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54章

這段時間以來,翁平然的承受能力強了許多,見到這一幕,還是微微變了臉色。

他有些無奈,拿起桌上的資料本:“那您早些休息。”

南燈在他面前這樣做,無非就是告訴他,連譯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他們之間的牽絆,遠比想象中的深厚。

翁平然自知藥劑不可能再給出去,向南燈告退,默默離開前廳。

南燈最後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和連譯一起回二樓的房間。

關上房門,連譯問:“翁長老說了什麽?”

他察覺到了翁平然的異樣,還有剛才南燈主動親他,像是故意的。

“就是看了一些整理好的資料……”南燈含糊回答,他直覺說出實話,會讓連譯的心情變差。

但他心裏藏不住事,又擔心翁平然會不會再去找連譯,拉着連譯的手表情嚴肅:“你千萬不要喝奇奇怪怪的藥,對身體不好。”

這下即使南燈不說,連譯也能猜到翁平然打算做什麽。

他眼底有些冷意,臉色微沉。

南燈趕緊抱住他:“你不要生氣……我會保護你的。”

連譯垂眸收斂神色:“沒有生氣。”

“真的?”南燈仰起臉,下巴抵在連譯身前,“感覺你……最近心情好像都不怎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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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除了林玖以外,包括翁平然在內的其他天師,都不太喜歡連譯。

不僅不喜歡他,也十分忌憚他的實力,害怕他會失控。

連譯身上的禁制還在,南燈不清楚真正的狀況,只聽翁平然說過會找人制作解藥,沒想到卻是削減生魂的藥。

生魂削減,相當于被鬼啃食,還不一定能達到最終的目的,南燈當然不肯讓連譯以身犯險。

不過連譯心情不好,也可能是因為別的。

南燈隐約能感覺到一點點,但模模糊糊的,還不夠清晰。

難道是因為前些天,他看那本記載山神的書太過入迷,冷落了連譯。

南燈認真想了想,湊近蹭着連譯的唇角,一邊說:“你不要不開心……他們對你不好,我對你好,我最喜歡你了。”

連譯遲疑了片刻,才低頭回應南燈。

他呼吸漸沉,突然傾身将南燈壓在牆邊。

高大的身軀覆上來,南燈的手腕被緊緊攥住,幾乎動彈不得。

連譯的動作變得又兇又狠,力道間染上失控,南燈被親疼,悶哼了一聲。

他的衣擺也被掀起,粗糙的薄繭蹭過皮膚,迅速被揉出泛紅的顏色。

南燈大腦一片空白,還未反應過來時,連譯已經松開了他。

連譯背對着身後的燈光,神色有些晦暗不明:“害怕?”

等他死後變成了鬼,或許就是這個樣子的,可能還會更兇一點。

南燈似乎當真被吓到了,呆呆望向連譯,眼尾濕潤。

他小口呼吸着,努力平複心跳,随後搖了搖頭。

連譯安靜垂眸,輕柔抱起南燈,帶他進了卧室。

卧室這邊的燈光更亮一些,南燈坐在床邊,還未徹底緩過神來。

連譯牽起他的手:“疼不疼?”

南燈被捏過的手腕留下明顯的紅印,嘴唇也破了點皮。

他還是搖頭,又委委屈屈地說:“有一點疼……”

但他依然要尋求連譯的安慰,主動往他懷裏靠。

連譯心疼得很,将南燈抱在腿上,伸手輕輕撫摸他唇上的傷口,也有些後悔。

他又恢複了往常的模樣,要不是南燈受傷的嘴唇還隐隐發麻,先前發生的一切仿佛都是幻覺。

連譯再次親吻南燈,低聲道:“抱歉。”

不過因為南燈受了傷,反倒終于從中摸索出一些方式來,兩人青澀地接吻,磕磕絆絆嘗試。

連譯顧忌南燈有傷,克制着沒有親太久。

分開時南燈有些不舍,懵懂地湊近,還想要繼續。

連譯偏頭躲開,摸着他泛紅的臉頰:“好了。”

南燈乖巧停下來,下意識舔舔唇上的傷口。

他手腕上的痕跡已經消失了,衣擺也撩起來檢查過,只剩下傷口還在。

但南燈不覺得疼了,他自己伸手碰了碰,像是什麽新奇體驗的成果。

連譯沒有繼續抱他,起身去給他拿熱好的牛奶。

南燈坐在床邊,轉頭看見兔子頭正蹲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

被它這樣看着,南燈莫名緊張,輕咳一聲:“餓了嗎?”

兔子頭轉過身,迎上拿着杯子回來的連譯。

它跳起來撞了連譯幾下,耳朵用力抽打。

但它也就只敢這樣做了,發現沒有任何效果,又悄悄在連譯的褲腳上啃了一個洞。

連譯沒搭理它,将手裏的杯子遞給南燈。

南燈喝到一半,兔子頭跳進了他懷裏,依然對連譯虎視眈眈。

連譯與它對視,表情冷淡。

最後南燈把杯子裏剩下的牛奶喂給兔子頭,它才開心了些,去客廳自己玩。

夜色漸深,旅館二樓的燈光早已熄滅。

翁平然獨自坐在露天的陽臺,林玖走進來,替他披了件外套。

“你休息去吧,”翁平然頭也不回,嘆了口氣:“不必管我。”

他實在發愁,想不出任何能用的辦法。

從前也沒有過山神與天師相戀的先例,南燈與連譯的情況又都比較特殊。

哪怕換一個人,這事都再簡單不過。

林玖知道勸不了,默默離開。

第二天,南燈下樓吃早飯,翁平然一眼看見他唇邊的小傷口,立即叫來林玖。

“怎麽回事?”他緊張道,“不如你去問問?”

山神受傷流血,這可不是件小事,即便傷口已經在愈合了,再過兩天就會消失。

林玖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從傷口的位置大致猜出由來。

他趕緊拉着翁平然退到更遠處,壓低聲音:“我看……應該沒什麽,有連首席在,老師放心吧。”

就是有連譯在,翁平然才不放心。

礙于昨晚被退回的那瓶藥劑,他暫時不敢再去打擾到南燈與連譯的相處,在林玖的勸說下就此作罷。

南燈今天要去周邊的山林查看,山上的小路不太好走,稍不留神還容易迷失方向,民宿老板自告奮勇,當他們的領路人。

老板還叫上了幾個年輕人,帶上必要的物資出發。

南燈先在山腳轉了半圈,憑着直覺選擇了一個方向,沿着山路前進。

大約走了一個多小時,一行人路過某座簡樸的矮墳,民宿老板停下腳步:“咦?”

他走近墳包,彎腰仔細打量:“怎麽好像被人挖過?”

墳包前側的泥土陷下去一片,看着不太正常。

以前小鎮上有人死亡,墳墓大多都建在這山上,居民們習以為常,而且埋的也就一具骨頭,沒什麽能偷的陪葬品。

南燈也多看了幾眼,民宿老板很快折返回來:“先不管了,可能是野狗刨的……”

然而他們繼續往前走,沿途又遇上三四座墳包,都有類似被挖過的痕跡。

民宿老板忍不住害怕:“不會有人專門跑來這裏挖墳吧?”

怨魂從不留戀自己從前的軀殼,這種事只會是人幹的。

翁平然立即想到了謝運,詢問南燈是否要在附近搜查線索。

南燈搖了搖頭,墳包确實像被挖過,但他沒察覺到任何異樣。

他環顧四周,視線最終落在一個方向:“去那邊看看。”

他們的速度并不快,此刻在半山腰的位置,朝着南燈所指的方向走了半小時,見到一大片植被稀疏的空地。

剛接近空地,翁平然就感覺到這裏設有強勁的符陣,與隐約的煞氣殘留。

他正要讓手下破陣,南燈自顧自往前邁步,符陣應聲破碎。

他來到空地中央,看着地面:“下面有東西。”

待挖開一層薄薄的土壤,露出了埋在裏面的東西。

那是好幾具人類的白骨,随意雜亂地堆放在一起,每一塊骨頭上都貼着一張符咒。

符咒吸收了煞氣,呈現出不正常的黑色。

白骨很可能就是山上墳包丢失的那些,符咒被撕下來裝進陶罐裏,等下山後再統一銷毀。

“這就是謝運用來提煉瘟疫的東西?”翁平然眉頭緊皺,“還找了個這麽隐蔽的地方,難怪無人發現。”

符陣破碎,白骨和符咒也被挖了出來,周圍卻依然飄散着淡淡的煞氣。

南燈蹲下來,看着幾根将要枯萎的雜草:“這個地方,很特殊。”

翁平然找到的資料裏,小鎮從前遭遇過不少禍事,既有天災也有人為,後天形成的煞氣漸漸在這片區域凝聚。

而且小鎮居民區的面積不大,怨魂也不多,地靈偶爾才會過來一趟。

這原本沒什麽,山林間繁茂的自然之氣與煞氣互相抗衡,但偏偏被謝運找到了這個地方。

天然的煞氣聚集,埋葬了許久的白骨,加上符陣與符咒的作用,催生出無形的毒素。

現在沒了後幾樣東西,煞氣仍然存在,且周圍的山林這麽大,不知剩下多少墳,還有被利用的可能。

南燈撫摸着幾根雜草,将手心緊貼地面,安靜閉上眼。

四周安靜下來,誰也不敢打擾他。

只一瞬間,煞氣蕩然無存,山間的空氣仿佛都變得清新不少。

南燈站起身來,猛然感到一陣眩暈。

連譯就在他身後,及時扶住他。

南燈昨天才使用過神力治療小鎮居民的瘟疫,到今天上午還沒徹底恢複,又将周圍所有積攢的煞氣沖散。

他靠進連譯懷裏,疲憊地不想說話。

連譯低聲問:“回去?”

南燈閉着眼,輕輕“嗯”了聲。

民宿老板和幾個居民被攔在外圍,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只從返回的天師手中接過一袋白骨。

一行人原路折返,連譯背着南燈,走在隊伍後方。

南燈吃了幾塊巧克力,把最後一塊喂給連譯,歪頭靠在他肩側。

回到民宿,午飯已經做好了。

翁平然緊張得要命,親自進廚房幫忙端出來,生怕晚了一秒影響南燈補充體力。

好在南燈只是累了,胃口還不錯,吃了不少東西,在連譯的陪伴下回房間休息。

下午三點,南燈睡了一覺醒來,還躺在床上磨磨蹭蹭不想動。

他抱着兔子頭裹在被窩裏看電視,房門突然被敲響。

連譯起身去開門,見到翁平然無比凝重的表情。

各地被清理幹淨的瘟疫,再次出現。

得知這個消息,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翁平然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但好幾名出現症狀的患者被送進醫院檢查,确認是感染了瘟疫。

并且患者是在極短的時間內同時出現,分布好幾個區域,毫無半點征兆。

翁平然猜測是謝運留了後手,山上的符陣被破壞,激發出第二輪瘟疫,而小鎮被神力覆蓋過兩次,才沒有居民複發。

他焦急不已,立刻來告訴南燈。

南燈站在門內,淺淡的唇色顯得有些虛弱:“……什麽?”

他的第一反應,是馬上出發去外面看看,當真是瘟疫的話,再清除一次就好了。

但翁平然擔心南燈的狀态,也擔心謝運會不會還在謀劃着什麽。

總之,他建議南燈先休息好,至少要等明天再離開小鎮。

南燈一開始不肯,然而這回連譯與翁平然站在了同一邊,不許他離開房間。

連譯半強制地抱住南燈,安撫道:“別擔心,會沒事的。”

南燈埋着頭,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氣息,逐漸冷靜下來。

可要讓他一點不擔心,是不可能的,瘟疫蔓延的每一片區域他都曾去過,親眼見到無數病患恢複出院。

尤其是在他以為一切都已經解決的時候出了事,這種挫敗感更深。

一整個下午,南燈的情緒都很低落。

兔子頭叼着林玖送的小玩具來找他,還給他偷來了一盒冰淇淋,連譯哄着喂他吃下,南燈才勉強開心了些。

晚飯時,南燈吃得比中午還多,想讓神力盡快恢複。

天黑之前,他去了民宿頂樓的露天小花園,坐在角落吹風。

樓下陽臺的翁平然與幾個天師聚在一起,商量着接下來的計劃與打算,聲音斷斷續續傳上來。

連譯坐在身旁,南燈抱着他的手臂,悶聲道:“我要是再厲害一點就好了。”

一直以來,他其實沒有太多身為山神的壓力,身邊的人也将他保護得很好,從不會強迫他去做什麽。

他好像也沒有選擇,從他不知道的時候,他就已經是山神,但他所做的事,正是他想做的。

連譯牽住他的手,無聲安撫。

天色漸漸暗下來,遠處的山林朦胧一片,彎月挂在頭頂。

南燈發了會兒呆,視線內突然飄來許多細碎的光點。

光點來自四面八方,朝着南燈的方向飄來,圍繞在他身側。

南燈不知所措:“這是什麽?”

連譯沒有感覺到任何煞氣或是危險,皺着眉站起身。

出現的光點越來越多,慢慢彙聚在南燈的手心,凝固成型。

夜晚徹底來臨之前,天空開始下起綿綿細雨。

翁平然還在一樓陽臺,雨滴落在身上的時候,他有片刻的恍惚與怔愣。

這雨……感覺不太一樣。

民宿老板也來到陽臺,準備收起邊上晾曬的衣物。

他上午進山,手背不小心被樹枝劃傷了一道長長的口子,才塗了藥還在疼。

傷口被雨水打濕,民宿老板愣了一下,驚訝道:“怎麽自己好了?”

翁平然聽見他的話,上前查看他手上的傷口,果然已經愈合了大半。

民宿老板還在震驚當中,翁平然似有所覺,匆忙去了頂樓露臺。

當他來到露臺的小花園,見到南燈站在雨中,撐着一把青色的竹傘。

連譯身上的衣物被雨淋濕,南燈來到他身邊,把手中的傘分過去一半。

竹傘不大,容納兩個人十分勉強,南燈也不在意,用袖子擦掉連譯臉上的雨水。

林玖也緊随翁平然來了露臺,他神色隐約有些激動:“老師,你感覺到了嗎?”

翁平然擡頭看向天空,喃喃道:“是山神……”

山神之雨,必定能洗清一切污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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