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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有些店白天生意興隆,而有些店,則是夜裏車水馬龍。
醉鄉樓無疑就是夜裏燈火通明的這些店,而是還是排場最大,氣勢最大的店。
何必跟着南風到了醉鄉樓。醉鄉樓的大門并不面着主街,需要轉過兩個彎,進入一條巷子裏。這巷子裏有很多家店,但你第一眼看見的,一定是醉鄉樓。
夜幕升起,醉鄉樓門上兩個大紅燈籠亮得紅彤彤,把燈下每個人臉上更照得多了三分喜氣。門口并沒有站着很多人,只有兩三個小厮笑着歡迎進門的客人。即便門外看不出醉鄉樓裏的公子姑娘多好,進門的客人還是絡繹不絕,揚着笑意。
何必跟着南風踏過了朱紅門檻,一步進了醉鄉樓裏。何必只覺眼前一亮,忍不住嘆了句:“局氣!”此刻她的感受,也只有這俗氣的兩個字才能淋漓盡致表達出了。
寬敞的大廳,青磚鋪砌成的大臺子,臺子後交互通往樓上的紅木樓梯。何必擡頭一看,發現樓頂高得若到了天上,樓上三層的走廊裏全是摟抱調情的男男、女女。
何必瞪着眼瞧了一圈,低頭發現南風已找了一張空桌坐下。何必忙走了過去。
不同于何必吃驚不已,南風好似一點也不驚訝。
只有經歷過很多的人才會如此淡然。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不過“始驚,次醉,漸迷,終醒”八字。南風早已過了為表象沉迷的年紀了。
小厮見有客人落座,忙跑了過來招呼。
小厮笑着問道:“二位客可有相熟的姑娘?”
南風道:“沒有”
小厮道:“那可需……”
他還沒說完便被南風打斷。
南風道:“不需要,我們為花魁而來。”
那小厮了然,又問道:“兩位要點些什麽吃食等着?”
南風道:“到花樓自是為了花娘,當然吃飽了肚子來的,若不然一會怎有力氣?”
小厮聽了一笑,笑得有些高深莫測。
何必眨着眼睛看了看小厮,又看了看南風。
其實她們只是沒銀子。
小厮見又來了客人,便去招呼了。
南風從桌上倒了杯水喝。在花樓,也只有水是不收錢的。花樓的茶是外面三倍的價錢,而菜小小一盤,卻要外面價錢的五倍,至于酒,則是天價。
但客人明知被宰,卻心甘情願被宰,而且被宰得很開心。
因為在這裏,菜和酒都有美人喂。
來花樓若是只是為了喝酒吃肉,那他一定是個呆子,而且還是個大呆子。
小厮離開的時候何必剛掃視完四周,她現在像個充滿好奇心的小孩子。何必倒了杯水喝了口。
何必問南風道:“今天有花魁?”
南風道:“門外貼着紅紙,紙上漆黑大字寫了今日花魁頭籌。”
何必張了張嘴,道:“有嗎?我進來的時候都沒注意”
她注意到的是醉鄉樓的排場,注意到了門上兩個大紅燈籠,注意到了進門的客人,注意到了門口的大柱子,偏偏就沒注意到門側貼着的一張紅紙。
她的眼睛全被那些東西占滿了,自然無暇注意那張紅紙。
就像看熱鬧的人,只顧着看個紅火,卻不知道注意這熱鬧裏最精彩的部分。
何必看了看周圍,壓低聲音問南風道:“你從賭坊得到消息他來了這裏?”
南風喝了口水,“嗯”了一聲。
何必道:“那他來了嗎?”
南風又“嗯”了一聲。
何必沒再問下去。
身旁桌子的客人換了幾波,開始還有男人,漸漸地,周圍全換了女人。
醉鄉樓花魁的名聲,自然是引得來這麽多客人的,就像當初醉鄉樓面首的頭籌,那夜全城轟動。
客滿座,沒過多久,臺上一個侍女敲了下鑼。全場安靜無聲,大家都知道要開始了。
美女當然不是那麽容易看到的。何必還好奇這位花魁長得如何時,只見臺上忽然垂下七尺紗簾,簾子後身影綽綽,聽到一陣清脆叮鈴聲響,一個人在簾後落座。
何必探着腦袋看了幾眼,紗簾雖薄,卻還是看不清後面的人。她嘆了口氣,轉頭見周圍的人眼裏閃着亮光盯着簾子後的人影時,又嘆了一聲。
南風聽她連嘆兩聲,皺了皺眉,問道:“你嘆第一聲是因為看不清後面的人,嘆第二聲是為何?”
何必道:“為了這些人”她看了眼廳裏的客人,“這醉鄉樓的掌櫃倒是知道怎麽做生意。”
南風道:“哦?”
何必道:“越是看不到,越是心癢癢,白花花的銀子自然水一般流進了這醉鄉樓。”
南風沒有再問何必,因為醉鄉樓的花魁已經開始彈琴了。
花魁頭籌夜,自然會表演技藝,這花魁首夜不肯露面,自然只能彈琴了。
她的琴藝很好,能成為醉鄉樓花魁的人,一定是個容貌才華雙全的女子。何況連何必這個不懂音樂的人都聽得出琴聲好聽,那彈琴的人琴藝一定不錯。
何必感覺琴聲悅耳,靜靜坐着聽着。南風似乎被點了穴一樣,怔在那裏聽着琴聲。琴聲空幽,鬧市恍如瞬間變山林,蒼松翠柏,高山流水,古道瘦馬。
臺下四周的客人不少,沉醉在琴聲裏的人也不少,但還是有幾個是特意為了花魁本人來的而不是為了聽她彈琴來的。彈完一首曲子用不了多長時間,但在臺下一些人心裏,這首曲子的時間卻很長。所以琴聲一停,她道了聲“好”便詢問臺上的丫環何時能開始。
她所問的開始,自然是問何時開始競價。以金銀俗物衡量女子的身價,也是件悲哀的事。所以她剛問了,臺下一些大家小姐,喜好風雅的姑娘便皺了眉,瞪向了她。
只聽那人不屑笑了聲道:“大家都是本着一個目的來這裏,你們裝什麽?”
話說完,臺下皺眉不滿的女人更多了。
一群女人為一個女人争風吃醋,這本是一件很滑稽的事,但你此刻若在醉鄉樓裏,非但感覺不到滑稽,反而能感覺到樓裏似有硝煙彌漫起。
何必放下撐着腦袋的手肘,她本是個來醉鄉樓看熱鬧的人,此刻當然會轉頭去瞧瞧那個敢和全場人作對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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