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27章

我會死嗎?

青玉感覺自己的額頭上滿滿的冷汗,大腦中就像墜了一個鉛球一樣沉重;那個鉛球在他的大腦中搖擺不定,仿佛随時都能破腦而出。

司機的臉上早已沒有生動的情緒。

它的皮膚失去了生命的色澤,僵硬的嘴臉勾起了一抹如簡筆畫一樣的微笑。剛剛上車時身上的生活氣息宛若雲煙一樣消散,本就不精致的五官在異變之後更加怪異。

司機靜靜的坐在那裏,夕陽的紅光将他的身影暈染的模糊不清,就好像是一副暖色的水彩畫,身體和背景為了繪畫效果虛合在一起,看上去宛如舊日故事一樣,有一種【過去】的畫面感。

而紅毛少年,他在青玉的凝視下,呆滞的面孔逐漸轉變了表情。

少年的雙眼開始慢慢瞪大,雙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他的眉毛緊緊皺起,雙眼就那麽呆呆的瞪着,看着車內一幹群衆,似乎不是很開心。

司機如同紙繪一樣的面孔揚起了一抹惡意的微笑,看上去十分詭異。

紅毛在看斧頭。

青玉雙眼緊緊的盯着紅毛的一舉一動,不肯放過他的一絲細節。

【江本青玉:紅毛和司機先生是鬼,我确定。】

張黎在隊伍的頻道裏聽到了青玉的話語,她渾身一涼,瞬間就出了一身的白毛汗,顧不得情緒還未穩定的福澤谕吉,張黎立馬用餘光去掃紅毛和司機的方向。

而張忠這邊,聽到青玉的聲音之後,他停下了與江戶川亂步的交談,話語中止,江戶川亂步還向他投來了疑惑的目光,但是這對張忠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大概是因為游戲很快就要結束了吧。

“所以說,你不好奇這個消防箱裏面裝的是什麽嗎?” 江戶川亂步看見張忠發呆的樣子,非常不滿,撅起嘴用手指捅了捅張忠的胳膊,試圖喚回張忠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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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張忠回過了神,他表面上似乎有些遲鈍,尴尬的用手撓了撓後腦勺 “比起這個…江戶川先生,你不去看看你同伴麽?我感覺那先生不太好的樣子。”

張忠一邊說,一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福澤谕吉那邊,神情有些猶豫。

【張忠:千島,你試試上報答案,快!嬰兒,紅毛少年,司機,中年男人,女人,老人,女學生。】

【千島夏:直接這麽填?】

張忠聽完忍不住心裏面暗罵一聲。

【張忠:那還怎麽辦?系統又不給他媽人名,難不成讓我們自己找人名?一個個趁鬼殺人之前問一句“你叫什麽?”不成?】

青玉坐在衛衣少年的前排,将衛衣少年的屍體從昏厥的中年大叔肩膀上慢慢的移開,又輕輕的合上了他的雙眼。

青玉聽到了隊伍群裏面的讨論,他感到內心有些複雜。

大概是因為系統給的機會只有一次。

一次就意味着如果他們交的答案不對,只需要一次就能判定他們游戲不通過,那麽接下來他們就可能面臨着死亡級別的懲罰。

但是這種情況,張忠還是毫不猶豫的相信他了,甚至沒有要求他解釋一下。

青玉感覺這種做法滿不合理的。

畢竟他們才認識不到一天;雖然表面上大家都是隊友,但是誰又能準确猜到別人的心态想法呢?萬一他就是個反社/會的瘋子,故意坑他們的怎麽辦?

張忠到底是出于對他的信任,還是急病亂投醫,他目前為止都無從得知。

而且現在想那麽多也沒有用。

能不能活下來都不一定呢。

…………

江戶川亂步聽了張忠的話,沉默的看向福澤谕吉的方向;此時的白發男人已經平複了情緒,從地上站了起來,将高中生的屍體橫抱,放到了椅子上,又脫下了自己身上的羽織,如同一塊裹屍布一樣,輕輕蓋在了高中生的身上。

福澤谕吉做完一套動作,過程中沒有和中年男人說一句話,就當那個人不存在一樣,任由它同一根僵直的電線杆,靜靜地矗立在車的中間。

“社長才不是那麽脆弱的人。” 江戶川亂步靜靜地看完了這一切,他說道。

少年推了推自己的眼鏡,潤玉般的綠眸中好似水波閃爍。

“況且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不結束這一切的話,大家都會死,哪怕我去安慰了社長,我們之後也會死。”

“那為什麽不先把這一切解決了呢?保護更多的人活下來,等事情結束再去好好的安慰社長。”

張忠有些難以言喻的看着江戶川亂步,不知道該說什麽,心中有些久違的羞愧。

江戶川亂步看了一眼張忠的表情,他眼瞳一轉,似乎不經意間看了他一眼,随後就別過頭去,不再和張忠對視。

“反正社長可比我堅強多了。”亂步道。

“我會盡力去找出鬼,但是你能毫無保留的告訴我一切麽?”

亂步的語氣淡淡的,他背對着張忠,看着群魔亂舞哭號的群衆,看不清他的表情。

張忠的心髒瞬間被一張無形的大手悄然捏住,慢慢收緊,他的喉嚨仿佛被什麽東西給堵住了一樣,說不出話來。

張忠驚愕的看着江戶川亂步,表情疑惑,似乎是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你,或者說你們,都知道些什麽?”亂步轉頭回來,面無表情,不高興也不生氣,只是看了眼張忠,又看了一眼張黎和青玉,意思很明白了,想表達的就是【你們一夥的】。

【轟隆!!】

【轟!!!】

張忠連謊言都沒有編出口的功夫,整個車廂又開始發出了一種令人牙酸的金屬嗡鳴聲音,并開始産生劇烈的晃動。

“不好!”江戶川亂步一驚,十分鐘又到了。

随着車廂劇烈晃動,江戶川亂步失去了平衡,他左手往車門方向的擋杆去抓,卻不幸抓了一個空,整個人的身體就像一棵随風搖擺的蘆葦,在即将摔倒之時,張忠眼疾手快的死死勾住他的手肘,才将他拉穩。

江戶川亂步如同揪住一個救命稻草一樣,借着張忠的力度固定自己的身體,他艱難的穩住自己的腦袋和眼鏡,迫使自己從鋪天蓋地的眩暈中清醒過來。

但是,他餘光裏,看到了一個不該看到的影子。

在後車門的最後一排,離他們不到一米之處。

那個熟悉的座位上,如同虛影漸漸凝實,出現了一個碎花布衣裳老人的背影。

它一頭花白的卷發,慘白蒼老的脖頸,就那麽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不受車內晃動的影響,坐的筆直。

車內的乘客在晃動的眩暈中不停地哀鳴和尖叫,有個男孩甚至難受的趴在車上嘔吐了起來,嘔吐物的氣味瞬間在不流通空氣的空間中開始傳播。

福澤谕吉擡頭一看,果不其然的發現車棚的天花板開始壓縮,就像是一個空間被抽出空氣一樣,四周開始縮癟,一種鋪天蓋地的壓迫感開始向他襲來。

一種不好的預感在福澤谕吉的心頭蔓延,他咬緊牙關,不在理會中年男子,反手就将張黎推向就近的座位,然後沖着司機喊 :“快點離開地上,坐到位置裏面去!!!”

“別管他!!”張黎緊緊的抓着座位前面的椅子靠背,沖白發男人說道。

黃發女人隐晦的看了司機和紅毛少年一眼,喉嚨上下滑動,吞咽口水 :“別管他們兩個。”

福澤谕吉愣了一下,轉頭看向司機和紅毛,馬上就發現了他們的不對勁。

兩人就像是斷了電的機器人一樣,和雕像一樣滿面死寂,安靜的呆在自己的座位上,皮膚灰白,咋一看就像是水泥灰切成的兩個人。

【揭穿鬼可能會收到直接的因果攻擊。】

福澤谕吉愣住了,他看着剛剛還和他有交流的兩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了一副陌生的樣子,屬實有些難以接受。

他們…是它們。

剛剛委屈的司機,暴躁叛逆的少年;褪去了僞裝,仿佛是脫下了活人身上的一切色彩,回歸于死寂,讓福澤谕吉明顯的感受到了活人與死人的區別。

他們的人格,他們的脾性,究竟是一種僞裝?還是僅僅在還原他們生前本來的模樣?

它們真的有意識麽?

還是說,這一切只是附加在它們屍體上的一種模拟人格?

福澤谕吉不僅産生了疑惑。

另一邊,江戶川亂步被張忠腳步慌亂的攙扶到了座位上,張忠盯着座位上無聲出現的老人,幾乎吼出聲來。

“都別他媽嚎了!!都坐回去!!坐回去!!雙手抓好前面的東西!!”

張忠吼起來聲音如同洪鐘響亮。

“不想他媽死這兒就地埋了的都給老子坐好了!!抓穩東西!!後面的!!”

張忠焦急的看着後面東倒西歪的乘客,喊聲非常大。

張忠的聲音很快就在車內響徹。

乘客們六神無主,但是身體最基本的救生意識依舊尚存,他們努力的固定身體,手忙腳亂的去抓身前的椅子靠背,有些男人在固定好自己之後,順便會幫助身邊的女同胞扶住椅子。

他們內心慌亂,但是沒有一個人活膩了想死。

都在盡力的把握自己的生路。

“真是的……這麽粗暴無禮的麽?” 江戶川亂步緊緊的抓住了前排的椅子,強忍着胃裏面的排山倒海,艱難的扯出一抹微笑,略微贊許的看着張忠。

青玉一手把着椅子,一邊撅着屁股把衛衣少年的屍體往窗邊擠,盡力的坐在衛衣少年原來的位置上。

随後,他毫不留情,直接往昏厥過去的中年大叔臉上大開大合的扇耳光。

【啪!!】

“呀!”

青玉剛打一下,這個大叔就哀嚎出生,雙腿微微顫抖,睜開了眼睛。

你他媽到底是昏還是沒昏。

青玉簡直懷疑他是裝的。

“抓穩前面!!”青玉沖着大叔道。

大叔一臉懵逼,但是下意識被青玉這麽一喊,反射性的就把雙手搭到了椅子上面,就跟被電了一樣。

大叔頂着左臉的巴掌印,目光迷離的看着四周。

先是看到了他左面坐着若隐若現的老太太。

後是看到了躺在前椅子上的高中生和站在中間的中年男子。

最後看到了被青玉擠到裏面的衛衣少年。

那少年面色青白,透着一股死氣,眼睛可能是青玉沒有給合好,現在正在半張着,呆呆的看着他,嘴巴邊還流着鮮血和唾液。

大叔看着青玉的臉幾乎和衛衣少年的臉來個近距離貼面禮,青玉好似還沒有感覺一樣,一臉緊張的向他提示。

他嘴唇緊張的蠕動着,臉色越來越白,驚恐的看着衛衣少年半張的雙眼,和那雙瞳孔放大的雙眼來了個對視。

死人的眼睛仿佛黑洞一樣,要将他的靈魂吸進去。

“嗚…”大叔失去血色的嘴唇發出了一聲短暫的哀呼,就像汽車的短笛嗡鳴一樣。

他的雙眼開始翻白眼,眼看着就要再次三進宮昏過去——

【碰!】

青玉一腳狠狠的踢在了大叔的小腿上,直接把上翻的白眼給踢了回來了。

大叔一陣紅脖子,雙眼被疼痛激起了一片晶瑩剔透的淚花。

“想死就繼續昏!這次你要是閉眼睛就別想在睜開了!”

也許是被張忠的情緒影響,青玉此刻也變的格外暴躁,惡狠狠的看着中年大叔,咬牙切齒的向他說道。

好在這次中年大叔守住了成年人的最後一絲尊嚴,在疼痛中堅持自己的防線,沒有在昏過去,他膽怯的看了一眼青玉怒目圓瞪的雙眼,又看了一眼貼在後面衛衣少年半睜的眼睛,好死不死的差點一口氣沒上來,連忙扭頭不去看他們兩個,心裏默念佛經。

“哇……”

車廂內伴随着強烈的金屬嗡鳴,隐隐約約又響起了輕微細小麽嬰兒啼哭聲。

那聲音就像是一只小奶貓一樣,虛弱又無力,斷斷續續。

“啊……”

坐在最後一排的女人聽到了這一聲啼哭,不同于其他人的惶恐不安,它的表情似麻木似不解,一張美麗年輕的臉上布滿了淋漓錯亂的淚痕,它緊緊的抓住手中粉嫩的嬰兒衣裳,纖細漂亮的手指上布滿了崎岖的青筋,似乎在極力忍耐什麽一樣,輕輕的從喉嚨中發出了一個短促的音節。

【我】是什麽?

女人看着頭頂上越來越近的車棚,疑惑不解。

【我】的小寶寶呢?

【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女人的目光越來越呆滞迷茫,同時,她将目光對準了最前面的司機和紅毛少年。

唇角猛的下拉。

它看着前排的紅毛和司機。

做出了一個憎恨又不甘的表情。

【你們也在這裏呢。】

【你看,你最後不是也沒有離開麽?】

似乎得到了一個令它滿意的結果,那張慘白柔麗的面孔上似乎短暫的出現了幾秒【自我意識】,随後就像是一顆石子深入大海一樣,逐漸消失,毫無波瀾。

女人的面容終歸無麻木呆滞,毫無動靜,身體平穩的坐在最後一排。

最後的情緒消失,甚至連【憎恨】都不曾停留。

車棚不斷地晃動,下墜,老人的身影開始越來越清晰,最後逐漸的凝結成實體。

而車中間的中年男人,依舊筆直的站立着,如同一條風幹的蠟人一樣,無比僵硬,黑黃的臉上還帶着定格的微笑。

【張忠:千島!你好沒好?!】

張忠扶着椅子,中午的飯都要吐出來了,感受着頭頂越來越近的聲音,他着急的不得了,就怕直接被壓成人餅。

【千島:我…你們看系統提示。】

張忠,張黎,青玉都愣了。

什麽時候?

青玉空出一只手去摸左耳垂,雙眼一閉,視線一片漆黑。

漆黑之中,白色的字體格外的清晰。

【老人,女學生,嬰兒,女人,紅毛少年,司機,中年男子。】

這個是千島夏輸入的答案。

青玉注意到了,千島夏答案的下面,還有一橫血紅的字體。

【是否提交答案?請核實目标的樣貌特征之後提交答案。】

核實目标的樣貌特征?

青玉懵逼了一秒。

确實這個系統沒有要求鬼怪的準确名字,但是人家要的是樣貌特征。

目前他們已經核實的分別是:

【老人,女學生,女人,紅毛少年,司機,中年男子。】

就是說他們已經準确的确認了這些人都長什麽樣。

但是唯獨嬰兒,他們只聞其音,不見其人。

這就非常的苦逼了。

他們還要面對未知的危險去把那個嬰兒給找出來。

【張忠:卧槽尼瑪!】

【張黎:………】

車棚的下陷逐漸停止了。

老人的身影在下陷停止的那一刻消失,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好在,這次沒有再死人。

張忠滿頭大汗,皺了皺鼻子,他擡頭一看,發現車棚皺的就像是一張紙一樣,本來是金屬鋼鐵材質,現在卻脆弱不堪。

而車棚,距離人們的位置,不到一米,就要壓在他們的頭頂上。

嬰兒?

嬰兒在哪裏?

張忠頭腦有些混亂,焦慮,他握緊了胸口的長命鎖,不在猶豫,決定速戰速決。

“你知道,嬰兒在哪麽?”張忠抓住了江戶川亂步的肩膀,看着他。

“你告訴我,我去找,找到嬰兒,一切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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