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李司淨,你去哪兒?……
第34章 第 34 章 李司淨,你去哪兒?……
“咚咚咚!”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獨孤深立刻醒了。
他頭腦昏沉,沒能從外公的話裏回過神。
外公……殺過人?
“阿深?阿深?”
門外呼喊模模糊糊, 聽得出是萬年在喊。
“來了!”獨孤深趕緊翻身起來,打開門。
萬年虛驚一場,“還好你沒事。”
“怎麽了?”
萬年驚叫:“又出事了!”
警察白天來詢問劇組,是走失的小女孩馨馨不見了。
可是淩晨的時候,警察又來了酒店,因為有個叫小安的男孩也不見了。
不到24小時,丢了兩個孩子,放賢良鎮這樣的小鄉鎮,絕對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整個鎮子都醒了過來了,沒有人敢用安慰馨馨父母的話去安慰小安父母。
因為兩邊的父母都招來了一大幫子的親戚朋友, 聲勢浩大, 立刻就要趁夜巡山。
那架勢, 找不到寶貝兒子就要把敬神山掘地三尺!
萬年說話有些誇張, 但也差不多了。
李司淨站在酒店門口,見到狹窄的鄉鎮馬路, 站滿了人。
如果不是警察富有經驗,叫他們提前下山, 他們恐怕真要成對方眼裏的綁架犯了。
警察不僅要查孩童失蹤,還要保護劇組。
“大家冷靜一下, 精力集中找孩子。這裏是酒店, 有監控的, 身份有登記的,我們都查過了,他們下午四點就回了酒店,一個人沒少, 不可能綁架孩子!”
警察說得倒是有憑有據,家屬們的态度可就不一樣了。
“我們家小安懂事聽話,不會亂跑。”
“鎮上都是鄰裏鄉親的,誰家沒孩子?從來沒出過這種事情,一定是外地來的拐孩子去賣。”
“他們劇組一來,孩子就沒了,肯定跟他們有關系!”
因為太巧了。
劇組一來,這麽一個出門全是熟人的小鎮子,多少沾親帶故,卻接連丢了兩個孩子,連監控都查不到蹤跡,怎麽想都不對勁。
淩晨兩三點,鬧得人心惶惶的,李司淨聽得頭疼。
他站了出來,說道:
“我們是來拍戲的,每個人都帶着工作,沒必要去綁架你們的孩子。如果你們要搜山,這點人不夠,我們可以幫忙。”
家屬那邊聽了不樂意了。
“憑什麽信你,你說你們來工作,誰又會嫌錢多?”
“現在孩子賣出去可值錢了,我們丢的可是兒子!”
李司淨也不是非得幫人找太子。
他只是擔心這群人不聽勸阻去了李家村,破壞了他們滿地沒來得及收拾的鋼架、布景。
眼前的人們是半點不讓,李司淨直接吩咐萬年:“把迎渡叫來。”
影帝好用的地方,不僅僅是試鏡、演戲、拉投資。
還有現在。
迎渡淩晨睡眼朦胧,被吵醒了不說,還得頂着路燈的凄涼光線,拿個喊話器做承諾。
“朋友們,我是迎渡,剛演了電影《舊事》拿了最佳男主角的那個。你們別怕,我們是正經劇組,來給李家村拍電影的,絕對不會做拐賣小孩的事情。”
一道尖銳女音怒火滔天:“你誰啊?你說你不會拐賣小孩就不會?”
迎渡還沒反駁,她身旁的小妹妹已經叫了起來:
“媽,他是影帝!明星!身價幾千萬上億,要什麽孩子沒有?”
那群人熙熙攘攘的叫:“怎麽幫着外人說話呢,那可是你親弟弟,影帝怎麽了,賺多少錢他生得出兒子嗎?”
竟然還有啞聲調笑的:“嘿嘿,別說他生不生得出兒子,我都想做他兒子!”
李司淨對于這些人的吵鬧,已經感覺煩躁。
他催促迎渡:“快點,跟他們說你帶隊巡山,一定把孩子找回來。”
“你……”
迎渡殺人的心都有了,這時候也只能拿了喊話器:“現在找孩子要緊,我在這裏保證,我們和你們一起進山,一定把孩子找到!”
他這算是立了軍令狀。
那些讨說法的親戚朋友,也算得了說法,商量着怎麽分組進山了。
“完了完了。”
迎渡見着人群裏有人錄像,收了喊話器,轉頭就跟李司淨抱怨。
“你這是給我找的什麽事兒啊,傳出去毛偉不得活剝了我。”
毛偉是他經紀人。
一入劇組就把他手機收繳了,唯恐他做出有損《箱子》聲譽的事情,這才派了五個保镖做助理,一定要看住他。
誰知道,根本看不住。
李司淨一句話就能把他推上風口浪尖,這倆丢失的孩子必須得找到。
“放心,傳出去你的經紀人只會感謝你。”
李司淨凡事算計得清楚。
影帝深夜幫忙找孩子,既親民又拉好感,正适合迎渡這樣不着調的演員。
他甚至調侃道:“你不是會算命嗎?現在就是輪到你顯靈的時候了,等找到孩子,家屬還要給你發錦旗。”
迎渡可不敢要這些人的錦旗。
又沒法反駁李司淨的話。
昏黃燈光之下,他看向那座随時能見到的敬神山掐了指訣。
“大安、速喜、留連。”
他報得極快,卻皺起眉間,“小孩沒事,一定能回來,但是……”
但是他沒說,徑自走到紀憐珊那兒。
“姐,你們女人都別跟我們上山了,就留酒店裏休息。”
“休息什麽?我要幫忙找孩子。”
紀憐珊半夜被吵醒,見了衆人都在籌謀着上山,她怎麽可能安安心心在酒店睡覺。
“劇組都要上山,我跟着去怎麽了?又不是沒拍過夜戲。”
“這跟拍夜戲一樣嗎?”
迎渡音調高了幾分,“山裏危險,你一個女人跟着去能幫什麽忙?不出事就算幫大忙了。”
“要你管!”紀憐珊聲調尖銳,“我走南闖北,還能在山裏出事?”
姐弟說不上幾句就能點炸。
李司淨把各個拍攝場地的負責人都叮囑了一遍,轉頭就見兩姐弟當街吵架。
“珊珊姐。”
李司淨趕緊過去調解姐弟恩怨,“你和後勤組的留在鎮上,沿河沿馬路找找,随時等我們的消息。山上我們去就可以了,本來有些器材沒收好,得檢查一下,也需要人在酒店核對。”
紀憐珊聽完,瞥了一眼迎渡,話都不想多說的走了。
迎渡還滿腹牢騷。
“不都一個意思,憑什麽她聽你的,不聽我的?”
“您老人家少說兩句吧。”
萬年都聽不下去了,趕緊把車門打開,請影帝上車。
“這是內讧的時候嗎?那邊還有人拿手機錄像呢,估計網上剛宣傳完你助人為樂,立馬就能播出你和珊珊姐吵架視頻。”
他這一說,迎渡滿臉不情願的上了車。
大影帝這會兒記起影響來了,不忘辯駁:“李司淨,是紀憐珊先跟我吵架的,我明明是關心她,她不識好歹。就算網上鬧出事了,你也不能算我全責,我最多半責!”
李司淨嫌他煩,沒理他。
上車只問:“你算出小孩在哪個方位了嗎?找不回小孩,《箱子》都得停拍。”
那可是比網上鬧出事更為嚴重。
迎渡終于忍了脾氣,在轟鳴的發動機響動裏出聲:
“一個近在眼前,一個山北水南,但是我們找不到,要等時機。”
李司淨沒聽明白,最煩謎語人:“什麽意思?說清楚。”
迎渡沉默許久,盯着那座越來越近的大山。
“意思是他們不是普通的走丢,确實是被人拐走的,但是拐走他們的人,也許會些邪門歪道的術法,讓他們此時處于陰陽兩界之間,雖然沒有大礙,但是不生不死。”
“能找回來,可不能保證找回來的還是那兩個孩子。”
李司淨讨厭玄學命理。
就像他讨厭此時的迎渡說得不清不楚又清清楚楚。
走丢的孩子,永遠只有找回來和找不回來兩種情況。
然而,迎渡這麽神神叨叨一說,李司淨立刻意識到更為現實的可能性——
找回來的孩子,也許會死、會癱、會受傷。
過于脆弱的生命,從他們失蹤那一刻起,就變得無可挽回。
車輛疾馳李家村,李司淨仍在沉思。
山南水北謂之陽,山北水南謂之陰,如果迎渡算的有幾分對,他倒是清楚敬神山裏兩個朝北且陰氣極盛的地方。
一個是《箱子》拍攝選址的土地廟,還有一個……
“到了。”
萬年在路邊緩緩停車,劇組的車輛已經在不寬的馬路旁停出了一排,工作人員拿起了手電筒,往山上的取景地走。
李司淨下了車,見獨孤深站在路邊等他們。
剛才實在場面太亂,沒來得及顧上獨孤深,想不到他已經坐着車先到了地方。
想來也是跟迎渡鬧了不痛快,不願意再跟迎渡同車。
可惜,這不是鬧別扭的時候。
李司淨看了看陰黑深邃的大山,立刻叮囑道:
“迎渡,你跟阿深一組,他出事了你全責。”
“喂!”
迎渡一身責任越加越重,“李司淨,你去哪兒?”
李司淨的手機,亮起昏暗的電筒光,照出了不同的路。
“你別管。”
他腦海盤旋着生和死,覺得周社這個王八蛋信口雌黃,什麽都做不到卻騙他無所不能。
敬神山漆黑的山路,李司淨已經很熟悉了。
以前回來取材、給外公上墳、被噩夢折磨得無法入睡的年歲,這樣的路反反複複走過很多次。
即使只有手機微弱的光,也不妨礙他順着陰冷的石階,順利走入敬神山。
他不信任何人。
更不該信周社。
手裏照亮前路的光線,足夠撥出一通電話确認周社在做什麽,能不能找回孩子,李司淨卻沉默前行。
他本能的感覺,孩子會在外公那裏。
或者說,他不會無緣無故做一個外公藏起女孩的夢。
忽然,手機亮起了屏幕。
一貫靜音的手機,跳出了等待接通的界面,“周社”兩個字在接聽、拒絕之間,清晰可見。
李司淨并沒有接,也沒有停步。
來電連續出現三次,都以沉默的未接結束。
他想,他知道周社要說什麽……
不要獨自走進山裏。
不要去外公的墳墓。
他一句也不想聽。
李司淨在往山的北邊走,沿着河流以南的地方,穿過一片茂密竹林,就能去到外公的墳墓。
那是他熟悉的地方。
熟悉到迎渡說出山北水南,他就能夠立刻想到的地方。
李司淨在村裏取材,聽了不少關于外公的過去。
也聽了他不可思議的事情。
那些坐在老家院子裏,枯槁得神志不清的老人,即使口齒不清了,仍會去罵:“李銘書不是個好東西,他留在村裏就是害我們的!”
因為外公的墓地選在敬神山極陰的地方,在老人眼裏,給這座偏僻破落的村子,帶去了晦喪的陰氣。
當時李司淨麻木的聽着,仍是仔細的記錄了下來。
又在《箱子》立項之後,請了鎮上專門做喪事一條龍的陰陽先生來看。
外公的墓确實選得不好。
背陽向陰,竹林叢生。
按照陰陽先生的說法,這樣的墓陰氣彙聚,魂魄不安,對于活人更是大兇大險。
連陰陽先生都願意為他另擇一塊福地,盡快搬走才不會影響子孫後代的運勢。
可李司淨不在乎這些。
他信外公。
這樣兇險的墓地,是外公寫在日記本上,親自選擇的。
“這地方依山傍水,又能遠眺鎮上資料館,應當是我最佳的歸處。”
“畢竟她在這兒等我很久了。”
她是誰,外公從來沒有明說。
但李司淨清晰知道,她是外婆。
遙遠的童年記憶,仍有茂密竹林,難走的山路。
外公帶他去給外婆上過墳,這裏原本是外婆的墓地。
在外公死後,才成為了他們兩人的合葬墓。
說是合葬墓,卻沒有貼上外公外婆的照片,也沒有寫外公外婆的名字。
那塊李司淨年年祭拜的墓碑,上面寫的不過是:書山貴向乘生氣,玉水藏風永吉祥。
普通的祭奠詞罷了。
冷風吹拂竹葉,墳墓必經之路的竹林,已經不如夏季來得翠綠,落下了不少枯黃的竹葉,仍有深綠的葉影垂拱出道路,在淩晨顯得有些凄涼冷清。
竹林陰影遮蔽月亮,使得手機的光亮尤為重要。
李司淨擡起那束微弱的電筒光,掃過墓前,竟然見到了一個陌生的背影。
那人穿着黑色的夾克衫,锃亮的布料棱角在月色照耀下反射尖銳的光。
他立在墓碑旁,肅穆得像是憑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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