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普/通/的/人/類/

第29章  /普/通/的/人/類/

冉宿夢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 她是鮮活的、普通的。喜怒哀怨懼她都有，會為白從霜的美色所惑，有在意的、割舍不下的事。她是矛盾的、複雜的、多面性的, 甚至她自己都不是完全了解自己。

說實話，冉宿夢對自己精神狀況良好、還沒瘋掉這一事實非常驚奇，她本以為她那脆弱的神經早該承受不住這一切, 徹底崩潰了呢。而她不僅堅持了下來，還能在這裏面色如常地應付白從霜, 甚至有勇氣在幻夢世界自主決定自己的生死……就連現實世界，她也徹底改變了。

哈, 盡管是被迫的。但她還是活着，她沒有放棄，沒有絕望。

——“我真是, 越來越喜歡你了。”

白從霜的話語将冉宿夢思緒拉回。白從霜笑着，似乎對她這個回答非常滿意。

“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冉宿夢垂眸下去, 嘆息道, “最為普通、再尋常不過的人類。就與您這個世界的暗影一樣，是微不足道的。”

“以前或許是。”白從霜說, “但現在不是。”

冉宿夢望向她，白從霜卻沒再繼續這一話題。她走到床邊坐下，拍了拍床榻, 便看向冉宿夢。

“……”冉宿夢在心底嘆了口氣，再次理了理睡衣，走了過去。

……

次日, 白從霜便帶着冉宿夢去了亂葬崗。繼續兩小時一輪的“修行”。

第三日, 白從霜帶着她尋找“幽魂”。

幽魂，喚作“游魂”也可。是幻夢世界一種特殊的鬼怪, 居無定所、四處游蕩，有人形，可化作實體，并不似大多數鬼怪一樣運用暗影之力，而是使用另一體系的力量。

部分鬼怪望月修煉，便是從幽魂這裏獲取的靈感。

“我該、該怎麽做？像殺死暗影一樣殺死它？”冉宿夢看着在不遠處山丘間慢悠悠飄動的白色人影，有些緊張。

幽魂的顏色是白色的，近處認真看會發覺它還帶着一點淺淺的藍色，但其實很難看清楚。等到了夜間月光照射，月光的顏色變成了它們的顏色。

它們上半身成人形，并沒有衣物概念，但人形似有“男女”區別，從身形上也可以分辨，有長發，頭發也似霧一般，與它們全身一個模樣。人形一直持續到腰間處，腰部以下則是擴散性、無規則的白霧，好似不規則的、極為飄逸的長裙一般，朦朦胧胧的白霧散開，拖着它們飄動。

乍一看，還挺像穿着“裙子”的白霧人。

“我真的可以……應該殺死它嗎？”冉宿夢有些不确定地問，她握緊着匕首，只覺得這幽魂看起來無害極了，甚至、甚至稱得上“唯美”“夢幻”。那幽魂就那麽安靜的在山丘處漫無目的的游蕩，如果是在月光下，看起來也許會像精靈一般。

冉宿夢望着那道游蕩的身影，看見那人仿佛也回望過來，白色的霧氣湧動着……明明她看不清的，可冉宿夢覺得那幽魂在對自己微笑，它在親切友好地對她打招呼，在邀請她過去一起嬉戲……

微涼的觸感纏上冉宿夢手腕，她怔然一瞬，渾身一個激靈，低頭就看到那觸手從黑霧間浮現，彎曲着扣住她的手腕，覆上那深紅印記。

“集中精神。”白從霜淡淡道，“心神合一。”

莫名其妙的唯美浪漫濾鏡頓時消散得一幹二淨。微笑？打招呼？邀請？全都沒有，那幽魂只是在游蕩着、游蕩着……吸引自投羅網的獵物而已。

“不是，你确定它比一般鬼怪都弱？那它的食物是什麽，總不可能是暗影吧？”冉宿夢清醒後很快覺得不對勁極了：這白從霜眼裏的一般鬼怪和她理解的一般是不是不太一樣啊？

“你想要屠村麽？”白從霜看向她，語氣平靜，陳述道，“活人氣息明顯，一個村子的範圍太小，為求保密，就得清理幹淨。你一個人可以嗎？”

“……”

“它确實不如一般鬼怪。”白從霜又說，“玄水聖教剛剛加入的成員都能殺死它。”

冉宿夢着實得不到什麽安慰。她看向那繼續游蕩仿佛什麽都不知道的幽魂，終于深吸口氣，捏着匕首靠了過去。

反正，她不會真正死亡。在幻夢世界，她也是不死的。

她有很多機會，很多很多機會……

幽魂游蕩的身形停了下來，它真正朝冉宿夢望了過來。一團白霧的人體就那麽轉過身，看向冉宿夢，也看到遠處的白從霜。它似乎有些戒備，但随着冉宿夢的靠近，它顯然也感知到了鮮活的人類氣息，這陌生又擁有致命吸引力的氣息令它開始躁動，下半身如裙一般散開的白色霧氣劇烈鼓動着。

終于，當冉宿夢靠近到一定距離後，它再也顧不上遠處那注視着這一切的白從霜，猛地撲了上去。

白色的影子以極快的速度逼近，冉宿夢甚至還沒來得及放血，幽魂就主動對她發起了攻擊。淡淡的白霧彌漫開來，冉宿夢有了之前的經驗，此時根本不敢分心，全神貫注凝視着這幽魂。緊接着，冉宿夢就瞧見這幽魂從它下半身白霧裏抽出一長條白霧，就那麽一甩便朝冉宿夢抽來。

啊？不是？您還自帶武器的？！

冉宿夢擡匕首欲擋，那白霧鞭子卻驟然抽回，猛地轉向狠狠甩出，倏地打上冉宿夢左臂。

瞬間的劇痛甚至讓冉宿夢手臂略麻木了一瞬，所有的感官仿佛都放大了，在疼痛過後，冰冷的寒氣順着鞭子浸入身體……但冉宿夢根本沒時間喘息，幽魂的攻勢又急又快，噼啪的破空聲不斷甩下，冉宿夢本能想要躲避，甚至想以匕首抵擋，卻毫無招架之力。手臂、腰間……甚至在她狼狽地摔在地上試圖側滾躲避時，背上也被狠狠抽了幾下。

“……”冉宿夢疼得幾乎發 不出聲音。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快到冉宿夢根本沒有準備好，根本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落入下風。而且，她完全沒有想到幽魂會用武器，甚至還是這種靈巧的武器。長鞭……天知道匕首怎麽打長鞭，沒辦法近身不說，以她那笨拙的反應與閃躲甚至連防禦也做不到。

但如果一點反抗都做不到，就這樣被殺死，還是在白從霜的注視下……冉宿夢不甘心。

她在又一鞭子落下之際，冉宿夢咬牙擡手，以匕首狠狠刺入自己大腿，而後用力拔出。劇痛令冉宿夢渾身顫抖，她硬是沒發出一聲慘叫。而血液很快蔓延而出，白霧被沾染，濃重的血腥味彌漫在整個空間。

即将落下的又一鞭子頓住了。幽魂上半身那凝實的白霧狀人體隐隐顫抖，終于，它發出一聲尖細的叫聲，甩出長鞭纏住冉宿夢腳踝，将她整個人拖向自己。

甚至還沒完全靠近，幽魂手中長鞭就消散了，它猛地撲了上去，大口大口撕咬起冉宿夢大腿上的傷口，将那湧出的血液全都吞入肚中。

它白色的身形逐漸染上活人的鮮紅色，在嘗到血肉之後，幽魂的本能再也壓抑不住，它腦子裏再無其他任何事情，只顧埋頭進食起來。

直到那鋒利的匕首猛地刺入它埋下的腦袋，狠狠豎着斬下，将它白霧似的腦袋一分為二。幽魂身體下的白霧瞬息爆開，就要将冉宿夢整個籠罩在內，它擡手欲要抓住冉宿夢那匕首，然而冉宿夢迅速将匕首貫入它的胸口，雙手交握着用力劃下，将它整個剖開。

幽魂是沒有骨頭的。白霧似的身體，哪怕上半身是實體，在這匕首鋒刃之下也沒有任何抵抗力。

尖細的、難以形容的尖嘯猛地刺入冉宿夢精神！這聲音仿佛直接入腦，将冉宿夢刺得生疼，但她身上的劇痛太多太多了，渾身上下就沒有一處不疼的，她的精神瀕臨崩潰……或者，已經崩潰了。

冉宿夢的動作沒有任何章法，在尖嘯聲中甚至愈發狂亂起來，她奮力揮動着匕首，大腿上已是血肉模糊，仔細看甚至能看到傷口似乎已經見骨。

在凄厲的尖嘯聲中，白霧逐漸潰散，一部分消融在這幻夢世界，一部分則融入冉宿夢身體。

在密集且劇烈的痛楚中，冉宿夢甚至分心感覺到白從霜的靠近。她雙目赤紅着，沒有回頭也沒有起身，握住匕首就那麽直直刺入自己咽喉。

在冉宿夢死亡瞬間，她眼前已是一片漆黑，只感覺到溫暖的能量包裹住她全身，那些痛苦逐漸被撫慰……

她精神逐漸舒緩放松，陷入更深層次的黑暗。

現實世界的早上六點，冉宿夢躺在床上，從幻夢歸來，繼續沉沉睡去。

……

白從霜注視着冉宿夢，看着屍體與血液全都消散，人類的氣息消失在空氣中。

她簡單抹去那幽魂殘留下來的氣息，在原地站立片刻，便在此間消失，回到玄水聖教之中。

冉宿夢，普通人？

這真是……

她竟失手了，她竟沒能救活她。

明明第一次自盡時的那樣笨拙，猶猶豫豫甚至還需要做很長一段心理建設。

面對幽魂時也是，白從霜當時已經認為冉宿夢要死在幽魂手裏了，結果她竟沒有。甚至想到以自身血肉為引，牽動幽魂本能，讓它喪失理智被血肉徹底吸引……

普通人類？那她可真是，越來越喜歡普通人類了。

“教主，您最近似乎很忙？”虞之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有事？”

“……不。只是如若教主有什麽計劃，屬下能為你分憂。”虞之野望着白從霜背影，一雙眸子亮晶晶的，她高聲道，“教主，我們什麽時候殺上十二宮？”

白從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