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黑夜之後
黑夜之後
程敘水輕輕笑了一聲,說道:“不如你跟我說說,你的生意是怎麽做起來的?”
威爾金笑而不語,施施然喝了口果汁,微微側頭,手指頂着腦袋,說道:“閣下的夭嶺也不錯,不也是做着這些怪物的皮肉生意嗎?”
夭嶺,是搖月管理的地方,大大小小的企業遍布全球,在人類的怪物們的共同參與下,夭嶺并不活躍在明面上,更多的是大家對這個組織的存在心知肚明,卻都不會宣之于口。
在某些地方,夭嶺甚至和聯調局有合作。
程敘水淺淺笑了一聲,道:“你也有勇氣和夭嶺比。”
威爾金:“我一直有個疑問,我們的模式明明都是一樣的,為什麽我提出和官方合作,卻只吃到閉門羹呢?”
他笑眯眯地俯身靠近:“不知道大疊先生有沒有什麽高見?”
程敘水聽了他的話,表情稍微變了變,皺着眉頭有些糾結地說:“這個嘛……也不是不能告訴你。”
他雙手撐着膝蓋,彎着脊背,眼神落在腳下厚厚的地毯上,說道:“你下去,替代那些‘員工’滿足一下今晚所有的客戶,我就考慮給你個可行的思路怎麽樣?”
話音落下,氣氛瞬間冷下來,空氣中仿佛結着冰碴子,程敘水得逞一般,拿着桌上未曾開封的果汁,打開瓶蓋的時候,些微水汽噴了出來,程敘水及時伸出手臂,水汽全都噴到了威爾金的臉上。
威爾金:“……”
他溫和地笑了一下,擡手擦了一把臉。
威爾金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程敘水:“既然談崩了,我也不在這裏浪費時間,你去和我的副手玩吧。”
程敘水身後的大門打開,棕色頭發的男人走了進來,他沒有穿外套,白色的襯衫甚至包不住他噴張的肌肉。
棕發男人看着比較陰柔,沒想到脫下衣服倒是另外一幅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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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敘水仰頭把果汁喝盡,轉頭看他。
“我認識一個人,體型跟你差不多,不過他比你更有男子氣概。”
男人習慣性地勾着唇角:“韓大龍?”
程敘水挑眉:“你們見過面了?”
埃蒙冷冷笑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陰毒:“他打斷了我一只爪子。”
突然腦後一陣狂風吹來,程敘水回頭,只見威爾金身後綻開了一個巨大的黑色眼睛,眼睛緩慢地眨了一下,黑色的液态物質蔓延出來,将威爾金吞了進去。
威爾金只留下了一道聲音:“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倏地——
桌面上果汁的瓶子被碾平,程敘水撐着沙發背翻了個身,躲開了埃蒙的攻擊。
埃蒙的将手從桌子裏面拔了出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慢悠悠走向程敘水。
程敘水道:“原來你是他的打手?”
埃蒙彎腰扛起沙發,厚重的沙發在他手中如同一個無足輕重的罐子,高高舉過頭頂之後,朝程敘水砸了過來。
程敘水避開,動作幹脆利落地俯下身體,腿上仿佛帶着風,掃向了埃蒙的小腿。
只聽見咔嚓一聲,程敘水站了起來,将雜亂的額發朝腦後薅了一把,看着埃蒙折斷的小腿,笑道:“現在不止一只爪子了。”
埃蒙臉上頓時暴起了青筋,狹長的雙眼死死盯着帶着淺淡笑意的程敘水,緩緩吐出幾句話:“你今天絕對走不出去了,我要讓你這張嘴沾滿金液的臭味,再扔到外面的垃圾堆裏。”
埃蒙剛想沖上來,脖子就被一根粗壯的尾巴卷住了,粗黑的蛇尾瘋狂收縮,鱗片與鱗片之間的間隙幾乎看不見,方才還一臉白皮地埃蒙被勒得滿面赤紅。
他的手指死死扣住脖頸上的尾巴,雙眼幾乎要凸出來。
伏安影的連在他身後的黑暗中緩緩浮現,蒼白的臉上滿是瘋狂與恨意。
碧綠的眼睛看着被提起來的埃蒙:“你剛剛說什麽?”
埃蒙的腳尖都落不着地面,身體在半空中掙動,脖子被勒得太近,連舌頭都吐了出來,更別提開口說話了。
随着一聲骨骼的脆響,埃蒙的身體軟軟倒在地上,他的脖子變形得很嚴重,裏面的骨骼仿佛已經被捏碎,成年男人的脖子變成了一根比較粗的橡皮。
伏安影身下的蛇尾游走,緩緩來到程敘水的面前,莊重地捧起程敘水的手,将他手掌心的灰塵用衣服擦去。
程敘水一見到他,眼睛便亮了亮:“這是我給你買的衣服!”
伏安影低着頭,臉埋在頭發遮擋的陰影下。
他的蛇身比程敘水高得多,哪怕是低頭,程敘水也能看清他的表情,所以也知道他并不開心。
程敘水低低嘆了口氣,擡手摸着伏安影的臉頰,說道:“又怎麽了,誰惹我們小蟲不高興了?”
“你。”
伏安影将程敘水的手擦幹淨,脫下外套罩在了程敘水的身上:“我已經拍好照片了,大廈也被我封鎖了,我們什麽時候回酒店?”
程敘水:“不急,我看看他們還有沒有相關資料,争取把其他地方的據點也摸幹淨。”
經過伏安影的處理,程敘水的行動簡單多了,在大廈裏面找到了不少罪證。
看着從保險櫃裏翻出來的照片資料,程敘水覺得埃蒙死得有些便宜。
他一張張地翻過去,突然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這張臉在溫河發過來的案件信息上也出現過,看來這是湊一塊了,還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這是一個半大的孩子,留着短發,裝飾中性,看着有點像青春期的男孩。
但其實是一個姑娘,只是平時比較叛逆,在一次賭氣出門後,從此再也沒有了蹤跡。
程敘水看着大頭照後面的文字內容,表情越來越憤怒。
9837號:于十月十七號進行第一次試驗,首次移植貓尾,失敗。
十月三十號進行第三次實驗,在貓耳縫合完畢後,子宮口放置收縮環,對興裕刺激敏感度翻倍增長。
十一月三號進行第十次實驗,大腦改造完成,在口令發出後能夠完美服從命令。
姑娘的資料只有及其簡單的幾句報告,而就是這幾句話,簡單地将她的一生毀于一旦。
他坐在沙發上,踹了一腳被綁在地上的人,低聲問道:“這個人,在哪?”
地上被打得鼻青臉腫的人顫抖着擡頭,眼睛擠在紅腫的眼皮夾縫裏,匆匆瞟了一眼紙上的臉,連忙低下頭。
“她……她改造成功後不久,想逃跑,被人打殘了,扔進了地下室……”
這個姑娘他記得特別清楚,因為她是被綁來之後最倔強的,絕大部分人在看清事實之後選擇了放棄掙紮,只有她,不管怎麽折騰,哪怕拖着撕碎了的大腿,也要想辦法逃出去。
程敘水低頭看着瑟縮地男人,輕聲道:“你知道這是犯法的吧?”
男人趴在地上,突然哭出了聲:“對不起……我也只是想讨口飯吃……我也不想幹的……嗚嗚嗚。”
程敘水擡腿踹翻了他:“為了這口飯,你可以帶上面具,使勁欺壓被綁架來的人,然後在欲.望的驅使下,繼續把自己的私.欲發洩在那些經歷過改造的人身上?”
男人臉色煞白,繼續為自己争辯:“上面、上面說怪物數量太少,但是那些達官顯貴愛玩,所以才想辦法從人類身上下手,為了……為了測試匹配度,才讓我們先試試那些實驗人……呃!”
程敘水掐住了他的脖子,眼神冷冷地看着他。
男人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不出三秒就被程敘水抛了出去。
沉重的屍體就像一發炮彈,砸在了牆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厚實的牆體也因為這一擊而有些損毀,開始往下掉落灰塵。
其餘的人被伏安影一一解決。
踩着一地的屍體,程敘水手上拿着這疊不算厚卻承載了許多的資料走了出去。
經過這麽一遭,天也快亮了。
“韓大龍?”程敘水打了個電話。
韓大龍那邊雜音很多,聽着像風聲:“我收到消息了,在趕來的路上!”
程敘水有些意外,還是第一次覺得韓大龍靠譜。
“多久能到,這裏有很多人,需要你處理一下。”
程敘水朝地下室走去,一路走來,有許多被強制留下的“員工”怯生生地看着他。
這些人沒辦法交給聯調局處理,只能是秘密引進夭嶺。
日後在夭嶺,他們需要進行很長時間的逆改造,也許在真正的怪物的幫助下,他們之後能過得好一點。
“快了,馬上到,我看到樓了。”
程敘水将電話挂斷,來到了地下室大門前。
地下室很大,就像一座藏着寶貝的金庫。
伏安影的蛇尾如同黑色的巨梭,只是随便一甩,地下室的大門便如同紙片一般,支離破碎。
大門一打開,裏面沖天的臭氣便撲面而來。
程敘水捂着鼻子,擡腿走了進去,地下室裏面沒有很複雜的設施,裏面雜亂的堆放着一些東西。
程敘水只是站在門口,就知道這裏面裝的不是別的,而是人類和動物的肢體。
那些身體堆積在這個空間裏,腐爛沉積,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地下室,積攢着無盡的怨念和恐懼。
一個很小的聲音在角落裏響了起來。
伏安影在程敘水進去之前便進去了,将角落裏那一團發出聲音的東西提了出來。
是一只貓娘,渾身上下都是傷痕,手指縫和臉上滿是腐爛的肉絲。
程敘水絲毫不介意地從伏安影手中接過了她。
伏安影不太樂意,但是也不敢多說。
程敘水抱着這具孱弱瘦小的身體,将她臉上的頭發撩開,看見了那張熟悉的臉。
他沉着氣息,緩緩拍了拍女孩的脊背,輕聲道:“沒事了,我帶你回家。”
家這個字好像刺激到了女孩,在程敘水的懷中掙動起來,程敘水眉頭緊皺,看向一旁的伏安影。
伏安影的尾尖在女孩的額頭上點了點,女孩陷入了沉睡。
韓大龍很快過來接手,看着那些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人和怪物,縱使是他也不忍多看一眼。
“真是喪盡天良了。”韓大龍提起地上一個半殘的人,憐惜地摟在懷中,看了一眼那人大腿殘肢,“多漂亮的人,被折騰成了這樣。”
程敘水還抱着女孩,聞言皺着眉頭,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那些達官顯貴裏面,有戀殘癖。”
韓大龍頓時撇了撇嘴:“好惡心的癖好。”
他收拾着大廈裏面的爛攤子。
大廈裏幾乎沒有站着的人,韓大龍邊走邊驚嘆:“真狠啊你,什麽時候下手這麽狠了?”
程敘水看了一眼腳邊身首分離的屍體,頭疼地閉了閉眼:“不是我。”
韓大龍豎了個大拇指,笑而不語。
他動作有些懶懶地把程敘水推出大門,揮了揮手:“我辦事,你放心,一定不會出問題。”
大門在身後關上,伏安影立在他的身邊,俯身說道:“主人,我們回去吧。”
兩人的身影逐漸被黑暗吞噬,遠處的天光開始有了形狀,有日光隐隐想要突破沉寂的禁锢,鬧劇終于得到平息。
一夜過去,無金大廈毀于一旦。
當朝陽來臨,當第一個人出現在街道的時候,聞到空中不知何處傳來的血腥味,當路過的小動物開始亢奮……無金大廈積攢多年的腌臜便見了光,天光如同潮水一般湧入,勢不可擋。
警車呼嘯了一輛又一輛,各大網絡平臺的視頻幾乎已光速傳播,當大家都在瘋狂談論為何會有如此罪惡的事情發生時,程敘水站在房間內陷入沉思。
溫河很顯然已經收到了消息,打了電話來狂轟濫炸,生怕這件事是程敘水一手謀劃的。
“你老實跟我說,是不是你幹的!”溫河非常興奮,連語氣都難以控制,“你知不知道不可以擅自行動!”
程敘水:“……”
他把手機拿遠了一點:“我沒行動,我和小蟲出來旅游。”
溫河狐疑:“真的?”
“真的。”
“嗐,還以為是你幹的呢。”溫河那邊的聲音有些失望,“哎喲,老付你打我幹啥!”
程敘水:“……人我找到了,你要不要派人來接?”
溫河嚴肅起來:“怎麽說?”
“是這樣的。”程敘水摸了摸鼻尖,看了一眼無辜地卷在被子裏的伏安影,“我和小蟲晚上出去散步的時候,被人擄走了,到了地方發現是一個大賊窩,然後在賊窩裏碰到了那個姑娘,跑出來的時候順便把她帶出來了。”
溫河:“……”
電話那邊傳來翻紙的聲音,溫河道:“你等等——你被擄到哪去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一個比較大的地方。”
“我猜不會是無金大廈吧?”
“……”
溫河聽見那邊的沉默,立刻跳腳:“好啊你個程敘水,耍我是不是?”
程敘水在床邊坐下,撫摸着腿上纏過來的蛇尾:“沒有啊。”
“你放屁!”溫河暴躁地扯了扯自己的頭發,“你這是違法行為知道嗎?”
程敘水:“你一個公職人員,不要這麽粗魯。”
“我算是知道了,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做個人,姓李的那件事是你做的對吧,你知不知道給老付帶來多大的麻煩?”
“……”程敘水垂眸看着漆黑的蛇尾,指尖沿着鱗片的紋路一下一下地劃着,“長痛不如短痛,我是在幫他解脫。”
“你——!”
那邊換了人,付從沉穩的聲音從手機裏傳出來:“小水,你還好嗎?”
“還行。”程敘水的表情很輕松。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所做的也沒錯,我們需要更強硬的手段去對付這些窮兇極惡的怪物。”
“知道。”
“玩夠了就回來吧。”
程敘水:“知道知道。”
挂斷電話,伏安影的腦袋便輕輕放在了程敘水的大腿上,蒼白的手臂往上揚,有些冰冷的手指放在程敘水的臉頰上:“主人,你不開心。”
程敘水閉上了眼睛,彎而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了一片陰影,讓他看起來有些疲憊。
“那個女孩,怎麽樣了?”
“半貓人在照顧她。”
程敘水:“半貓人?是我們頂替的那個人嗎?”
伏安影點頭:“我在隔壁給他訂了間房間。”
程敘水仰頭躺下:“記得找他報銷。”
伏安影欺身而上,手臂撐在程敘水的身體兩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程敘水的臉:“主人還沒說為什麽不開心。”
程敘水猶豫了一下,說道:“那個金毛逃走了,我心裏有點膈應,還有他身後那只眼睛的氣息,很熟悉,但是我記不起來在哪看見過。”
伏安影的鼻尖在程敘水身上蹭了蹭,然而淩晨回來的時候他們便洗過澡,再聞也聞不出來什麽味道了。
“你在裏面呆了很久,氣息駁雜,我也判斷不出來。”伏安影的吐息在程敘水的脖頸間劃過。
程敘水捂着他的鼻子,警惕地看着伏安影:“你這個發.情蛇,只要在我身上聞來聞去就不會幹好事。”
伏安影瞪大了眼睛,無辜地看着他。
程敘水看得心癢癢,擡起頭在他的眉間輕吻了一下,低聲說道:“你不用學小黑,你們都是獨特的。”
伏安影的神情微微收斂,抱着程敘水在他的身邊躺下:“是嗎,可是他們都說我們是一樣的,遲早有一天會消失,連一絲痕跡都不會留下。”
“不會,我不會讓你們消失的。”程敘水安慰道。
“那尾巴呢,你喜歡尾巴嗎?”
尾巴?是說當初擅自跟着自己回家的男人嗎,為什麽要喜歡他?
也許是程敘水不解的表情讓伏安影知道了答案,伏安影有些愉悅地眯起眼睛:“沒事,我只是擔心你,尾巴很壞,你跟他待在一塊的話,會受欺負。”
程敘水想了想那人的大體格子,自己好像确實會受欺負。
“不是有你嗎,我不擔心。”
伏安影安心地将頭埋進程敘水的懷中:“主人,我……我相信你。”
他用懷着愛意的語氣,訴說着對程敘水的信任。
“你為什麽給我準備西裝?”伏安影忽然想了起來。
程敘水皺着眉頭,也有些疑惑自己這個操作,雖然還記得當時的想法,但還是有些不好意思:“我聽說,成熟的男人都需要一套完美的西裝,小黑不太适合,你卻很适合,我當時第一眼看見你,就覺得你很适合穿西裝。”
伏安影眼睛一亮:“是嗎,主人覺得很好看?”
程敘水點頭,腰間勒着的雙手更緊了。
“一定要去嗎?”
伏安影低着頭,腳尖在地上點着,腳下的影子黑沉黑沉的。
程敘水拽着他的手臂:“必須去。”
伏安影:“你不喜歡我這個樣子嗎?”
“你!”程敘水指着伏安影的頭發,“不但影響視線,還影響我!昨天晚上差點把我勒斷氣!”
伏安影想起昨晚的意外,不由得有些心虛,低着頭認錯:“是我睡覺太不老實了,而且主人懷裏很暖和,我很喜歡。”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程敘水的時候,就像一只忠誠的小狗。
程敘水揉亂了他的長發:“不剪太多,修一修,換個發型會更帥。”
“真的嗎?”
程敘水回想了一下自己的經歷,覺得伏安影可能會是個例外,畢竟臉過硬,不會毀得太糟糕。
伏安影的頭發是他早上起來打理的,從來沒碰過長發的手,動起來有些僵硬,不管怎麽梳都沒辦法讓發絲服服帖帖地待着,所以才有了修剪的心思。
伏安影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就愛亂蹭,蹭完之後滿頭亂發,然後擠在程敘水的衣領間,弄得癢死了。
程敘水不熟悉這邊的路,帶着人亂走一通,要不是伏安影實在累了,把手機打開地圖遞給他,他還能再轉悠下去。
程敘水:“……”這樣顯得我很笨啊。
伏安影有些委屈:“我是蛇,用腳走不了太多的路,很痛。”
程敘水牽着他,看着手中的地圖:“我拉着你,我們走慢點。”
路上的人行色匆匆,外面風太大了,卷着淩冽的氣息,吹得人鼻尖通紅。
程敘水已經戴上了圍巾,伏安影在身邊,他總是感覺冷,伏安影的身體暖不起來,每次貼貼都要做好長時間的心理準備。
“快走快走,那邊有人跳樓了!”
一個男人雙手攏在袖子裏,對身邊的人說,行色匆匆地往一個方向感,臉上帶着看熱鬧的興奮。
程敘水一愣:出門剪頭發都能遇上這種事?
他往那個方向走了幾步,感受到了一點阻力,回頭的時候卻看見伏安影沉靜的臉,他目光沉沉地看着程敘水:“主人,你要去救人?”
“啊?”程敘水有些懵懂地看着他,“人類的本性就是愛看熱鬧,救人有警察,輪不到我一個普通市民。”
“那我們去找理發店吧,不要關心這些外人了。”
程敘水面色嚴肅:“我們要有基本的同理心,小蟲,你剛來人類世界還不知道,沒有同理心的話——”
正說着,他自己也卡殼了,回想了一下自己的生活,想不出同理心在生活中扮演着什麽角色,好像缺少了它,自己也沒有什麽關系。
“沒有同理心的話,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我們這種普通人,做到不違法有道德就很好了。”程敘水拍拍他的肩膀。
伏安影眼睛亮了:“那我們走吧,別去看了。”
“但是你忘了一件事。”程敘水笑了笑,看到了急匆匆往那邊跑的一個有些蹒跚的熟悉身影,“我現在可是聯調局的編外人員。”
他拉着伏安影的手,往人群湧動的地方去了。
高樓之上寒風呼嘯,一個穿着單薄的女孩坐在護欄邊上。
她的表情呆滞,眼神有些木讷,穿着一身陳舊的睡衣,兩條腿在高樓外晃來晃去,褲管松松垮垮,整個人看起來單薄極了。
賣米粑的老人在人群中哭得撕心裂肺,幾乎站不住了,全靠身邊的人托着他。
“你下來啊,沒有你我可咋活啊——”老人皺起了一臉的褶子,淚水鼻涕全糊在了臉上。
有人擔憂地擡頭看,有人亢奮地和身邊人談論着這場鬧劇,有人高高舉起手機拍下這“難得”的一幕。
程敘水遠離人群,靠着柱子,遠遠地看着端坐在高樓之上的女孩,伏安影沉默地站在他的身側,雙眼鎖定在那女孩的身上,說道:
“有東西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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