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12章
先是幾串雨絲,撲簌簌墜落屋檐,激起塵埃晶瑩剔透地四濺。
然後是一場大雨。
來帶暴漲的河水,和這座城市的雨季。
窗外雨聲大作,孟闊在強風中重重拉上門,呼嘯的風雨被隔絕在外。
他将傘扔在一邊,渾身濕透,這樣的大雨一把傘根本起不到作用。
王阿姨遞給他一張毛巾,他随手抹了把臉,問:“姨,我哥回來了嗎?”
“剛到,”王阿姨指了指:“在樓上呢。”
“诶,行。”孟闊徑直往上。
卧室裏沒開燈,孟緒初依然保持着節能省電的作風,懶洋洋靠在沙發裏,懷裏抄着個熱水袋。
江骞收走水盆和毛巾,看起來剛給他熱敷過,氣氛莫名有些沉悶。
孟闊咳了聲,走過來摸了摸他的額頭,感覺沒燒,但人看着無精打采的。
“咋樣,還行嗎?”他問。
孟緒初拍掉他的爪子:“好得很。”
“我看不像啊,”孟闊撇嘴:“骞哥你說呢?”
江骞眼觀鼻鼻觀心:“我可不敢說。”惹得孟緒初瞪他一眼,孟闊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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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這會兒确實該收斂點,醫院現在一團亂麻,八成都拜這位爺所賜。
“沒事兒骞哥,”孟闊擠眉弄眼的:“你這是為咱哥做好事兒了呀,放心,那家人不知道最後一個進監護室的是你,咱哥已經讓人把消息封住了。”
江骞詫異地看了孟緒初一眼。
孟緒初垂着睫毛,似乎沒察覺到他的視線,咳了聲:“行了,說正事吧。”
他也淋了雨。
雖然路上江骞已經竭力替他擋住,但這麽大的雨,想要從中穿過而丁點不沾,幾乎不可能做到。
孟緒初确實不太舒服,但也說不準是不是因為淋雨。
事實上他從這個月起就沒舒坦過,頭痛胃痛骨頭痛,痛到現在已經分不清到底哪裏難受,只是日複一日煎熬着。
或許要等到整個雨季過去,天空複又晴朗,他才能跟随舒展的草木一起,稍微煥發一點生機。
他往沙發裏縮了縮,接過江骞遞來的藥,和水服下。
孟闊衣服上沾了雨,自覺的沒往沙發上坐,找了張椅子在孟緒初身側坐下,啧啧道:“醫院那邊已經翻了天了。”
孟緒初點點額角:“穆庭樾現在很嚴重?”
“也就那樣,”孟闊說:“他都那個樣子了,再壞能壞到哪去,主要是姑姑二伯他們趕過去了,卻沒見到人,現在在鬧呢。”
孟緒初失笑:“都昏迷了見到又有什麽用。”
“就是因為這個。”孟闊說:“穆庭樾好不容易醒一次,那可是天大的事兒,誰把他哄開心了,随手立個遺囑,能省去以後多少麻煩啊。”
他豎起大拇指:“所以說骞哥辦事妙啊,兩分鐘,直接扼殺搖籃裏了!”
“那兩家帶着律師費勁巴拉趕過來,好家夥,面都沒見上,完了開始互相推诿,都說是對方耽擱了時間,吵得天翻地覆的。”
孟緒初沒評價這出鬧劇,只問:“醫生那邊怎麽說?”
“呃……”孟闊斟酌着,“醫生嘛,哪怕有千分之一的概率都會說有希望,但我聽那口風,感覺是不行了。”他頓了頓,壓低聲音:“也快了。”
孟緒初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什麽,然後他偏了偏頭,對上江骞的視線。
江骞也正凝望着他,灰藍色眼珠沉沉暗暗的,在本就不明亮的室內顯得更加不可捉摸。
孟闊稀奇地左右瞧了會兒,沒忍住問:“你倆瞅啥呢?”他摸不着頭腦:“腦電波交流麽,有什麽是我不能聽的?”
“……”沒人應他。
須臾,江骞率先移開視線,搖了搖頭。
孟闊還想說什麽,忽然來了個電話,他接起來聽了兩句,神情就嚴肅起來,彎腰在孟緒初身邊說:
“穆蓉來了。”
·
幾分鐘後,孟緒初換好衣服往樓下走。
他用熱水洗了把臉,讓臉上有浸潤後的血色,先前虛弱的狀态似乎也随之蕩然無存。
孟闊卻依然憂心忡忡,心裏很清楚他難受了這麽久不可能說好就好,不過是勉強裝出來的罷了。
“哥,要不今天還是別見了,你去睡會兒,咱避了她那麽久,也不怕再多一天啊。”
“之前都借口生病,但今天已經往庭樾那裏跑了一趟,”孟緒初笑了笑:“不好再裝了。”
孟闊急道:“關鍵咱也不是裝的啊!”
孟緒初睨了他一眼。
江骞提醒道:“還是裝的比較好。”
孟闊愣了愣,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孟緒初身體不好是事實,在外人不太清楚也是事實。
他平時時不時生個病請個假缺席幾場會議,看起來身體很差的樣子,但一到關鍵時刻又能像沒事人一樣出現,通宵談判也能精神煥發。
是以雖然穆家人平時總說他是個病秧子,但打心底裏不敢信了他。
孟闊知道是這個道理的,但又确實覺得孟緒初需要休息,兩難之下只能連聲嘆氣,“哎,哎!”
“沒事,”孟緒初說:“你去把濕衣服換下來吧,再洗個澡別感冒了,阿骞跟我下去下去就行。”
孟闊還是有些猶豫。
江骞說:“去吧。”
見他倆都一個意思,孟闊這才不情不願地回了自己卧室。
·
一樓會客廳,穆蓉不停地來回走動,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緒初怎麽還不來!”
有人給她上茶,安撫道:“您稍等,馬上就到了。”
穆蓉看見茶就煩,桌面上的蓋碗已經喝空了三盞,她氣得拽起一個靠枕就往外扔。
啪嗒!
不偏不倚剛好扔在孟緒初腳邊。
飛來橫物吓了孟緒初一跳,他下意識想避開,但僵硬疼痛的肢體讓他無法做出如此靈巧的動作,反而差點在樓梯上沒站穩。
“慢點。”江骞摟着他的肩将他扶住。
孟緒初手腕抵着江骞的小臂,半倚在他身上才勉強站穩,心有餘悸地呼了口氣,繼而失笑:“姑姑生這麽大氣?”
穆蓉一偏頭,意識到自己差點砸到孟緒初,表情一時也有點尴尬。
她理了理頭發,挂上笑,盡量恢複了些千金大小姐的從容:“我這不也是急的嗎,不好意思啊緒初,我手下沒輕沒重差點傷到你了。”
孟緒初笑道:“一個靠枕而已,傷不到什麽的。”
“你理解我就安心了,呃……”穆蓉還想繼續說什麽,眼神卻忽然怪異地變了變。
孟緒初:“怎麽了?”
穆蓉眼神飄忽,像是不好意思看,眼珠卻又忍不住在孟緒初和江骞之間轉了好幾圈,一副既害臊又很難開口的樣子。
“不是、你們、你倆……私、私底下都這個姿勢嗎?”
孟緒初:“?”
江骞:“……”
孟緒初低頭去看,江骞不過是扶了他一把。
“這有什麽問題嗎?”他問。
穆蓉也知道是在攙扶,但手樓在肩上,那保镖個子又那麽高,兩人站一塊兒看着總有點……說合适吧,對不起他大侄子,是造孽的話。
說不合适吧,又實在……哎喲不好說。
穆蓉移開視線,掩飾般遮住唇,糾結大半晌,不知道給自己做了什麽樣的心理建設,終于妥協地擺了擺手:
“算了算了,在我面前就算了,出去可不能這樣知道嗎?”
“二哥那邊怎麽盯着你的你又不是不清楚,千萬不能被他們捏住把柄吶。”
“哎喲,也就是你運氣好,遇上我嘴這麽嚴實的人。放心,姑肯定不往外說!”
孟緒初:“…………”
孟緒初頭頂問號飛滿天,久違地感到一種百口莫辯的疲憊。
作者有話要說:
姑姑:家門不幸家宅不寧吶!這我都嗑得下我真是造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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