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天平胸針

天平胸針

沈落做了一晚上的夢。

六年前那個夏天，霍北辰跟他表白，說喜歡他，那時候的霍北辰，對沈落百般讨好，生怕他不答應，還說給他寫了歌。

沈落見他緊張的樣子，故意伸手調侃：“歌呢？”

霍北辰解釋說：“我還沒寫完，馬上就好了，你等我幾天可以嗎？但你現在能先答應我麽，我喜歡你，一刻都不能等。”

在喜歡他這件事上，霍北辰永遠是想到就要去做，即使條件不成熟，即使一件事要分很多步驟，但也抵擋不住他開始的決心。

所謂分期，大概就是這樣一步步把對方套牢，永遠期待明天的你，會不會更愛我一點。

或許，沈落就是那個上套的人，一點點喜歡上他，最後愛上他。

雖然結果不盡人意，但那些過往的美好，在夢中依然清晰得如同昨天發生。

對，昨天确實發生了。

沈落被一身熱潮驚醒，醒來時天邊已經泛白，他撸了把頭發，起身去浴室沖了個冷水澡。

脖子上的紅印還沒消掉，沈落選了件立領襯衣，外面是深藍色西裝外套，為了轉移注意力，還特意搭配了一對紅寶石袖口，依舊是精致貴氣的沈律師。

剛到律所，彭曉旭就跟了進去，他擔心了一晚上：“沈律師，昨晚沒事吧？”

沈落将公文包放下，打開辦公室的通風系統，擡眸笑了笑：“沒事，謝謝關心。”

彭曉旭還想說什麽，王潇進來了，目光掃過沈落一絲不茍的衣領，輕抿了下唇，遞給他一個信封：“那個......霍先生派人送來的邀請函。”

沈落接過來翻開，晚上八點在霍氏集團商務宴會廳，他收起請柬放進抽屜，兩人見沈落神色如常，便不再多問，默默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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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關上的瞬間，沈落松了口氣。

他擡手摸了摸脖子，總覺得剛才王潇一直盯着他看，又擔心是不是衣領不夠高，不小心漏出點什麽來惹人猜忌。

沈落一天都在律所處理郵件，王紅的案子調查的差不多，一切就等今晚。

方律師最近一直在外出差，今天從B市回來後，不知道因什麽事跟正在辦公室跟楊朋吵架，彭曉旭神色慌張來找沈落。

“沈律師。”彭曉旭指了指隔壁，壓低聲音道，“方律師喊你過去。”

沈落放下手中電腦，起身往外走：“他們吵什麽？”

“不知道。”彭曉旭說，“我聽着好像是跟王俊濤有關。”

沈落頓住，眉心微皺：“王俊濤？上次抑郁症那個女生的案子？”

彭曉旭搖搖頭：“不知道。”

沈落若有所思。

幾個月前，他在清江會所拒絕孫波後，王俊濤沒再找過麻煩，車禍案王潇一直在跟進，幾次想通過中間人聯系王俊濤，都以失敗告終。

難不成，王俊濤又惹上什麽案子了。

這麽想着，沈落敲了方律師的門，屋內氣氛緊張，彭曉旭把話帶到後，偷摸離開了。

楊朋站在落地窗前，雙手抱胸，臉色難看的很，方耀威坐在辦公椅上，也好不到哪裏去。

沈落進去，關上門後問：“方律師，楊律師，出什麽事了？”

楊朋哼了聲，仰頭示意：“你問他。”

方耀威嘆了口氣：“不就是讓你接一個性侵案麽，你本來就是刑辯方面的專家，再說你手頭上的案子不是快結束了？”

不說還好，提起來楊朋嗓門都拔高了：“你以為我不知道？王俊濤是什麽人，你們之前那些勾當我就不說了，現在又讓我代理，把我當什麽？你們內鬥的工具？”

“楊朋！你這麽說什麽意思？什麽叫勾當，律所賺的每一分錢，沒有給你分紅嗎？”方耀威站起來，指着楊朋的鼻子罵，“這麽多年，律所沒有虧待你！”

“你們打的什麽主意我不管，這案子別拉上我。”楊朋冷眼睨了沈落一眼，補充道，“差點忘了，沈律師手頭上這麽大一個刑事案件，如果打贏了，別說正名律所了，律師界的刑辯天團，都要給他騰一個位置了。”

楊朋說完，沒等沈落辯駁，直接摔門而去。

沈落無辜受牽連，倒也沒有太在意，他問方耀威：“什麽案子？”

方耀威從抽屜拿出一疊資料，遞給他，忽然想起來什麽：“你之前是不是找我要過一年前王俊濤的性侵案卷宗？”

“是。”沈落以為還是這個案子，接過來翻看，頓生疑惑，“這案子怎麽跟......”

方耀威知道他想說什麽：“沒錯，跟一年前那起案件一模一樣。”

又是一起涉嫌性侵未成年少女案。事發一個月後，女生父母報警，但女生性情大變，證詞颠三倒四，而且缺少關鍵證據，王俊濤被取保候審，案子還在公安機關偵查階段。

沈落其實一直有個疑惑，在清江會所，他明明看出王俊濤跟孫波是那種關系，那他為什麽還頻繁陷入這種案件風波，如果說王俊濤背後有人，一定不是孫波，那到底是誰給他撐腰？

“不過這次，我們的委托人是受害者。”方耀威見沈落沉思，打斷他的思路，“真是造化弄人啊。”

沈落震驚，不解的問：“那就是要告王俊濤？”

方耀威點頭，嘆了口氣：“難就難在這兒，所以我就想給楊律師接，可你看看他，什麽态度啊。”

“你也別生氣。”沈落安慰他，“楊律師也有自己的考慮，而且我聽說他最近要忙一個跨省市的詐騙案，應該也挺忙的。”

方耀威揚了揚眉，順勢問他：“那你呢？你能接嗎？”

沈落沒有立即答應，這案子具體什麽情況他還要了解，而且王紅案開庭在即，彭曉旭也是臨時借調來幫他。

沈落想了想，很巧妙的回道：“團隊人手不夠，案子來了也接不住啊。”

方耀威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我的錯，曉旭以後就跟着你了，你還想要誰？”

沈落不好意思笑了下：“沒有了，曉旭工作能力很強，是個可塑之才。”

聊完這些，方耀威道：“那等你手頭有上的案子結了，我們再讨論這個案子，畢竟還沒有到檢察院，不着急。”

沈落正有此意：“好。”

回辦公室後，沈落讓王潇把之前的性侵案卷宗調出來，兩個案子很相似，但并沒發現直接聯系，沈落想了想，把兩份資料放進抽屜。

沈落跟彭曉旭透了底，但正式加入還需要走個流程，彭曉旭高興得不行，非要請沈落和王潇吃飯。

沈落記得欠的那頓飯，又想起晚上有重要事，說：“那就中午吧，我請。”

中午休息時間短，三人選了間離律所比較近的餐廳，彭曉旭想起來早上吵架的事，問：“沈律師，王俊濤的案子，方律師是打算給你吧？”

王潇上午去法院辦事了，錯過了這場戲，給沈落倒水的功夫，擡眸詫異：“王俊濤又有案子？”

兩人眼神意味深長對視，沈落點頭：“還是性侵案，不過這次我們代理受害者。”

王潇挑眉：“你答應了？”

服務生來點單，沈落選了幾個清淡的菜，還有幾個熟悉的甜點，又把菜單遞給彭曉旭讓他點，說：“暫時還沒有，先辦好手頭上的案子。”

王潇若有所思點點頭，又問：“晚上的宴會，需要我陪你去嗎？”

沈落腦海中閃過某人霸道的身影，端起茶杯潤潤嗓子，說：“不用，我自己去。”

甜點上的很快，沈落夾了一顆桃花酥，咬了一小口，味道太甜膩卻沒有桃花香，沈落皺了皺眉，放下筷子。

沈落自覺不算挑食，但有些方面口味卻刁鑽的很。

晚上七點，沈落擡腕看了眼時間，關了電腦從抽屜拿了邀請函，從衣挂上拿了件風衣外套，出門赴約。

結果剛走出門口，一輛黑色帕加尼剎停在跟前。

駕駛室車窗降下來，沈落下意識俯身看過去，居然是霍北辰，他降下車窗朝沈落勾手：“上來。”

商務樓裏，一些員工陸陸續續出來，不遠處站着幾個保安，這輛跑車比他的庫裏南更耀眼。猶豫了片刻後，沈落拉開車門坐進去扣上安全帶，催促他：“走吧。”

霍北辰目光流連在他脖子側邊，襯衣領貼合，粉紅色的印子漏出一點邊，更讓人遐想連。

目光過于赤裸，沈落不太自在的咳了聲：“霍北辰，你走不走？這裏不能停車。”

說着就要開門，霍北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湊在他耳邊低語道：“我的錯，下次選對位置。”

沈落絲毫沒有意會他的一語雙關，乖乖坐回去，汽車啓動的瞬間，一個盒子抛過來，落在他腿上。

藏藍色絲絨首飾盒，拿在手裏有點重量，沈落怔了怔，側眸問：“什麽東西？”

霍北辰說：“打開看看。”

沈落打開一看，是一枚造型獨特的白金胸針，主體部分是一個镂空的天平，底座鑲着一顆水滴狀藍寶石，周圍以鑽石點綴，天平兩端嵌挂沙佛來翠榴石，無論怎麽擺動，都能巧妙維持在水平位置。

胸針端莊慎重，又不失年輕活力，氣質與捧着它的主人相得益彰。

沈落眸光微亮，又不敢輕易觸碰：“這是？”

“送你的。”霍北辰看他一眼，明明看出他喜歡，卻還是要問，“喜歡嗎？本來打算昨晚給你的。”

後半句沒說，沈落知道什麽意思，但他還是有些顧忌：“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經過一個無人的路口，紅燈亮起，汽車穩穩停在斑馬線前。

霍北辰傾身過去，語氣裏帶點威脅：“真不要？”

沈落斬釘截鐵：“不要。”

霍北辰不問了，擡手掐住他的下巴，手上力氣加重，說：“那我就親到你要為止。”

薄唇覆上，唇舌失守。

沈落完全懵了，來不及推開，不遠處紅綠燈上方攝像頭閃了幾下。

口腔被掃蕩得徹底，沈落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被禁锢在座位上，根本無法抵抗，他擡手想抓什麽，卻忘記胸針還在掌心，猛地被紮了一下。

“啊。”

慌亂中，沈落咬了霍北辰的舌尖，對方這才退出來，低頭看他的手心，一滴血珠冒出，霍北辰皺眉，“怎麽這麽不小心。”

沈落氣急敗壞，強壓着砰砰作響的胸口，說：“你等着收罰單吧。”

霍北辰握住他的手掌，低頭吻了上去，将血吸吮幹淨，又舔了舔：“心甘情願。”

掌心被他弄的發癢，沈落抽出手認輸：“為什麽送我這個？”

霍北辰露出得意的笑容，他說：“沒有為什麽，覺得适合你，所以想送給你。”

紅燈倒計時，一閃一閃。

在長街十字路口，像隐忍的煙花炸響在沈落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