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章
第 25 章
尤克斯沒有拒絕,我非常感謝他識時務的舉動,否則我哪怕趕都要把他從這該死的船艙裏趕出去。
順便,我也和他驗證了一下自己猜想。我問他裏世界裏的怪物是不是我自身所化,換句話說,都是我自己。我很期待答案,但究竟是期待肯定還是否認,這我沒法确定。我只是對于自己能夠和無臉人以及船長産生連接一事感到高興而已,就像在發現失憶前小狗和我密不可分的主仆鏈接,以及姐姐和我之前的親緣關系一樣。
我不再是一個可悲的孤獨者,每天一個人坐在病床上看太陽升起落下,然後再度過無數個無法入眠的冰冷深夜。
夜晚很黑,深不見底。
尤克斯似乎對如何回答我的問題很是糾結,“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他的眉頭擰在一起,“如果問我的感受,那肯定不是,因為我很清醒地明白那些是真實的夢魔,會奪我性命的那種。但是在我來到寂靜嶺之前,所了解到的情報中,也存在裏世界的怪物是本人的化身這種說辭。”
“可能,因人而異吧。”他斟酌道。
我大概了解了。我回憶與無臉人的種種回憶,可我沒有過往的記憶,我連自己是的真實面貌都不清楚,又怎麽能夠明白他們究竟是否為自己的化身。
距離甲板只有一扇門之隔,我能感覺到尤克斯呼吸開始變得粗重。煤油燈的微光照亮他的臉,有密集細小的汗珠遍布在上面。他的手撐在門上,卻始終無法狠下心推開面對門外的一切。
我提着燈,“我很奇怪,究竟是什麽能讓你怕成這樣。”
他肩膀猛地一抖,還想是被我的突然出聲吓到了。他回過頭,聲音飄忽不定甚至發虛,“我的父親……他渾身浴火,尖叫着讓我去死。”
“他明明死了這麽久,我卻仍然在恐懼他,我害怕這麽多來的一切都是場夢,說不定一睜眼我就又回到了那個冰冷的地下室裏。”他苦笑道:“我也很好奇,你為什麽能這麽冷靜,裏世界的一切都是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恐懼,你卻……”
“也許因為沒有記憶。”我聳了聳肩,“我什麽都記不得,哪怕過去發生了天大的悲劇,不記得就是不記得,自然也不會害怕。當然這也是我來寂靜嶺的原因,我要找記憶。”
尤克斯聽後臉上漏露出一種我看不懂的表情,“你不該來的,遺忘是幸事,你在自讨苦吃。”
在與我簡單交談後,他變得鎮定了很多,倒沒有像剛才那樣又是發抖又是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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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克斯伸舌頭舔了一下上唇,使力推開了門。光照了進來,煤油燈都顯得黯淡了許多。船上沒有煤油,沒法補充燃料,現在有了免費的光,為了節省我掀開玻璃燈罩子,鼓起腮幫吹滅了裏面躍動的火焰。
尤克斯喃喃自語:“不在了……”然後他如釋重負一般走了出去。
我走到他的身側站立,用餘光觀察。尤克斯的目光掃過不遠處的水手時沒有任何反應。他看不見。
這就奇怪了,水手确實是屬于我的裏世界的東西,但為什麽我的心理世界會出現水手,我既沒乘坐過有水手的船,也沒有在海上漂泊過。
尤克斯擡頭看天,“沒有月亮。”
“我在船艙外那麽久也沒有見到過一次月亮。”我無奈道:“船長欺騙我的可能性不大,我們确實能借助月亮這個關鍵點出去。但就目前來我們面臨的問題是,月亮要是一直躲着不出現,那我們就沒有任何出去的可能。”
“那......你和我說過的,那間船艙呢?”
“找不到了。”我說。
“好吧。”尤克斯蹲了下去,背貼在牆上,半蹲半靠。我也學着他蹲下來,他這樣的方式很省力,分擔了腿腳一部分壓力,讓雙腿不至于被壓疼乃至發麻。
一個水手晃晃悠悠地路過,影子被燈光拉的很長。我們兩個沒有影子,因為所蹲着的位置上方正好有一塊類似于屋檐突出,把頭頂撒下來的燈光遮的嚴嚴實實。我聽到“嚓”的一聲,緊接着是火光。
尤克斯點着了一根火柴,将火往嘴巴裏叼着的煙上送。煙被點着了,煙草冒出一瞬的火光,然後由棕變黑并伴随着星星點點的紅光。他吐出一口煙霧,見我盯着他看,沒有絲毫顧忌地回視。
瞧他抽煙時熟練的模樣,簡直是個老煙槍。他今年才多大?二十四還是二十五?總之比我大不了幾歲,也差不了多少,可以稱得上是同齡人。瞧他那副老氣橫秋的做派,完全看不出來。
我不可思議:“你究竟怎麽回事,不僅是個酒鬼還是個煙鬼。”
他深吸一口煙,香煙上那條顯眼的分界線瞬間後移。“說得好像很了解我一樣。”說話時煙霧很自然的從鼻腔和嘴巴裏冒出來,為了避免煙灰掉在身上,叼着煙的手搭在膝蓋上向前伸,“我的習慣本來就不好,這是被我養父傳染的,他是個壞父親。”
“那你沒想過改掉嗎?”
“改不掉。”他說:“當你從小在沼澤裏裏長大,那股腐爛和惡臭就會深入皮膚,這輩子都洗不掉。況且酒精和尼古丁能帶給我安心,讓我不再時不時發瘋,使現在的家庭和睦,何樂而不為呢?”
我喃喃自語:“完全不一樣,你好像一塊藏在水裏面的石頭,露出來的部分光鮮亮麗,實際上爛透了。”
尤克斯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毛,“抽煙喝酒就是爛透了?你說話真有意思,搞得好像很了解我一樣,結果我只是喝幾杯酒抽了支煙就像幻想破滅......”
他頓了頓,半起身子,恍然大悟般:
“你是我的粉絲?”
........
我冷漠回應:“不是。”
“哦。”他有一屁股蹲坐了回去,繼續抽煙。
空氣陷入了片刻的冷靜,直到我再次開口:“我是一名寫手,專門為雜志和報紙攥寫文章,有時候偶然翻開報紙,也許其中的某一篇就出自我的手。不過我現在已經不寫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了,而是開始負責一些專欄。”
“——比如你,尤克斯·伊利亞特。”
我将額前的碎發抹到腦後,無論是眼神還是語氣都充滿着無奈,“報社讓我寫一篇關于你的專欄,關于尤克斯·伊利亞特如何涅磐重生,打破籠罩在心上的陰霾,微笑迎接新的人生。報社旨意想要通過你書寫人與人之間的溫馨,并向和你擁有同樣遭遇的孩子傳遞勇氣和溫暖......”
“作為這樣一片文章的主人公,形象必須要是正面的。”我手撐着額頭,“不是說一點缺點都不能有,至少不能是個酒鬼煙鬼.......”
我用力一拍腦門,“該死的,原本這篇文章就難寫。”
尤克斯不動聲色地把煙掐了,“你可以直接隐去這部分,只寫正面......或者添油加醋一番,反正寫作這種東西具有很強主觀性,閱讀也是。我是怎樣的形象還不是由你的筆來塑造,況且我平時在記者面前裝的還不夠陽光嗎,照葫蘆畫瓢就行。大衆想要的是一個擁有正面向導的尤克斯·伊利亞特,那你就寫一個積極樂觀的尤克斯,當原本陰暗惡心的我裝作不存在就好了。”
“看你這樣子,我甚至有些好笑。”尤克斯說:“沒想到居然還會有人因為我的真面目而崩潰,我早就接受這樣的自己了,否則也不會來寂靜嶺.......”
“那你為什麽還會恐懼裏世界的怪物,他們不都是你的內心具象化嗎?”我問。
“我......”
“所以你根本沒有接受自己,要是你早就看開了也不會來寂靜嶺尋求救贖。”我繼續道:“你一個無神論者居然會聽信窄門這一說,而大費周章地跑來這個地方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尤克斯閉了嘴,他好像生氣了,面色鐵青。過了一會他站起來,“總是從你的嘴裏聽到什麽船長,帶我去見見他吧,正好讓我也判斷一下他是否滿嘴謊言。”
靠近地面的牆跟有些髒,他拍了拍後背:“月亮是出路.....太荒唐了,誰知道是真是假。”
.
尤克斯沒有來過駕駛室,在我站在樓梯最上方向他招手的時候,他深吸了一口氣,非常艱難地邁開腿踏上第一級臺階。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好像要了他的命。
自大胡子水手被摔碎了以後,搬箱子的人又換了一個,看上去是個年輕的小夥子,雖然仍然步履蹒跚,但有一種渾身都是力氣的錯覺。直到那小夥子搬到第三趟箱子的時候,尤克斯才爬上這座算不上高的樓梯。
我手搭在生鏽的把手上,“需要休息一下嗎?”
“這倒不用。”尤克斯笑了笑,“你別再諷刺我了。”
我說:“我可沒諷刺你。不過你可以放心,駕駛室裏面沒有可怕的怪物。”
他攤手:“為什麽?你又看不見。”
我點了點太陽穴,半開玩笑邊道:
“直覺。”
尤克斯滿臉不信。我打開門,朝坐在駕位上的船長說:“不好意思,打擾了。這位是我之前提到的同行人,尤克斯,我們......”
“你在和誰說話?”
我嘴角的笑容僵住了,微微側過頭,看到滿臉寫着無法理解的尤克斯。他面向我,朝着船長......不對,應該是駕駛位伸出手,“你,在自言自語?”
坐在駕駛位上的船長此時也扭過頭來,我能看到他的半張側臉。
我眨了眨眼睛,在兩者之間來回張望了一遍後,問:“你看不見?”
“那是你世界的怪物。”尤克斯手插腰,閉着眼睛搖了搖頭,“你居然會聽信自己世界裏怪物的話,是擔心自己死的還不夠快嗎?”
“......簡直瘋了。”他反手帶上門,揚長而去。
“等等!”我想喊住他,可他已經離開了,把我獨自留在駕駛室裏。
我緊咬着下唇,轉身看向後方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繃帶人。
在尤克斯點出這件事後,我雖然有些驚訝但不至于驚愕不已。我已經有一些預料到了。但哪怕清楚知曉船長是屬于我的裏世界怪物,但我還是對他提起不了一星半點的反感,真的很奇怪。其實想一想,畢竟他和無臉人都是我內心世界的具象化,所以彼此相像也很正常,只是我真的不理解為什麽我的內心具象化的模樣是這樣的,頂着一張假笑臉的家夥,渾身綁着繃帶的家夥,和過去的我存在什麽關聯嗎?
不過,既然如此他應該也對三角頭比較了解,三角頭是個特殊的存在,我前腳每到一個地方他後腳都能趕來,他有可能不止對我一人如此。
“我沒見過什麽帶着三角頭盔的人,如果像你說的他是一個類似于審判者的存在,我怎麽從沒遇到過他?我和你不一樣,手上有人命,他肯定更喜歡我。”尤克斯說:“他對你存在極大的敵意甚至企圖殺死你……那你或許得想一想,是不是自己也存在自毀侵向……”
“不可能。”我立刻反駁。自毀侵向?真可笑,我非常愛惜自己,就連流一滴血都要心疼自己好久。但他說的有道理,或許三角頭是我陰暗面的構成。
一個人會存在很多面,有時候最陰暗的記憶往往藏在深處,但有時候也有大張旗鼓地擺在明面上。也許我在裏世界裏好好搜索一番,就能找到曾經逝去的記憶。
我是這樣打算的,但是尤克斯明顯與我的想法相悖。在他看來,裏世界危險非常,随時都會喪命。別看他該吃吃該喝喝,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半點緊迫感也沒有,實際上早就亂了套了,正因為亂了套不知道如何是好,所以才幹脆平躺,随波逐流。
裏世界很危險,這點我贊同,但我必須要找到過去的記憶,這是我來到寂靜嶺的唯一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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