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十九歲和二十九歲

十九歲和二十九歲

年代廣場快逛爛了，連哪家店鋪什麽陳列都印在腦子裏，沒什麽新樣子，趙晗姝領她去別處消費，大半天的時間，司機拉着滿滿後備箱的戰利品，整整往家裏送了三趟。

東西買得差不多了，年依見趙晗姝還穿着高跟鞋，抱歉的說：“真佩服你，穿這樣的鞋子走這麽多路，還能面不改色健步如飛，要我已經殘廢了，我請你喝飲料，行不行？”

“這沒什麽，拜訪客戶的時候，我還穿着五點五厘米的高跟鞋爬過山。”趙晗姝說。

年依聯想了一下那場面，頗有些吃驚，趙晗姝指了指室內步行街拐角的一家店，說：“你請客，我得喝點貴的，行吧？”

“真不客氣啊你。”年依看了眼她指的地方。

趙晗姝故意逗她說：“他都把那張卡給你了，我再客氣豈不是看不起老板？”

年依知道她指的是今天一天她刷的那張信用卡，問道：“那張卡真有那麽厲害？”

趙晗姝笑着說：“慢慢你會知道的，光是用嘴說，你體會不到。”

趙秘書哪哪都好，就是嘴巴太嚴，這是優點，也是缺點，她要不想說的事情，怕是牙齒掉光了，也不會從她嘴裏漏出來，年依也不徒勞追問。

飲料店裏，趙晗姝沒真的像她說的那樣點多貴的東西，只要了一杯果茶，一角提拉米蘇，年依則買了一瓶氣泡水，方便喝不完帶走。

“趙秘書，趙阿姨。”年依反常的主動這麽稱呼她。

趙晗姝誇張得直往後閃：“你正常點，直接說事，這樣我害怕。”也奇怪了，明知道年依是那種用着人的時候才肯給點好臉色的，卻總想上趕着為她做點什麽才舒服，她好像有一種能力，能勾出人身體裏的奴性。

“跟你打聽個人。”年依故作不經意，那天那兩個人，一個的臉被另一個擋住了，離得稍近些的那個，樣子她還記得，趙晗姝認得的人多，說不定能提供些線索。

“你說。”趙晗姝說。

“應該是咱們總部的女員工，頭發這麽長，挺瘦挺白的。”年依在自己胸前比量着那人頭發的長度。

趙晗姝笑說：“這可得大海撈針了，咱們集團女員工總體顏值水平很高，基本都是挺瘦挺白的長發美女。”

是的，你們年總身邊美女如雲，這是客觀事實。她仔細回想，補充到：“她這裏，好像有一顆挺明顯的黑痣。”她點了點自己的左側下巴。

趙晗姝思索片刻，“你說的公關部的周文婷吧，我今天上午找你之前，看她搬着自己的東西離開公司了，你找她有事？我可以幫你聯絡一下。”

“離開公司，是離職嗎？”

“我想是的，她當時抱着的是離職人員去行政部交接時專門配備的文件箱。”趙晗姝解答。

年依沉思片刻：“不用聯絡了，也沒什麽大事，我之前在洗手間遇上過她，正好那天丢了東西，想問她有沒有印象。”

“很重要的東西？我可以讓安保部調監控找，超過一個月了嗎？硬盤刻錄機只能保存一個月內的錄像。”趙晗姝說着，已經在手機裏翻找安保經理的電話了。

年依趕緊攔她，說：“別興師動衆了，別讓我小叔知道就行，是他送我的耳釘丢了一只，我怕他說我。”

年總怎麽會因為丢了個小玩意兒就随便說她，趙晗姝一聽就知道她話裏有假，卻還是按她說的收了手機，“放心，我不說，要是那枚耳釘很要緊，你可以把剩下那只給我看看，方便我拍張照片，我認識一些珠寶品牌的負責人，沒準能買到同款，或者，複刻一對一模一樣的。”她說，她有疑惑，但多年的職業習慣，讓她本能的不多問，克制好奇，只提供解決問題的方法。“

“我小叔說你無所不能，還真是的，不過感謝你，不用那麽麻煩，也不是很要緊的首飾。”年依客氣道。

“他真是那麽說我？”

“啊？”年依微愣。

“看來是時候跟他談加薪了。”趙晗姝認真的繃着臉，不像開玩笑，等年依反應過來，才繃不住笑了起來。

趙晗姝是個很擅長花錢的女人，年依甚至懷疑她的消費水平和收入不成比例，因為她今天差點讓她把能免去一年年費的消費金額給花出去。她們回去時，年時川在年華的餐廳開了包房等了小一刻鐘了，趙秘書因為他的私事誤了一天工，他總要請頓餐飯表示一下。

酒菜是提前和廚師長訂好了準備着的，菜品精致，上得很快，年依的杯子裏也破例倒了一點點紅酒，年時川說：“在家裏喝點沒事，可別在外頭喝。”

“我知道。”年依說。

趙晗姝開玩笑的問：“據我所知，女孩子的酒量只有兩種，一杯就倒和千杯不醉，依依是哪種？”

年依像那麽回事兒似的晃了晃高腳杯，一本正經的說：“大約是第一種。”

“還不知酒品怎樣。”年時川拿她說笑，同時招呼着趙晗姝，說：“晗姝你随意一些，這沒有上下級，就是吃個便飯。”他手上沒停下給年依布菜，小碟子不一會兒便滿滿當當，堆了座小山。

年依也确實真餓了，沒外人在，吃得沒什麽形象。

“你想旅游嗎？”年時川突然問，想起來，從小到大，好像還沒領她出過遠門，去哪裏玩一玩，尋常人家的小孩子，寒暑假，畢業季，家長都會領着旅旅游散散心吧，她今早提到朋友們都出去旅游時，那不在意也不知是真心的還是裝出來的。

“你又不能陪我去。”年依舀了一勺小米扣遼參裏的小米粒，金黃金黃的，軟糯細膩。

“有想去的地方嗎？”他問。

年依随意說了個地名，在國外，“我在雜志上看過那裏的照片，很漂亮，也不知道是不是ps過。”

“不是，那裏不用ps就很美。”也湊巧，那地方恰好是他畢業旅行的其中一站，“盡快把護照辦下來吧。”他說。

“你要帶我去？”年依筷子一頓，不敢相信。

年時川松弛下來，人往椅子背上一靠：“工作往前趕一趕，你開學之前，應該也能擠出一周時間。”

同樣不敢相信的還有趙晗姝，她已經聽得倒吸涼氣了，老板要從公司消失一周帶孩子游山玩水……

畢業季本來就是行業旺季，酒店商場的營業額成倍的上漲，同行業競争又激烈，各大企業經營策略花樣翻新，不等松一口氣，馬上又要迎來一波大學生就業浪潮，企業招新在即，集團有話語權的人裏，最近總有要放棄老本行，轉型地産的聲音，想想就頭痛。

不怪有人急功近利，歷史的機遇和市場的發展，将地産業推向潮頭浪尖，大環境下優勝劣汰，不是所有地産商都能活下去，年氏雖然做過一些不大不小的項目，這些年發展下來，歸根結底只做到了服務行業的老大，地産上還欠着火候，目前國內涉房貸款嚴控，賬面上流動資金又沒有那麽大數目，想撐起來大項目，別的方面運轉就會困難。

她忽然就想到年依的親生父親，那個一拳一腳，紮紮實實，在紙品行業做到進出口的男人，不也是因為想去分那一杯羹，落得個家破人亡。

雖然那麽多事不需要他親力親為，但最終拍板，讓所有不同聲音都滿意閉嘴的，還得是他。人常說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有時候勞心不比勞力輕松。

年依不了解他工作上的事，完全沉浸在他要帶她旅行一周的喜悅裏，在手機上戳戳點點，把能想到的出門前準備事項一一記在備忘錄裏。

興奮和喜悅一直持續到晚上回到家裏，她躺在床上，卷着被子，才漸漸回歸真實。那女人就職于公關部，是池敏青的人麽？池敏青知道年家的舊事倒不奇怪，只是她會傻到讓那些事從她口中傳出去？她的人在外面口無遮攔，她自己知不知道呢，那人今早離職，實在太湊巧……千頭萬緒，年依想着想着，也不知什麽時候，就睡着了。

辦理護照不是馬上能拿到手，年依去照了相，辦好手續，被告知回家等待，辦好以後可以自己去拿，也可以選擇郵寄，運費自理。

旅行的日期未定，年時川先領她去掃了趟墓，通知書雖然還沒到，但按照往年各大院校開學的日子，今年舒遠望忌日時，她應該已經開學走了，年時川也想順道同他的大哥大嫂說一說，當年那個小姑娘，已經是個大學生了，她長得很好，單純善良，無憂無慮。

天氣炎熱，墓地沒有遮擋，只遠處坡上有幾排深綠的老松，年依為家人掃了塵土，供了酒水瓜果，總覺得對着塊碑說話十分尴尬，想說的都在心裏默念。

從一級一級臺階走下去時，忽然一股涼風穿過排排墓碑而過，年依順着風的方向，回頭看了看。

年時川說：“記着小時聽家裏傭人說，在路口給人燒紙錢，燒完了千萬別回頭，否則來拿錢的就跟着你走了。”

“你還迷信這個？”年依打了個哆嗦，掃墓和燒紙錢，是一個原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