻熱切想要向這個男人傾訴一切,急于卸下背負了十六年的重擔。
“我想外公活過來。”
這世上唯一了解他,見過整個爛泥彌漫世界,飽經惡意侵蝕仍舊泰然處之的李銘書,活過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