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朝堂 平時殺人不是很幹脆的嗎?

第40章 朝堂 平時殺人不是很幹脆的嗎?

昭王殿下雖然把持朝政, 将皇帝釘死在傀儡的位置上,但是他本人對朝堂上的破事并無興趣,去早朝要麽心情好, 好麽心情惡劣。

當然, 一般來說他的心情就沒好過,純粹是去折騰人的。

只是今日, 這位王爺的氣息似乎更加陰冷, 目光森森,每個大臣被他的眼神掃過, 心不由地抖了抖。

更可怕的是,他居然坐在了輪椅上!

只見昭王被推進大殿,一直送到丹壁之下, 然後就聽到身後推輪椅的紅衣男子低聲帶着讨好道:“是不是這兒?”

宣宸厭厭地冷哼了一聲, 不想搭理他。

裴星悅觸了黴頭, 一臉讪讪, 然後沉默地站在宣宸的背後, 充當一位盡職盡責的護衛。

誰能想到已經被取悅的昭王, 因為一碗藥翻臉了呢?

他覺得自己好冤。

可對于宣宸來說,想到裴星悅送出這束荷花的背後竟然還有交換條件, 這憤怒便油然而生!再深入一想宣渺和這小子狼狽為奸給他下套, 更是怒不可遏!

活刮這兩人的心思都有了, 當場把花全扔了不說,甚至還想砸掉那碗藥!

宣渺千叮咛萬囑咐,務必要宣宸喝下去, 裴星悅哪兒敢任由他糟蹋,花随時可摘,但藥碗必須捧得牢牢的。

所以無論宣宸怎麽搶, 就是沒灑出一滴,紅衣少俠一邊躲,一邊嘴裏還不停地碎碎念:趁熱喝,涼了更加難喝……都是為你好啊……

那場景,一旁目瞪口呆的陸拾表示,若非他家王爺打不過這人,折騰半天連片衣角都沒抓住,這會兒裴星悅的骨灰都能被揚了!

于是,一個端着碗東躲西藏,逮着機會勸誡良藥苦口,一個怒發沖冠,砸了屋裏能砸的一切東西……最終,氣喘籲籲之下,心情大起大落的昭王,體虛得不得不坐上了輪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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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那碗藥還是喝了下去,不然宣宸連進宮的力氣都沒有。

昭王殿下心情烏雲密布,就差雷電交加,面對着文武大臣,以及戰戰兢兢的皇帝,一雙陰鸷的眼睛明顯在琢磨着殺個人高興高興。

大臣們遠本還想旁敲側擊一下送進昭王府的兒子,一夜過去了,不知道還囫囵地活着沒有。

但現在,他們只想先跪在地上喊一聲王爺恕罪!

不過也有例外的,宋尚書令的目光就驚愕又難以置信看着昭王背後的青年。

若非場合不對,這位百官之首都想問上一句,你什麽時候投靠的昭王?不對,你靠上去了為什麽不跟老子打聲招呼?

……

攝政王的位置平時是空着的,可宣宸一來,丹壁上的皇帝就如坐針氈,眼神頻頻往昭王那裏瞧,又不敢光明正大,于是顯得暗藏心思,滿腹鬼胎。

“皇上的臉色不太好,怎麽,思念皇後了?”宣宸明知道對方心虛,但還是惡劣地刺激了一句。

提起皇後,皇帝的表情頓時一僵,若非冕冠前垂着珠簾,怕是得被當場看出點什麽,他勉強鎮定下來,強笑道:“皇後得了失心瘋,胡言論語污蔑昭王,朕甚為不悅,太後已經做主送去□□寺清修,哪有什麽思念不思念。”

衛家滅了滿門,只剩皇後貴為國母逃過一劫,她仇恨宣宸,這是必然的,不過真只是這樣嗎?

宣宸的嘴角挂起一抹冷笑。

未免多說多錯,皇帝連忙轉了話題,關切道:“聽聞先帝入陵那日有江湖刺客潛入昭王府,朕一直擔心,如今見阿宸安然無恙,朕便放心了,不知刺客可有抓住?”

宣宸淡淡道:“抓了。”

皇帝頓時一拍扶手,義憤填膺道:“甚好!竟敢刺殺當朝親王,這些江湖人實在膽大妄為,就該千刀萬剮,以儆效尤……”

江湖人……宣宸唇邊緩緩露出一個譏諷的弧度,“皇上倒是清楚刺客的身份。”

皇帝神情滞了滞,慌忙解釋道:“朕也是聽說。”他生怕宣宸追問,便道,“不知昭王如何處置?”

“放了。”

“放了?”皇帝驚疑地看向宣宸,心說這冷血無情的弟弟什麽時候這麽宅心仁厚,連刺客都放過?

“一場誤會罷了,皇兄若是氣不過,那就去五大派再把人抓回來,臣弟自當感激萬分。”宣宸看着他,笑得分外涼薄,皇帝頓時什麽話都沒有了。

他會有此一問,不過是想激起昭王與江湖的矛盾,沒想到向來殺人如麻的宣宸竟然不上套。

“那昭王今日來……”

“閑來無事問問本王那批災銀,如今到哪兒了。”

這清清淡淡的話語一出,瞬間讓豎起耳朵聽機鋒的大臣各個垂下頭,全場寂靜,他們袖手站立如大殿柱子一聲不吭。

站在宣宸背後的裴星悅見此,敏銳地感覺到了這股異樣而緊張的氣氛,原本還帶着期望的心也快速沉了下去。

怎麽回事?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他在城外是看着這批赈銀敲鑼打鼓地離京的,算着時間,即使沒到陝州,也已經離得不遠了。上百萬兩的數額,按理朝廷該嚴密監視,随時掌握動向。

“嗯,沒人知道?”宣宸的手指輕點着輪椅扶手,一雙眼睛閃爍着毒蛇般的冷光,幽幽地吐出蛇信,“誰是主事之人?”

話落,大臣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了戶部和兵部,面露同情。

而兩位尚書的身體則不由自主地抖了抖,額頭瞬間冒出了虛汗,無助之下對着百官之首懇求道:“尚書令……救命……”

上一個辦不好昭王差事的人,墳頭的草還沒長出來。

宋成書看了看宣宸背後的裴星悅,又大着膽子往周圍掃了一圈,沒看到昭王身邊那兩名武藝高強的貼身侍衛,于是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來。

昭王殺人是不可能自己動手的,裴星悅就算再不待見他這個老子,總不會當場手起刀落弑父吧?

他定了定神,緩步走出了列,那一瞬間,差點吓尿的兩位尚書熱淚盈眶,望着上峰的背影格外的高大,心中感激不已。

“啓禀王爺,皇上,這赈銀怕是到不了陝州了,地方來報……陝州發生暴亂,多縣府衙被暴民沖破,亂賊人數已達上萬,形成了不容小觑的勢力。陝西節度使已經派兵前去鎮壓,如今尚處膠着之勢。”宋成書說完,垂下頭,靜靜地等待着。

這個消息宣宸早已知道,然而卻給了裴星悅當頭一個重擊,他驚愕地愣在原地,竟然暴亂了……

其實細入想想,這個結果并不意外。

時至今日的大舜,長期處在壓迫中的百姓實在太苦太累,過得太艱難,也太麻木了!若是再遇上天災,簡直将他們往死路上逼,這是壓垮陝州百姓最後的一根稻草!若不想成為路邊餓殍,不想賣兒賣女甚至易子互食,他們只剩一條路!

與其逆來順受地變成一具具無人在意的白骨,還不如将這份絕望凝成最後一股氣,帶着對貪官污吏的憤怒,帶着天下不公的質問,奮起反抗!

沒有人願意當叛賊,可是不得不走啊!

裴星悅心中凄涼而悲哀,然而他看着大殿中的大臣互相對視,暗暗私語,臉上的表情也只是皺眉、驚訝,然後變成了漠不關心和頭疼,心就一點一點沉下去。

聽到這個消息,竟沒一個感到痛心惋惜之意,反而小心翼翼地看過來,生怕昭王一怒之下拿他們開刀。

有上峰出面,戶部尚書終于有膽子站出來說:“自從得到王爺指示,下官立刻領着戶部上下不分晝夜清點銀兩,裝箱入冊,下放文書,沿路購買所需糧食,實在不敢有任何懈怠。”

接着兵部尚書也道:“赈災之事重中之重,下官自是第一時間就命沿路各軍大行方便,不設任何關卡。只是路途遙遠,帶着辎重,為顯穩妥行軍速度不比疾馳,是以還是晚了一步,請王爺,皇上恕罪。”

這根本就是推脫……即使裴星悅不懂朝政,也從這些自辯的話語中聽出了不關我事的意思。

甚至兩人還偷偷瞧了瞧昭王,見其無動于衷,戶部尚書于是大着膽子又補充了一句:“朝廷赈災的消息早已經下達,只因之前國庫空虛,實在挪不出銀兩,是以命地方減免賦稅,讓百姓度過難關。沒想到……”他裝模作樣地嘆了一聲,面露惋惜,“若地方能夠安撫災民,災民也再耐心等上幾日,等糧銀一到,便可相安無事了。”

什麽叫再等幾日?災情已經出現大半年了,百姓哀聲遍野,忍饑挨餓,被苛捐雜稅壓得喘不過氣,朝廷難道不知道?

裴星悅都快氣笑了!

“說來奇怪,百姓大字不識,膽小懦弱,怎麽有膽量沖撞衙門?”兵部尚書與戶部尚書一應一合道,“這其中必然有人煽風點火,妖言惑衆,臣求情徹查!”

官員們似乎聽得認真,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唉,天災人禍,每朝每代都有,怎麽就那裏出了暴亂?”

“其實只要派兵鎮壓,一群亂民也出不了什麽差子,只能說這些地方官太無能,竟被一群暴民吓破了膽。”

“可我聽說陝西節度使早已經派兵鎮壓,但是……敗了。”

“敗了?那不就是一群烏合之衆嗎,怎麽就敗了?”

“聽聞天上宮妖道并未死全,有人逃脫了,是不是就是他們在興風作浪?”

“原來如此。”

……

官員們不敢大聲說話,都是竊竊私語。

然而以裴星悅的耳力,聽得一字不漏,大臣們一個個油光水滑,大腹便便,竟能睜着眼睛大言不慚地說瞎話,實在是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是芸芸衆生忍無可忍之下的自救吶喊啊!陝州之外,還有其他州府,難道這些百姓就活得像人嗎?

這明明是對腐敗糜爛的朝廷一次警鐘,這些人竟裝聾作啞沒聽到!

裴星悅覺得荒謬。

他忍不住又往丹壁上看去,即使冕冠的流珠遮擋了皇帝的表情,但憑裴星悅的眼力依舊看到了一張冷漠的臉,甚至嘴角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笑,也不知道地方動亂對于皇帝來說有什麽好笑的。

可他是皇帝!

裴星悅站在這大殿裏,原本還覺得陪宣宸上朝,以他平頭百姓的身份不合規矩,顯得昭王任性妄為不莊重。

但此刻他依舊覺得自己格格不入,因為面前的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衣冠禽獸!

突然,面前出現了一只手掌,是宣宸擡手攤開的。

裴星悅還在為這些厚顏無恥的話感到震驚,實在不明白宣宸這是什麽意思。

還是皇帝身邊的公公機靈,二話不說端着一盞茶恭恭敬敬地送過來,示意裴星悅呈給昭王。

裴星悅:“……”這個時候宣宸居然還有心情喝茶!

他由衷地想問昭王,平時殺人不是很幹脆的嗎?現在是立地成佛了?這胡言亂語,推卸責任,屍位素餐的大臣們不值得怒斥一聲,拖下去關地牢?

“嗯?”宣宸微微偏頭,眼底露出不悅。

裴星悅內心憋屈憤怒,但還是認命地端過來,放到他的手掌上,“宣宸……”

“聽着。”

昭王喝了一口茶,眉宇間露出舒坦之意,眼神示意下面繼續。

正義的血液在心頭沸騰燃燒,裴星悅瞬間被氣成了河豚,他果然不該來上朝,得活活氣死。

宣宸心下一哂,沒搭理他,心說就這種小場面也值得生氣,氣性也太大了。

宋成書見昭王沒有怪罪的意思,便沉聲道:“王爺,皇上,赈災之事戶部和兵部已竭盡所能,實在是緊趕緊慢也趕不上這暴亂的速度。不過京城畢竟遙遠,是否有人扇動,必要查明!但地方官員不顧民怨,逼民沸反,任暴民集結,失職之責也是無可指摘!下官已經命人前往陝州,捉拿相關地方官歸京問罪,另派人督促陝西節度使,盡快鎮壓暴民!”

作為尚書令,宋成書不可能真的說出太過荒謬的話,只是暴亂的成因有許多,他只是選了其中最直接的一個,以此保全下屬罷了。

聽着似乎有道理,但讓裴星悅的眼眸中出現兇光。

感情這朝中的大人都是清清白白,兢兢業業,錯的全是地方官?

這老東西果然是最大的奸臣!他的手心有點癢,很想一掌拍下去。

話已經都說完了,所有人靜靜地等着上方裁定,捉摸着能不能蒙混過關。

于是,整個大殿陷入了落針可聞的寂靜中,都等着昭王那只靴子落下來,可後者仿佛不把那杯茶喝完不罷休,一個字都沒說。

太過安靜容易讓人胡思亂想,氣氛也越發詭異了,時間似乎在此凝固。

天氣炎熱,朝臣們全身出了汗,後背貼着官府,分外難受。

首當其沖的尚書令兩鬓滑落了汗液,他也不敢擦一擦。

難熬之下,恨不得有誰能夠打破這個沉寂,哪怕當場死兩個人……

皇帝暗暗地摸索着翠色扳指,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四平八穩喝茶的昭王,他清晰地看到朝臣們弓着的背已經頂不住了,特別是年紀大的,身體都抖了起來。

想到這裏,他定了定神,問道:“昭王,你怎麽看?”

這一聲仿佛是天籁,讓壓抑的氣氛終于得到了緩和。

裴星悅清晰地看到這些朝臣松了一口氣,有些暗暗地擡起袖子擦了擦汗。

好人,總會有人當的。

面前出現了一個茶盞,宣宸終于把這杯該死的茶給喝完了!

裴星悅默不作聲地把茶杯接了過來,轉頭又遞給了等候一旁的公公。

然後,就聽到昭王冰涼的聲音再一次響起,陰森森地問:“本王的赈銀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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