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談資 他爹,曾任吏部尚書,現如今官拜……
第7章 談資 他爹,曾任吏部尚書,現如今官拜……
宣宸在床上已經足足躺了十天,是再也不想呆下去。
只是身體虧損,行動困難,若非宣渺見着不對過來扶一把,人就要從床上栽倒了。
最終,一把輪椅推到了昭王殿下的面前。
宣宸的眼神頓時像淬了冰一樣的死寂,仿佛在問:你想死嗎?
美人帶毒,更何況是這位掌握着旁人生殺大權的攝政王,宣宸就算沒了武功,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時,那根脊梁骨也是挺直了,他決不允許自己在外展現虛弱的一面。
特別是坐輪椅這種形如廢人的軟弱。
宣渺無奈道:“權宜之計嘛,九弟,放心,憑你在外的惡名,大臣們只會跪着跟你說話。”
這滿身的殺氣和寒氣,誰見誰怕,哪個吃熊心豹子膽敢笑話他,皇帝都不敢。
宣宸嫌惡地瞥了那輪椅一眼,沒動。
“得,那你就床上呆着吧,等着喝藥補血,什麽時候有力氣了再下床,反正以你現在的身體,挪幾步都困難。”宣渺無所謂地攤攤手,“還是說我找人扶着你,昭王殿下?”
宣宸沉着一張奔喪的臉,那眼神跟條毒蛇一樣随時想咬人洩憤,但最終一番抉擇之後,他還是妥協了。
他要去書房。
他拉開桌案最底下的一個抽屜,頓時眼神一淩,喊道:“陸拾!”
陸拾剛帶着龍煞軍從皇宮裏回來,硬生生地從皇帝身上取了一碗血交給宣渺,聞言立刻跑進書房,“王爺。”
宣宸神情恐怖,“我的信呢?”
陸拾的心頓時慌了一下,但很快他納悶起來,“王爺,您不是讓屬下送出去了嗎?”
宣宸瞬間面無表情。
陸拾大着膽子提醒道:“圍剿安王的那天,您親手交給屬下的,還記得嗎?”
宣宸覺得自己的腦子被那邪物反噬得糊塗了,他臉色陰晴不定,抿了抿唇,命令道:“追回來。”
陸拾張大嘴巴,“啊?”
“怎麽?”
“十多天了,飛鴿傳書,這信怕是早就到了裴星悅手上,王爺,您确定要搶回來嗎?”陸拾一臉為難,面露糾結,“那可是江湖上頗有名氣的俠客,至少得出動五名自在境的高手才有可能将他攔下,強硬奪信!”
宣宸聽着眉頭擰在一塊兒,垂着眼睛不斷思索。
“王爺,除了劫信,還要殺了他嗎?”陸拾問。
宣宸做事向來果斷,不管做什麽決定,都伴随着腥風血雨,總得死個把人。
雖然陸拾不知道宣宸讓他秘密送信給一個年輕的江湖俠客做什麽,但如今讓追回來,那麽拆了信看了內容的人自然也得滅口,不管是誰。
然而話一出口,陸拾就感覺自己的後脖子呲溜一聲,感覺有刀鋒劃過,擡頭一看,宣宸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陸拾:“……”他說錯什麽了嗎?
突然,一聲極低的嗤笑自前面傳來,只見宣宸勾起沒什麽血色的唇角,“算了,既然天意如此,那我就在京城裏等着他吧。”
說這話的時候,陸拾清晰地看到這位殺人如麻,冷血殘暴的昭王收起滿身的戾氣,眼中浮現一絲絲如水的溫柔,望着門扉的目光帶着奇異的期待。
陸拾和非伍,包括龍煞軍中的幾名統領校尉,都曾經被關在天上宮的地牢裏試藥,過着生不如死,暗無天日的生活,直到被宣宸帶出來,成為了親衛,打造了龍煞軍。
那時候宣宸早已經變成了人皮惡鬼,他的笑除了讓人毛骨悚然之外,便是動手殺人的預兆。
但現在陸拾驚悚地看到了另外一面,溫……溫柔?
莫不是眼花了。
宣宸摸了摸輪椅的扶手,原本對此深惡痛絕,但此刻倒也覺得并非不能接受。
他的身體是不好,行動就是不便,爹不疼,娘不愛,兄弟姐妹互相殘殺,至今沒上皇家玉牒,可不就是被趕出家門的孤魂野鬼嗎?信裏說的沒錯。
只是,他以為先帝一死,再沒有什麽東西能夠控制他,他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裴星悅,卻沒想到體內還留了個要命東西。
但信已發出,無可追回,不如就看看當年那個眼裏都是自己的男孩,還願不願意和他在一起,信守諾言吧。
“你說,他會來京嗎?”宣宸的眼中帶着笑,卻幽冷幽冷的。
*
這邊,裴星悅望着高大的城門,終于緊趕慢趕地到達了京城,哪怕還未進去,就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威嚴。
振興镖局偷偷運送的兵器就藏在馬車裏那一口口箱子底下,用幹草遮擋着,不過裴星悅望着城門口檢查的一排官兵,心說這想混進去可不容易。
其實江湖人一般是不願意來京的,這裏規矩多,監管森嚴,刀劍不便攜帶,一不小心可能就得罪了某些勢力,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他轉頭看羅镖頭等镖師的臉色,卻是全無緊張,皆一派尋常,車隊照舊往前,準備通過城門。
官兵擡起手制止了車隊,接着圍了上來,例行檢查。
羅镖頭放開缰繩,輕車熟路地從懷裏掏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笑呵呵地遞了過去,“官爺辛苦,這些都是奇石齋東家定的貨,有些沉重,還有些嬌貴,煩請各位高擡貴手。”
校尉當着面打開了錢袋,似乎對裏面的數量很滿意,笑着點了點頭,直接擡手道:“走吧,小心些。”
對方連箱子都沒打開過,直接放行了。
羅镖頭抱拳,“多謝官爺。”
裴星悅:“……”他早該想到的,腐敗糜爛由上而下,所謂的嚴格怕是只對那些給不出油水的貧窮老百姓吧。
*
大舜朝正值權力交替的動蕩時期,新帝如同虛設傀儡,由殘暴不仁的昭王攝政。
不過這些和百姓關系不大,日子再艱難,該過還得過。
進了城之後,裴星悅沒有随羅镖頭前往聯絡點,而是牽着馬,先找了一個朝食鋪子坐下來吃點東西,順便清點一下手頭結餘。
好不容易賺到的那五十兩銀子,在襄州給那對兄妹看病抓藥、買衣裳送盤纏之後,就少了一大半,幸好從襄州到京城,一路吃喝住行蹭着振興镖局,總算保住了最後幾塊碎銀。
但也不多了。
裴星悅吃着早飯,那張惹姑娘家害羞的俊俏臉蛋上眉頭皺起。
想想小哥哥今後的生活花銷,這幾兩也實在不夠!
一個人時,風餐露宿,破廟雜草都能住,粗餅幹糧,白水充饑皆能對付,但是成家之後,總不能讓人跟着自己受苦吧。
想他闖蕩江湖也有三年了,竟然沒有置辦下一丁半點的産業,裴星悅想到這裏,對曾經快意江湖,大手大腳的自己,感到萬分的羞愧,這怎麽好意思去見心上人?
這樣一想,嘴裏的糯米團子都不香了。
他唉聲嘆氣着,然而邊上聚在一起的人則興致勃勃地說着京城談資。
“聽說,中書侍郎家裏今日起了白幡,老夫人沒了。”
“咦,前不久這位不是剛辦了七十壽喜,老太太身子骨聽說硬朗着呀?”
“唉,別提了,還不是兒孫鬧的。”
“又是怎麽回事?”
只聽那前一個爆料的人壓低聲音道:“還能是什麽,昭王之前不是頒布了旨意,要擴充龍煞軍嗎?凡是那日去了宮裏參加慶功宴的大臣,每個人都得送個兒子進去,才能保命。”
他小心謹慎地左右看了看,見沒有官差的影子,這才大着膽子說:“你們想想,龍煞軍是什麽?那些都是惡鬼,是在閻羅殿裏滾過火油下過刀海的修羅,閻王爺都不敢收,一般人進去還有命在?”
大家聽着一同點了點頭,聽着龍煞軍三個字,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了驚恐,但是又按耐不住興奮和好奇,都想往下聽聽。
“那要是沒兒子呢?”
“沒兒子也有孫子,兒子年紀大了,孫子頂上,但得是能挑起大梁的嫡枝嫡脈,這樣的少爺哪一個不是老太太的心頭肉?這會兒,這些官員家裏都鬧得天翻地覆,想盡辦法規避,不是将庶子養在嫡母下面充當嫡子,就是擡個妾室當平妻,或者兩個嫡子當中挑個不受寵的,總之每天都在唱大戲。可誰想去龍煞軍?這哭天喊地地直接氣得老太太撅了過去,沒了。”
那人一攤手,說得煞有其事,仿佛親眼所見一樣,其他人則恍然大悟,接着也不藏私地分享他們好幾手的談資。
“兒子太少,送過去不舍的,兒子太多,争着退縮,這些平日裏眼高于頂的大人們可給為難死了。”
“其實二品以下還能想想辦法,但二品以上只要嫡長,哎,昭王這一手,可是真正的殺人不見血,直接掐住朝廷大官的命脈喽。”
雖然他們說的小聲,但憑裴星悅的耳力,依舊聽得清清楚楚。不過他對當官的沒什麽好感,也就當個笑話聽聽,心說狗咬狗正好。
但很快一個略微拔高的聲音說:“不對,不對,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我聽說……”他把聲音壓得很低很低,帶着神秘莫測,“昭王正練着一門邪功呢,每日得吸取一名男子的精血,才能大成。所以就找了這麽個借口,要這些大臣獻上家裏的公子哥,你們想想,那些少爺細皮嫩肉的,養得油光水滑,吸起來才大補嘛。”
這個消息顯然比前面的更加勁爆,直接以壓倒性的曠世荒誕驚悚了在場所有人,一個個倒吸涼氣,不敢吱聲。
“咳……”裴星悅隔着兩桌聽着,一口水差點噴出來。
好家夥,魔教抓女子采補元陰,昭王是直接抓男子吸取精血,這倆是同出一脈的魔頭吧。
這話題不好繼續開展下去,他們識趣地在傳播開前換了一個,至于回家後怎麽跟親朋好友以訛傳訛,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哎,東臨節度使的家眷聽說已經被抓回來了。”
“可惜了,趙大人真是一個好官啊,就要這麽沒了。”
“是啊……”
這個消息令人沉重,就連京城百姓都為趙奇感到惋惜,每個人長嘆一聲,吃完桌上的朝食,各自離開忙一天的夥計。
裴星悅将幾枚銅錢放在桌上,在攤主過來收賬的時候問:“店家,豐興坊怎麽走?”
“沿着皇城主道一路往前,接近皇城就是了,那裏住着的都是達官貴人。”
“多謝。”
裴星悅沒忙着去小哥哥信中提及的聯絡點,而是一路往豐興坊而去。
既然他爹要死了,作為兒子總得去見最後一面,順便……要些遺産。
想當年,他爹進京求官,這盤纏和打點的銀子還是裴家給的,說好等安頓下來,謀到了官職就接妻子進京。
可沒想到的是,這男人官是做了,座師拜了,也攀上高枝了,轉頭要停妻另娶高門貴女。
此時,裴星悅的母親裴巧巧剛生下兒子還沒來得及跟丈夫說,就接到了這封厚顏無恥的停妻書——要麽做小,要麽和離。
裴家雖不是書香門第,但也經營着江湖上說得出名號的镖局,管着手底下上百號镖師。
裴巧巧能看上這個男人,完全是因為那張俊俏的臉和飽讀詩書的才華,然而沒想到品性如此惡劣,自然二話不說跟這負心漢和離,獨自養育裴星悅。
要不是後來接了一趟血镖,裴巧巧跟着父親帶走大半的镖師,卻全軍覆沒,裴星悅也不會一個人行走江湖,孤苦伶仃。
當然,知道自己有個兒子,他爹不是沒想過認回來,但是裴星悅根本不理睬,直到現在……
裴星悅最終走向朱紅大門,擡頭看着牌匾上宋府兩個字,拍了拍。
他爹,宋成書,曾任吏部尚書,現如今官拜尚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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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