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十四歲和二十四歲

十四歲和二十四歲

年依極少感到忐忑,卻因為老師請家長隐隐不安。

才告誡過她不要早戀,就被班主任請去談話,年時川怕是要真生氣了,要是再讓他聽見那些似是而非的造謠,估計臉都得綠了,即便那可能性很小。關于她,沒一句好話,連漂亮,都成罪過。

可若是隐瞞他,老楊肯定會自己打電話請人,到時弄得她更加無法收場。

她就這樣一路糾結,小小自行車險些追尾了大巴車,驚魂未定的到家了,也沒想出個萬全之策。

那麽愛加班的人,今天偏偏在家,年依悶聲不響,年時川扣上筆記本電腦,“今天回來得晚,值日了?”

“不是,沒輪到我呢。”年依答。

年時川“嗯”了一聲,“我記着也沒到日子呢。”

年依也“嗯”了一聲,就沒了下文。

“年依。”

年依:“啊?”

“你有事。”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年依繼續往自己房間挪動:“我沒有。”

“不說?可就沒機會了。”說罷,掀開電腦準備繼續工作。

年依撂下書包,慢吞吞到他旁邊坐下,“小叔,你真神了。”

年時川淡淡的瞥她一眼,“鬼鬼祟祟,做賊心虛。”

有那麽明顯?年依摸摸耳朵,實話實說:“老師和我談話了,要找家長,你很忙吧,能不能麻煩趙阿姨?”她不願撒謊,但避重就輕。

“這會兒肯叫阿姨了?”雖然嘴上這麽說着,還是點開趙秘書這周一提交的工作計劃,查看她的日程表。

年依想了想,把老楊誤會她和段卓凡的事兒也一并說了,她自己不說,到時候老楊也得提,年時川肯定不會樂意從別人那聽說這個。

這事年時川倒表現出一些興趣,問她:“你怎麽确定的,字條是別人在替他寫?”

“當然是親眼看見的。”年依說。

她也是無意間發現的,學校為了防止學生長期一個位置看黑板影響視力,規定班級每個月調整一次座位,這個月段卓凡恰好坐在裏側,吳婧琦挨着過道,所以往來的紙條都經由她的手傳出來,有一回年依将紙條傳回去,剛好背過身子打哈欠,看見吳婧琪竟然打開了她的字條,然後寫完直接傳了過來,差點驚掉了下巴。

這倒不算什麽大事,紙條來來回回,也沒寫什麽要緊的,大都是些閑話,學習枯燥,添些趣味。只是突然得知這樣的匪夷所思的真相,年依心如擂鼓,找到之前的字條,比對之下,字體确實有微小的不同,一時間十分懊惱,自己究竟跟個什麽人荒廢了好些時間,不過,冷靜之後,她又很快想明白:這根本不是一件值得浪費時間去求證的事情,以後不做就是了,于是,從那天起,她不再給段卓凡回複。

聽了她的解釋,年時川若有所思,“原來你上課都幹這個了,所以成績難提高,老師才找我?”

“你聽我狡辯啊小叔,我那是在不耽誤學習的前提下幹的。”年依聲音漸小:“這回受了教訓,以後不會了,小叔……我知道錯了,知錯就改,改了再犯……”

“少看點小品。”年時川哭笑不得,沒再深說她,“那小子看着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年依忽然又想起什麽,說:“今天在辦公室,老楊後來說了些話,我不确定有沒有別的含義。”

“說說看。”年時川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恩……”年依想了想,複述:“他說我将來考什麽大學,混成什麽樣兒,他都照樣掙那些工資。”她問年時川:“你說,咱們是不是應該給老師送點禮。”

小姑娘問他這話的時候,刻意壓低了聲音,家裏明明也沒有別人,她卻好像生怕別人聽見似的,年時川起初還皺着眉,這會兒卻是笑的,問她:“為什麽這樣想?覺得老師對你不好?”

“那倒沒有。”年依說:“他提到錢,我就想起來一個事兒,有回我看見我班同學她媽給老師塞信封了。”

“老師收了嗎?”

“他倆就在辦公室門口推來推去,後來上課了,我沒看收沒收,那也興許人多眼雜,他不方便收呢?”年依推測,然後又說:“陳麗媛說她媽還給老師送過一筐土雞蛋呢。”

唉,沒媽的孩子啊,年時川點點頭,關了趙含姝的行程表,對她說:“去洗手,先吃飯,這事你不用操心了,小叔給你辦好。”明天他得親自去一趟了。

可她天生就是個動辄操碎心的人,小時候,舒遠望看着她細密的手心紋路,曾感嘆:“我們蕊蕊将來是個操心的人啊。”然後捋捋她的眉心,和她說:“凡事放寬心,有爸爸,什麽都不怕的。”

不怕的,我不怕的。

吃飯時,年依還是不太放心,輕聲喊他:“小叔?”

年時川給她夾一筷子瘦肉,言簡意赅:“說。”

“養活我是不是花了你不少錢?”

年時川擡眼:“你花那點小錢也叫錢?等你上大學,畢業,工作成家,才是花錢的時候,不用操心這個,都給你預備着呢,你花不窮小叔。”

年依埋頭在米飯裏,“以後我一定孝順你,掙錢都給你花,給你養老,擦屎擦尿……”

“得了。”年時川打斷她:“再說下去該給我送終了。”

“瞎說什麽!你才不會比我先死,快呸呸呸。”

年時川笑,笑她誠實樂觀,笑她天真爛漫。

吃完晚飯,各自回房間後,年時川打電話給財務,讓人準備了一張年代購物廣場的儲值卡,面額不大不小,恰到好處。

年依做着每天都寫不完的作業,忽然想起呂翎翰給她帶的書,給拿了出來,今天的書包格外沉,他怕不是想壓死她,才故意借了這麽多。

無意翻到其中一本首頁,原來還真不是新書,人家寫了名字的,李想,字很醜,兩個字寫得像隔壁吳老二。

李想是誰呢……她想了想,不認識,腦海裏忽然響起另一個名字,想哥,那天他們都叫想哥的那個人,頭發很短,看着精瘦但結實,臉長什麽樣,卻是十分模糊了,興許在學校再看見,能認出來吧。

次日,老楊破天荒的沒拖堂,年依知道他是見學生家長去了,按着趙晗姝的習慣,十分鐘前應該已經到了。

知道年依被叫家長,陳麗媛替她捏了一把汗,最近一陣關于她的傳言越來越離譜,有人說,她和社會上的人搞對象了,有人開着大汽車來接她,還有更荒唐的,別的班級的甚至有說她賣、身,高年級的買她初、夜,要不然她怎麽鞋子書包全是名牌,最過分的,是有一回在廁所聽到的,一個女生和另一個女生說,一班那個年依,都打了好幾次胎了……以上種種,對號入座在一名十四歲少女身上,實在惡毒。

相反的,年依倒沒把這些事放在心上,還常常開解陳麗媛說:“我總不能和每個傳謠言的人展開一番辯論,人總是願意相信他們想相信的,對不對?等他們傳來傳去的突然發現,我還是該幹什麽幹什麽,每天樂觀向上,成績還提高了,他們不好好學習,成天淨想這些破事,被我遠遠甩在成績單的末尾,他們就自亂陣腳了,對不對?這個時候我越是站出來解釋,惱羞成怒,義憤填膺,或者凄凄慘慘,博取同情,他們越來勁,對不對?

陳麗媛聽了,心服口服的豎起大拇指,每次年依輕聲細語問對不對的時候,她都下意識狂點頭,覺得她就算說“屎好吃”是對的,年依的“對不對”好像有一種說服的魔力,她尤其佩服她這種心态,天塌下來想砸我?砸死算你贏!

很快到了課間操時間,下節課聽寫單詞,年依還沒記熟,還想再背一會兒,心裏盤算着趙晗姝應該已經走了吧,老楊不是個啰嗦的人。

陳麗媛突然用胳膊肘碰碰她:“年依,你快看,那有一男的,好高好帥啊。”

“能有多帥啊,你快別花癡了,一會兒考單詞你背完了嗎?錯一個一百遍呢。”

陳麗媛拄着下巴,陶醉其中:“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噗……”年依忍俊不禁,“那是形容女人的吧。”

“他就是比女人都漂亮,你快看看嘛,一會走了看不着了別賴我!”

“我賴你幹什麽你好無聊……”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年依埋頭在草紙上飛快的拼寫英文單詞,一遍又一遍,敷衍的順着她的目光掃了一眼,這一眼,腦袋轟的一下,她擱下圓珠筆,緩緩站起來,“小叔。”年時川親自來了。

也難怪陳麗媛大驚小怪,她沒見過年時川,所以不認得,他來教室的次數屈指可數,只有家長會來過,那天學生放假,只有少數幾個班幹部留下布置班級,家長拿着成績單對號入座,屆時陌生的面孔那麽多,少有人能記得清誰的家長長什麽樣子。

天氣漸熱,他穿了件天藍襯衫,袖子随意挽了兩圈,同色系九分褲裝,包裹着千錘百煉的完美身材,在一群夾着籃球,流着臭汗的半大小子中間,讓人移不開眼。“和楊老師談完了,過來看你一眼。”他說。

他聲線溫潤有獨特的磁性,一開口引來不少目光,年依連忙放下手裏的事情,到他身邊去。

“趙晗姝呢?”她張望。

“人家沒來就不叫趙秘書了?”

“老楊都說啥了?”

“和你自己跟我坦白的差不多。”

年依沉默片刻,“那……東西呢?”

知道她問的是什麽,年時川小幅度搖了搖頭。

年依若有所思,鄭重的點了點頭,“老楊還真不是那樣的人。”

儲值卡也是放在了一個信封裏,信封在贈送東西的場合總是發揮着不言而喻的作用,送出去,被收下,彼此心照不宣,事就算成了,信封默默無聞大功一件。然而,老楊笑笑,沒收。“多關心孩子,不用關心我。”他是這麽說的。

“楊老師是個負責任的老師。”年時川評價,又遞給她一個紙袋子,說:“來時匆忙,沒準備什麽,這個給同學分着吃。”說完,做操的鈴就響了,他單手插兜,閑着的那只手擡起來挨了挨她頭頂,交代了句好好上課,就走了。

紙袋不小,約有裝長靴的鞋盒大小,年依撬開個縫看了看,是巧克力。她把盒子打開,放講臺上,磨磨蹭蹭,混過了課間操,等同學們陸續回來了,告訴他們是她家長拿來的,大家自己拿着吃。

她平日素來行事高冷,要好的一只手數的過來,和她不熟的不好意思動彈,直到有習慣了不客氣抄她作業的男同學上去抓了一把,開了頭,大家才開動。

十三四五歲的年紀,沒怎麽見過進口巧克力,吃人嘴短,再想想近來的謠傳裏,多少有自己的功勞,都不太好意思。坐在班級門口的楊佳卉剛才看見年時川了,也聽見她喊他小叔,過來道歉:“對不起年依,我不知道那是你小叔,之前見你倆在一塊,以為你早戀呢,他好帥好年輕啊。”

“我小叔要聽你這麽誇他,得高興死了。”年依說,沒再提之前的不愉快。

反倒是陳麗媛假裝從她手裏搶回一塊巧克力:“哎楊佳卉,誤會我們年依不給你吃昂。”

男孩女孩們笑作一團,年少的故事,翻篇很快,遺忘很快。

“她開玩笑的,大家快來分了吧,不用怕胖,這個不甜的,天氣熱,一會兒都化了。”年依張羅着,英語老師都來上課了,還剩下一些,于是給老師留了一捧。

放學路上,陳麗媛問年依:“我想當你小嬸,你能和我絕交不?”

年依聽了,哈哈一笑:“你不要為色所迷麗媛,我小叔除了長的還行,還會賺點錢以外,和別的男的沒啥區別,也不願意洗襪子,喜歡長腿美女,沉迷電腦游戲。”

陳麗媛看了看自己蹬在腳踏上的腿,頓時萌生退意:“那還是算了吧,我這腿就算打斷了再接上,也長不長了。”

年依聞言,看了看自己的,也嘆了口氣。

“年依。”陳麗媛騎得離她近些,小聲喊她:“我就是一問,你別生氣昂。”

“說。”年依學着年時川式的言簡意赅。

陳麗媛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你對你小叔,不會想自己留着吧,畢竟……沒有血緣,又近水樓臺的。”

她問得模模糊糊,年依卻是聽明白了的,後背驀地一僵,莫名其妙看看她說:“麗媛,我怎麽會起那種歹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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