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1975年九月

祁雲關注的重點不是周國安說要處對象被打, 而是這二貨想要處的對象到底是誰。

難不成是唐思甜?這倒也說得過去, 畢竟這之後的半年裏周國安那一副“暗戀”的小樣兒幾乎全村人一眼就能看出來,為此還多了不少茶餘飯後的閑話。

只是周國安自己一向不去關注那些,有空就跟着小夥伴到處山上河裏的浪,浪完了唯一有點兒心思的就是拿了自己覺得好的東西颠颠兒的跑去找唐家。

說是找唐三兒,其實哪次不是演技感動的“假裝”巧遇然後把東西送給“兄弟的妹妹”。

江畫眉倒是一點沒琢磨對象是哪個姑娘,只是有些意外原來周國安之前一直不動就是因為沒有跟他家裏人說?

唐思甜跟江畫眉關系重修舊好之後這些個姑娘家的私房話自然也是沒少說的,唐思甜死心眼兒的就歡喜周國安,偏偏周國安看着也不像是對她沒感覺, 可就是跟截木頭樁子似的怎麽暗示都不動。

看着對唐思甜好,可又态度暧昧不說明白,要不是一張桌子上吃飯也算是對周國安性子有所了解, 就沖他這态度江畫眉都要以為這是城裏知青寂寞了故意逗弄他們鄉下小姑娘呢。

周國慶不願意這會兒說他想處對象的姑娘是誰,畢竟這都是他自己一個人想的, 人家歡不歡喜還不一定呢, 即便是他相信祁雲跟江畫眉不會傳出去,可到底對那個姑娘名聲不好。

好在祁雲跟江畫眉也沒想多問, 轉而說起了別的。

周國安聽說杜山他們三個在懷城黑市居然也幹得風生水起,一時很是崇拜敬佩,“也就山子他們膽子大, 讓我去我還真摸不着裏面的道道。”

祁雲回去的時候從百裏坳到李家鎮,先去了趟公社,也不說送什麽珍貴的東西,就是懷城的一些特産幹海貨之類的東西, 主要還是拜年問好,給人送一波精神上的溫情。

除了鄭凱旋是去的家裏找他,其他人就都在公社裏統一問了好,有還沒銷假回來上班的祁雲也留了特産,托其他人幫忙給送一送。

鄭凱旋因為不是文職,平時在公社沒什麽事兒都是呆在家裏幫老娘婆娘幹幹活哄哄娃之類的,祁雲來找基本是一找一個準。

兩人見面也沒談杜山他們,只随口說了些別的,比如上面的新指示新上臺的某某領導是什麽個想法性子之類的。

祁雲需要從鄭凱旋這裏弄到最新消息,鄭凱旋又盼着能讓祁雲幫他分析分析。

“年前我就聽說平城那邊複出的平同志要整頓□□,估計那些知識分子今年裏就要陸陸續續翻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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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雲臨走前跟鄭凱旋透了句嘴,雖然蜀地這邊可能會晚一點,而且首批翻身的肯定是當初那些被打下來的重要人物,可鄭凱旋坐的這個位置還是需要提前未雨綢缪。

鄭凱旋唏噓一聲,拍了拍祁雲肩膀,“放心吧,我之前想明白之後就手下放寬了不少,不說施恩,但至少不結仇,說到底這事兒還是要多謝祁兄弟。”

要不是祁雲半路插一腳把那些知識分子給弄走了,鄭凱旋還真說不好去年自己會不會急功近利争表現而幹出些啥事兒。

祁雲說的話鄭凱旋沒有不信,畢竟要說平城的消息,祁雲這裏是獨一份兒的,即便是他們在公社裏坐着的人都不一定能直接拿到平城的精準消息。

而且鄭凱旋也摸透了,知道祁雲這人偶爾會不說實話,但是絕對不會說假話,上次那水月村的三個倒賣犯祁雲要護着也算是直接給他話裏吱了聲兒的。

因着還有兩個人在等着他,祁雲也沒有久待,鄭凱旋回頭幫忙從公社那邊借了拖拉機自己蹦蹦蹦的開出來,一路把祁雲他們直接送到了村尾五星水庫那上面。

今年過年的時候就已經是陽歷二月了,祁雲他們回村之後過了十五元宵節,水月村裏就多了個讓人議論紛紛的事兒,今年他們李家鎮下來了三個回城名額,鑒于水月村知青的優秀表現,水月村也分到了一個。

這消息一出,便是水月村附近的大隊都熱鬧起來,一個個就嘀咕議論也不知道水月村哪個知青能回去,那可是回城做城裏人呢,跟他們這些一輩子在鄉下挖土的人可就有了天壤之別!

“老周,你想不想要這個回城的機會?”

祁雲趁着晚上大家一起吃飯的時候突然提了這個事兒,江畫眉跟江河夾菜的筷子都停了,擡眼望着祁雲。

這兩天外面傳得沸沸揚揚的,都說這名額估計要落到祁雲頭上,還有人怪聲怪氣的在江畫眉面前同別人說祁雲跟她還沒結婚生娃娃,肯定拍拍屁股就走了。

江畫眉沒擔心這事兒,她自己的男人肯定自己最了解,只是也是在想祁雲回了城她能幹啥,是留在鄉下跟祁雲分隔兩地還是帶着弟弟一起去學杜山他們那樣在懷城裏讨生活。

因着考慮這些,又見祁雲還是那模樣一點響動都沒有,江畫眉就全看祁雲的想法。

倒是沒想到今晚突然就一嘴兒提了這事兒。

周國安皺眉握着筷子不動了,“老祁,回城肯定是想的,可這回城了也沒個工作上的安排,我跟甜甜處上對象了,以後肯定也是要帶她回去的。要是沒工作我拿什麽養家?倒不如就留在這裏還能幹活掙口糧食。”

“而且你不是說過嗎,高考是肯定會恢複的,就是看什麽時候恢複,我就等着那時候跟甜甜一起考大學考回去,過年的時候我也跟我爸媽他們說了。”

所以才被打得那麽狠。

祁雲嘴角動了動,到底忍着沒笑出來,好歹還有江河在呢,給這二貨留點面子。

“我爸媽年紀還不大,要是能一直幹到規定的退休年齡再退下來以後還能領養老工資,現在退下來也就是單純換了人領工資而已,家裏的開銷跟收入其實根本就沒變。”

周國安說到這裏不由嘆了口氣,當初他就是怕自己說了這事兒之後父母會被逼着急忙退休給他騰位置,所以當時就梗着脖子說要留在鄉下種地娶老婆不回來了。

這事兒周國安沒好意思跟祁雲他們說。

“行吧,我也是這麽個想法,只是回城又沒有相應的安排,反而什麽都沒有,明天我去找冬子哥給他回個話。”

今天中午李曉冬就來找過他了,确定了回城名額的事确有其事,第一選擇對象也就是祁雲。

祁雲跟周國安這裏随随便便就把名額給推了出去,可張紅軍蘇佩佩他們那邊卻是鬧得不可開交,即便是已經轉正的吳麗都很是心動了一番。

不過最後想想她跟祁雲以及李曉冬撕破臉的關系,又想想自己現在自己掙工資養活自己還能攢錢買點東西的日子,吳麗到底還是打消了回城的念頭。

回城了有什麽好,沒有工作,家裏吃不飽穿不暖的,即便以後有了工作還要上交工資,也就是選對象的範圍能更大質量更好而已。

吳麗暗忖自己年紀也不算大,再在鄉下教書掙兩年工資攢點私房錢,以後要是有機會就學李曉夏那樣往上爬,能保住工作又回了城裏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

至于能不能回懷城,吳麗現在嘗過比在家裏更好過的日子,自然不像以前那樣惦記想念了。

像是蘇佩佩那樣跟同為知青的趙勝利搬到一起做了夫妻的知青,回城名額并不受限制,這段日子蘇佩佩可以說是把之前幾年沒受過的罪都給一起受了,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就已經再不複當初那般水嫩溫柔。

二十五、六還要操持家務下地掙工分的女人,面色蠟黃眼神黯淡頭發淩亂幹枯,蘇佩佩迅速的變成了曾經她最看不起的那種“村婦”模樣。

可以說這次的回城名額對蘇佩佩來說是黑暗中一閃而過的光,她固執的認為若是自己不能緊緊抓住,那麽從此她的人生就都會這樣黯淡了。

即便是作為她枕邊人的趙勝利都沒想到她會幹出這麽瘋狂的事,蘇佩佩直接偷了瓶開春之後公社裏剛發下來的農藥找到老村長家門前。

“......我真的活不下去了,你們都看不起我,我要回城,我要回家!”

蘇佩佩好似精神不正常的瘋子一般站在老村長家的院子裏,誰想要去拉她都厮打着攆開,一手是已經打開了蓋子的農藥。

這會兒的藥可都是不摻假的,不說一瓶,即便是随便喝一口都能把人放倒,救不救得回來都難說,畢竟他們這兒距離鎮上衛生院還有那麽遠的路程,怕是半路上就得蹬腿兒。

老村長也是被吓得冷飕飕的初春就流了一頭的冷汗,李曉冬在一旁試圖靠近,被蘇佩佩發現了,情緒越發激動的叫嚷着讓他們都滾開。

祁雲是被李曉冬派人喊過去的,畢竟這名額雖然沒明說,可公社裏就是因為祁雲才給的,不少大隊的知青鬧事鬧得厲害。

一個鎮統共也才三個名額,除了一些有關系的上面疏通下來,真由生産隊裏自己選的人少得幾乎沒有,公社把名額給到水月村也是要頂着一定壓力的。

所以李曉冬覺得這回城名額還是要由祁雲來決定。

這也就是李曉冬年紀輕又講義氣,要是換個大隊長,這種時候恨不得把名額緊巴巴捏在手心裏直到最後交名單放人,在此之前只要放點風聲出去,能得到的利益多到可怕。

“把趙勝利跟張紅軍叫過來吧。”

祁雲想了想,也明白蘇佩佩這麽一鬧李曉冬也難做,到了院裏看見蘇佩佩那豁出一切的摸樣,略一琢磨就讓身邊李曉冬的堂弟李曉雷去跑腿。

李曉雷年紀小,但是抵不住這事兒事關回城,只要他去喊一聲,張紅軍他們肯定是缺胳膊斷腿都要跑來。

祁雲也沒去直接跟蘇佩佩說什麽話,這人狠了心要回城,今天不如願的話怕是真要出人命。

祁雲不心疼蘇佩佩那條命,畢竟人家自己都不愛惜了他一個外人還去心疼啥,只是若真出了人命,李曉冬的大隊長肯定要被撸掉不說,他們水月村也要被人盯着搞出點別的名堂。

祁雲湊到老村長身邊勸着先坐到一旁歇會兒,等确定老村長情緒穩定下來了,祁雲這才走到李曉冬身邊,“這事兒怕是不好收場,之前蘇佩佩沒來找過你?”

李曉冬聞言,臉上露出些許嫌惡的微表情,不過還算克制,只是沉着臉點了點頭,“來過,我當時剛接到确切通知,準備先來問你。”

所以當時李曉冬十分冷淡的拒絕了蘇佩佩就此事“進一步了解情況”的意思。

別人要搞那一套他不管,可他自己是絕對不會搞的。

誰知道只是說事情之後再讨論,今天就來了這麽一出,李曉冬還沒讨厭嫌惡過誰,現在對蘇佩佩是真反感透了。

張紅軍跟趙勝利來得很快,甚至在人群裏祁雲還看見了吳勇,顯然回城對他們來說誘惑力不是祁雲能夠想象的。

然而這一回注定要讓他們失望了。

幾個人隔開人群短暫的一碰頭,最後名額還是給了蘇佩佩。

張紅軍跟趙勝利不是沒有反對意見,只是被祁雲一句話就噎了回去。

“你們想要回城名額就背上了條人命,以後上頭查起來你們頂上去就行了。”

這種事誰敢沾?再多的不甘心都只能抻着脖子往下吞。

因為鬧得太大,李曉冬也怕上面知道了要生出別的事兒,幹脆第二天一大早就讓蘇佩佩自己拿了回城條子去鎮上公社跟其他兩個要回城的知青彙合,由公社統一安排返城。

鬧了一回算是徹底丢臉了蘇佩佩也不難受,高高興興的連夜收拾了包袱連覺都不敢睡,總覺得睡着了要被人算計着走不掉。

聽說第二天離開的時候還打扮得特別花俏,跟當初剛來村裏時有些相似,可惜來的時候他還是十幾歲的水靈靈小姑娘,現在卻是帶着點神經質笑容肌膚蠟黃粗糙的老姑娘。

“她不是跟趙勝利結婚了嗎?”

“嘁,那就是搬到一起睡而已,那些知青精明得很,以前還有其他村兒的知青娃娃都生了,結果家裏走了關系能回城了,半夜裏包袱都不收拾就跑了!”

知青回城的事兒暫且就這麽慢慢平息了,不管別人怎麽樣,自己的日子還是要過的,沒多久春分日房前屋後山上田裏的用鋤頭松了土,祈求今年依舊土地肥沃風調雨順大豐收。

此後氣溫回暖就加快了速度,農村裏春耕過後是細心照顧護理。

祁雲對平城的局勢也頗為關注,人民日報依舊繼續訂閱着,王編輯那裏祁雲也接着隔三差五不算太過頻繁的投稿通信機會打聽消息。

春節前一月裏平同志複出并整頓知識革命,二月人民日報作為華國政治風向标,開始明文報道上山下鄉知識青年多達千萬。

或許報道中沒有透露出什麽,可稍稍聰明一點的人就能看出來,這是有領導人準備正視這個問題,下鄉知青即将引來大批量回城參與建設。

同年二月,平同志正式主持央部日常工作,之後領導人也在外交方面向友方領導人贊揚了平同志,這是要做華國政治交接的前兆。

這一系列屬于華國頂端領導人們的争鬥越發白熱化,而華國其他各地的百姓生活卻因此得到了平靜,甚至連祁雲他們這邊,要不是祁雲訂閱了報紙,幾乎都要過上閉目不知天日的世外桃源生活了。

曾老他們二十來個人當然不可能一股腦全都塞到水月村小學裏去,除了其中三名醫生扔去了挨着學校修建的衛生所之外,又有以曾老為首的六名老師負責小學的工作運轉。

其中也不單單是像周慶那樣曾經當過老師的那種,也有單獨擅長某一方面的人,也被祁雲挑揀着扔到了學校裏給孩子們上“課外知識”。

其中有擅長物理的英語的地理的,可惜沒有化學的,要不然祁雲都準備讓老師教孩子們動手做點日常生活中能用到的各種合成物。

當然,其實也就是想想,畢竟要搞到化學實驗用的器皿還是不大方便的,即便是搞到了擺到這邊來也不大現實。

還剩下十一個人就繼續住在祁雲他們旁邊的房子裏,平日裏就跟着鄉親們一起幹活掙工分,去年秋收之後這些人可都個個得了糧食,即便是現在要單獨開火都不成問題,比起以前,現在這樣能夠掙口糧喂飽肚子的日子,實在是曾經的他們沒辦法想象的。

在生活的空閑時間段,祁雲一點沒害臊的跟這些人裏有一身手藝的匠人交流學習了感興趣的手藝。

不過祁雲學東西也就幾天的時間,回頭都是自己感興趣了就自己琢磨,不感興趣了就放在一邊,看起來好像就是單純好奇,并沒有認真學。

水月村的小學除了一般的語文數學之外,還有英語物理地理音樂體育。

當然,讓孩子們來選,那肯定是最喜歡音樂跟體育,因為教他們這兩節課的祁老師真的很好啊。

對女孩子來說祁老師好看!

對男孩子來說,祁老師很會耍帥,上課的時候還會跟他們說故事開玩笑,好玩又開心!

除了語文數學,其他科目都是由授課老師自行手寫教材,從最簡單也最接近生活的知識開始,再加上學校裏的老師都是一口标準普通話,一時間倒是辦得頗有幾分“貴族學校”的意思。

公社領導也偶爾來參觀聽課,回去之後對祁雲當初的想法又是一番贊揚。

那些知識分子放下鄉下挖土挑糞算什麽,祁雲同志這種用他們的力量造福後代傳播知識,每個星期再定時定量的給這些人進行思想教育。

看看這些知識分子交上來的檢讨書,一封比一封真心實意感人肺腑,即便是交到市領導那裏,領導們都覺得這群知識分子是真的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祁老師,你是不是要結婚啦?”

“喲小屁孩兒,誰跟你說的?”

“我媽說的,我媽說祁老師過完這個生日就能娶媳婦了。”

祁雲剛結束完一節音樂課,正讓課代表幫忙收竹笛上來呢,這些竹笛都是之前祁雲慢慢琢磨着做出來的,開學之後剛好用來當音樂課教材,豐富小孩兒們的課外娛樂。

說話的是個調皮的小男孩兒,不過小男孩兒說完,班上就有不少同學紛紛響應,好奇的追問祁雲結婚的事兒。

聽見這些小孩兒說的話祁雲忍不住笑,也不否認,大大方方的點了頭,“是啊,那到時候你們可得采了花來送給你們師娘,只要你們哄得師娘高興了我就請你們吃喜糖。”

即便是沒哄高興他家小姑娘,祁雲也已經準備好了喜糖了,到時候全校的小孩兒都發。

要是在後世,祁雲都恨不得用無人機在廣場上撒鈔票用來宣洩自己終于娶媳婦的喜悅興奮。

作者有話要說:

X:你有錢撒嗎?

祁雲:em...掙錢很困難嗎?【真誠的疑惑

#以為自己會站在世界巅峰俯視衆生孤獨終老兩輩子的中二晚期患者終于即将脫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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