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小氣鬼水

小氣鬼水

程敘水将身上的泡沫沖掉，有些好奇地問：“既然有你一個怪物，自然也有第二個第三個，你們之間有聯系嗎？”

他在懷疑嗎？

小黑的觸手落在程敘水光滑的脊背上，溫涼的軟體好像染上了溫度，同人類的皮膚無異。

詭異的寂靜在兩個生物之間蔓延，氣氛越發沉重起來，濕噠噠的浴室，狀似無意的試探，讓神經都變得敏感。

“做不到的話就直說，我不會嫌棄你廢物的。”

小黑：“……”

“主人！你怎麽能這麽說我！”小黑松懈下來，挂在程敘水的身上，兩條觸手環在脖子上，另外兩條垂在程敘水的後腰，啪嗒啪嗒地拍打，就像挂在背後的戀人一樣。

程敘水摸着後腦，沒有理會小怪物的打鬧。

“你是從那本書裏出來的嗎？”

小黑沉默片刻，說道：“嗯。”

“除了你，還有別的怪物出來嗎？”

“有的，只是我也不知道它們在哪裏。”

程敘水圍上浴巾，打開門走了出去，涼氣一下子全都撲了進來，白皙的皮膚被激起一大片疙瘩。

他坐在床邊，随口問道：“那你有什麽技能？”

小黑思索了一下，高興地說：“我能給老公擦頭發。”

“那來吧。”

話音落下，無數根觸手卷起一邊的幹毛巾，在程敘水頭上瘋狂摩擦起來。

程敘水：“……”

他的腦袋被搓得東倒西歪，搓完之後，頭發幹了一半。

他嘆了口氣，說：“還有呢？”

小黑擡頭看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咂摸了幾下，說：“我還會親親老公。”

程敘水捏住它，問道：“嗯？”

小黑被擠得變形，觸手胡亂揮舞：“武器，我能變成很厲害的武器！”

“哦？”程敘水眯起眼睛。

“不過我很久之前失去了一個東西，我不能随意發揮出自己的力量。”小黑怼手指，沮喪地說。

程敘水：“你不是會變成人，再變一個我看看。”

他雙手撐在身後，懶懶地坐在床邊，側着頭看坐在床上的小黑，精致的眉眼在燈光下顯得更加誘人。

小黑不自覺看迷了眼，有些結巴地說：“我、我現在不會變……”

“為什麽，之前不是也可以？”程敘水微微皺眉，有些不解。

“那是因為我太着急了，所以才不小心變成那樣的，我以前都是這種形态哦。”

“這樣啊……”程敘水點點頭，“那我再給聯調局打一次電話，你說不定就能變回去了。”

說罷，還真的伸手去拿手機。

小黑連忙攔住他，觸手緊緊卷着程敘水的手腕，攔住他的動作：“主人，不要！”

程敘水挑眉：“啊，原來你知道聯調局是做什麽的啊。”

小黑眨巴了一下眼睛，顧左右而言他：“這不過是怪物的危機意識罷了。”

程敘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行了，睡覺吧。”

他把小黑摟進懷裏，熄了燈：“安分點，要是不聽話，明天就把你吃掉。”

小黑緊緊貼着他的胸口，悶聲道：“老公我知道了。”

……

平邱市上空。

一個紮着誇張雙馬尾的女孩憑空而立，懸浮在高空之上，俯視着黑暗的城市高樓。

她面色嚴峻，一只手點着耳麥，說道：“老大，那東西不見了。”

耳麥中的聲音沉穩粗犷：“回來吧，總有再次冒頭的時候，這麽晚，也該休息了。”

“好嘞。”

女孩在空中翻了個身，急速下降，穩穩落在了地面，半高跟的皮鞋落地沒有一點聲音，敞開的皮夾克上點綴着一些亮片，看起來格外張揚。

她的腰後別着一根棒球棍，慢慢地走進了黑暗中。

“彥哥，你不行啊，不是說追蹤到了嗎？”耳麥連接着其他人的信號。

“小河，那是你動作太慢啦。”

……

昨晚可能是不清醒，早上醒來複盤之後，程敘水覺得非常離譜，再怎麽夢游，也不會大半夜跑到大街上鑽下水道啊。

他皺着眉看睡得四仰八叉的小黑，有些懷疑。

不會是這個混球吃裏扒外跟別的怪物裏應外合吧？

小黑睡得好好的，突然感覺光溜的腦袋上一涼，打開眼睛看見鋒利的菜刀抵着自己的腦殼，頓時什麽睡意都沒了，顫巍巍地伸出一根觸手扶着程敘水的手腕。

“主、主人，我什麽都沒做。”

程敘水眯眼：“是嗎？”

“真的哇主人！”小黑眼睛一眨就落下了一顆淚珠，砸在床上無聲勝有聲。

程敘水的刀紋絲不動，穩如老狗：“那你解釋解釋我為什麽半夜出現在外面。”

小黑抽噎：“我真的不知道，主人不要冤枉我……”

程敘水看見它這幅死樣就不爽，捏着一根觸手就放在菜刀下面：“少來，老實交代。”

“不——”小黑伸出一根觸手抵着菜刀把，“我說！”

“我睡前釋放了一點毒液，我……我睡覺不老實，怕弄醒主人，所以想要主人睡沉一點，醒來的時候主人就從外面回來了。”

程敘水面無表情，什麽話也不說。

小黑委屈得不行，差點就要撲上來了：“主人你信我，我真的沒必要做那些事啊，我又不是下水道怪物……”

程敘水突然笑了一下，用刀身輕輕拍了拍小黑：“開玩笑呢，緊張什麽。”

小黑偷偷咽口水：“……嘿、嘿嘿，開玩笑就好，是開玩笑就好……”

它的視線從程敘水臉上移開，看向了床面。

程敘水覺得有點好笑：“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心裏罵我。”

他湊到小黑的旁邊，幾乎和小黑臉貼着臉，雙眼直勾勾地看着小黑的眼睛：“你看見我的眼睛了嗎？”

“看、看見了。”小黑拼命眨眼，恨不得縮進被子裏。

“我這雙眼睛是不是很有神？”程敘水眼睛眨都不眨。

小黑也因此更清楚地看見了他的眼睛是什麽模樣——棕黃色的眼珠，中間的瞳孔極黑，在光線下，縮成了一個小小的黑點。

“好漂亮的怪物眼睛！”小黑張大了嘴巴感嘆。

程敘水：？

小黑開心地伸着觸手：“主人也不是人嗎？”

它的語氣格外興奮，好像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星星眼看着程敘水：“老公！你一定要告訴我如何一直維持人形的辦法。”

小黑好像得到了什麽保障似的，什麽菜刀什麽被當成食物，一點也不怕了，模拟着電視中看到的人，兩只觸手撐在床上當腿，兩條觸手叉着身體兩側，揚着腦袋。

“你說說你，在人類世界混得這麽好，居然還吓唬我，太不厚道了！”

小黑的臉烏漆嘛黑，什麽溝壑都沒有，但在程敘水眼中好像有了表情——它在擰着眉頭對自己說：“你是怎麽敢的呀？”

程敘水無語地收起菜刀，對這只無法無天的怪物，徹底失去了吓唬的心思。

它都已經這麽笨了，自己還是讓讓它吧。

小黑的嘴還在叭叭叭地說個不停，所有的話就一個意思——我們都這麽熟悉了，居然還想瞞着我，要不是我獨具慧眼，就被你吓過去了。

程敘水失去了耐心，抓住了小黑的身體，揪了一下它的觸手，引得它叽叽亂叫。

“要不要給你開個班，讓你好好做一回老師？”

小黑意外：“真的可以嗎？”

程敘水把它塞進了衛衣兜裏，随口解釋道：“我不是怪物，我的意思是我能看穿你所有的小心思，給我老實點。對了，我的真題做完了，陪我去一趟書店。”

“哦。”小黑有些失望。

“叮——”萬年沒響過的門鈴突然響了。

程敘水看向大門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警惕，這幾年來，除了房東就沒人上過門，但這并不是她來拜訪的時間，會是誰呢？

他提着菜刀，趿拉着拖鞋，走到了門邊，低着頭問：“誰啊。”

他手中的菜刀閃着寒光，食指在刀把上輕輕點着。

門外面沒有回話，牆上的挂鐘一噠一噠地響着，程敘水一直站在門口，直到最長的那根針走完一整圈。

終于，一個爽朗的女聲響了起來：“是我啊，小水，我回來了，順便來看看房子怎麽樣。”

是房東的聲音。

程敘水有些不解，卻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他另一只手搭在門把手上，輕聲問道：“清禾，你怎麽突然回來了？”

“嘿嘿，我媽趕我回來相親，剛剛跟那男的打了一架，正好路過這裏，來看看你。”

“是嗎……”程敘水輕聲呢喃。

小黑在口袋中悄悄探出了一個腦袋，觸手搭在兩側，像極了好奇張望的黑色貓貓頭。

它有些緊張地在程敘水兜裏動了一下，餘光注意着他手中的菜刀，覺得現在的氛圍非常詭異。

它輕聲道：“主人，放她進來吧，聽聲音是很好的人诶。”

程敘水低頭看它：“你這樣覺得嗎？”

他按下了門把手：“這可是你說的。”

門鎖傳出“咔”的一聲輕響，門被打開了。

門還沒有完全打開，四根塗着深綠色指甲油的手指“啪”的一聲搭在了門板上，徐清禾的聲音透過門縫更加清晰了：“小水，你怎麽這麽慢？”

程敘水揚着微笑，将菜刀藏在身後：“剛剛在穿衣服，我總不能讓你免費看見我的身體吧。”

徐清禾：“……”

她的臉從徐徐打開的門縫伸進來，臉上帶着誇張的笑容，銀色的唇釘點綴在紅豔豔的嘴唇旁邊，顯得她既張揚又漂亮。

“小氣哦。”

程敘水後退，笑着說：“既然來了，吃頓飯再走吧，我去做飯。”

他面朝着徐清禾退進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