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章

第 37 章

越往前水越深,現在水面已經到達我的腰部。在我全身上下,腰算得上是敏感部位,醫生說它以前極有可能受過傷,當然這種早就已經忘記的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我的腰疼的要命。

細細密密,像是無數只螞蟻在啃食,吮吸骨髓,咀嚼脊柱,折斷又複原。

在有旅店的裏世界裏我也泡過水,但沒有像現在這樣疼……疼的比現實還要現實,如果說之前是一場夢,那麽現如今就是從夢中蘇醒,所有在夢中被抵消的痛苦全都傾覆而來。

“唔……”我用力扯住克拉斯的袖子,生理性地彎下腰,手背用力到青筋暴起。

溫熱的觸感覆上後腰,我喘着氣強迫自己擡起眼皮。克拉斯垂着眼眸,手放在我疼痛最嚴重的地方,熱乎乎的感覺讓疼痛稍微褪去一點,當然只有一點,可就是那麽一點幾乎救了我我的命。天知道我差點疼死過去。

我直愣愣地看着他,此時此刻的克拉斯和剛開始遇見時不同……應該說,和他相處的時間越久,就越覺得他渾身開始散發出一種感覺,難以形容,但是和我眼中的裏世界非常相配。

陰暗潮濕的地域,孤僻無人踏足的小島,他就像從那裏生長出來,那裏的每一處都構成他的血肉、骨骼,最後再披上這一層皮相。

他的眼珠突然轉動,與我對視上,我嘴角顫抖了一下,錯開視線。他問:“好點了?”

我說:“稍微好點了,謝……”

他掌心用力抵着我的腰往前推,“那就快點,別再浪費時間了。”

水是冰冷的,腰上的熱意是滾燙的。在被強行推着走着的期間,我用餘光觀察他。克拉斯從頭到腳都透露着一股陌生的氣息,黑發褐瞳,高挑的身高,以及被沾濕到不能再濕的羊毛制風衣。但所有陌生的一切都猶如一把黃銅鑰匙,在用力撬着我大腦中鏽死的那道門。

我以前确實認識他,失憶的我和他關系匪淺。

但這個想法并沒有給我來到即将重拾記憶的喜悅,反而不斷地挑撥大腦神經,使我産生一種奇怪的認知。

那段記憶并不值得留存。

他突然不走了,我也被迫停下腳步,正想開口詢問發生了什麽,一股白色的霧氣飄了過來,頓時警鈴大作。濃霧,無邊無際的海水……

Advertisement

我吞咽了一下唾沫,擡起頭。

以及,章魚。

果不其然,頭頂濃霧缭繞,電筒的光照範圍內,大片的白色霧氣左右飄蕩。在霧氣的縫隙裏,章魚腳時不時現身,然後又很快隐藏起來。僅僅只是一個窺探,足夠令人心驚膽戰。

我悄悄望向克拉斯,他的臉色白的像死人,但不至于像博格納和尤克斯那樣驚慌失措。

“見鬼。”我聽見他說。

克拉斯開始倒退,撞到我後回頭看了一眼,錯開方向又退了幾步,然後跑了起來。他在向後跑的時候仍然抓着我的胳膊,而且握得很緊,我被拽地差點摔倒。

“你怎麽又不動了?!”他責備道。

我一眨不眨地盯着上空之中那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生物,忽然之間想到尤克斯通過了窄門這件事。雖然他說不出窄門的方位,但我可以根據先前的一切線索推斷。

最後一次見到他是什麽時候?那艘破舊的老式帆船上,他被章魚腳卷走了,但安然無恙,還走進了所有人夢寐以求的窄門。

所以,窄門是不是和眼前的大家夥有關聯?這個想法令我熱血沸騰,我好像找到了一個突破口,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證實。

面對克拉斯急切萬分,在他強行把我拖走之前,我從他的手掌裏抽出胳膊。

克拉斯不解:“你?!”

高空的濃霧中伸出一根細長的章魚觸角,朝我們襲來。克拉斯終于耐不住了,不過他還是沒有一個人跑,單手箍住我的腰,打算扛着我走。我一把推開,他滿臉錯愕,一句你發什麽神經還沒來得及脫口而出,我就被觸角捆住拽到走了。

至于為什麽我會知道他會脫口而出這句話……當然是我猜的,我覺得憑借他的性格不僅會質問我為什麽發神經,還會在我被徹底拖走以後在原地痛罵我腦子有病。

失重的感覺并不好,章魚觸角勒着腰部,四肢包括頭部自然下垂,呈現一個類似于下腰的動作,腦子昏昏沉沉脹痛無比。更何況随着霧氣越來越重,我呼吸都有些受阻。吸進肺裏的全是水霧,潮濕冰涼,每過一遍肺,都以為身體要被凍住了。

觸角上移的速度變慢,好像快要到盡頭了,我強撐着擡起上半身,結果看見令我後悔衆生的一幕。

——密密麻麻的眼睛,眨巴眨巴,像是天上的星星,又像是生了蟲的米飯,更像是花屏老電視機屏幕,甚至能聽到其中傳出的呲啦呲啦聲響。我的雞皮疙瘩掉一地,麻意從腳心直沖天靈蓋。

還沒等待我的驚恐完全迸發,周圍場景變換,我不再是吊在空中的狀态,而是腳踏實地地踩在地上。土地松軟,印出我鞋底複雜的花紋。

地是黑的天是紅的,紅彤彤的就像岩漿逆流,從高到低一路向下變為順着銀河緩慢上爬。血紅色天空上幾道黑色的裂縫若影若現,總感覺在不經意間一腳踩空掉進去。當然這是不可能的,裂縫在天上,誰會一腳踩空掉到天上去。

松軟的土地有好有壞,好處是走路不費力,壞處是容易摔跤,軟綿綿的質感總讓人以為自己的在空中被踏步,一個不小心就左腳踩右腳摔個狗啃泥。

曠野一望無際,走着走着我發現路邊一座盤旋而上的樓梯,直通天上的裂縫。其實我挺想爬上樓梯一探究竟,但是樓梯周圍被同樣高聳入雲的圍欄圈着,唯一的門上挂着一把沒有鎖孔的大鎖。

我沒有時間去研究怎麽撬鎖,還是這種莫名其妙的鎖,瞧了一眼便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

繼續走着走着,前方出現一個黑色的小點,因為太遠看不真切,等靠近以後才發現那是一個行刑臺。兩根豎棍一根橫梁,再加上一根黃褐色的麻繩就構成了全部,麻繩系在橫梁上,底部打了個圈,倒像是用來上吊用的。

好像真的是上吊用的,因為在更近一步後,我發現繩子下方放着一把木凳子方便別人踩着去上吊,還有一塊立着的木牌。

——正視罪孽,償還代價。

什麽罪孽什麽代價,我又沒犯過罪。在有限的記憶中內,一直充當良好市民,不踩草坪不亂丢垃圾,知道自己腦子有病随時會有複發風險,所以除非必要情況從不去街上亂晃。試問哪一個人能做到我這種程度。

我不會把親愛的頭顱挂到那根繩子上去的,不是我的罪我不會認。就算在失憶以前我做過什麽不好的事情,但那是以前,我早就忘了個一幹二淨。在寂靜嶺小鎮裏晃蕩了這麽久,好幾次經歷生命危險,腰部舊傷還複發了,窄門一個影子都沒有看到,記憶也沒恢複一星半點,結果現在讓我認罪?

可笑。

我翻了個白眼,送給行刑臺一個冷漠的後腦勺。

剛才被高入天際的栅欄圍住的通天梯呢,那才是我要去的地方,窄門也許在樓梯的盡頭,充滿危險的裂縫裏。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話半真半假,但能流傳這麽久,說明有一定道理。

我按原路返回。來時的腳印還沒有消散,熟悉的鞋底印花在泥土的凹陷處,腳尖朝向與我此時行徑的方向相悖。我的腳踩進鞋印裏,鞋跟的位置被掩蓋,鞋印變成了兩個腳尖,一個朝前一個朝後。

高聳的圍欄很麻煩,好在它只是看上去高聳入雲,實際上離天空還差着遠呢。我小心翼翼,一點點的爬上圍欄,然後翻了過去。

腳踩在松軟泥土上時,我松了一口氣,揉了揉酸痛的胳膊的腿,轉過身面對眼前白如雪的樓梯。臺階與臺階之間間隔很大,看上去要費一番力才能鄧一級臺階,如果全爬完的話,估計腿都要斷了。

不過我不在意這些,重要的是窄門。

我深吸一口氣,擡起腳準備踏上臺階,腳底粘黏着的紅色沙土掉落到雪白的臺階之上,分外醒目,下一秒——

臺階消失不見,我愣在原地,猛地擡頭。

天空被一條又一條的黑色鐵欄杆分隔開,原本空蕩的上空不知何時多了一道“天花板”,将空間封死,包圍樓梯的栅欄此刻成為了囚禁我的牢籠。

我瞪大雙眼,雙手抓住冰冷的欄杆。從遠處開始,紅色火光逐漸逼近,火舌滔天,伴随而來的是滾燙的熱意,熱浪滾滾,火焰的邊緣變得不真切,模糊了與現實的邊界。

掌心抵着的鐵欄杆燙的幾乎掉一層皮,而我的手已經拿不下來了,皮膚被烤化粘連在上面。火焰灼燒着我的衣服,頭發.......我像是被塞進了一個巨大的熔爐之中,承受着即将到來的火烤。

這裏簡直就是地獄。

.

“醒醒。”

我感覺有人拍了拍我的臉,睜開眼睛的一剎那喉嚨發緊吐出一口水。鹹的,海水。環顧四周,我在岸上,亮着的手電筒立着放在腳邊,頭頂的天花板白漆大片剝落,坑坑窪窪……我一下子坐了起來,雙手摸上臉,然後是胳膊,衣服……

皮膚沒有被燒成幹巴巴的焦皮,衣服也完好無損地穿在身上。

克拉斯蹲在旁邊,見過看過來微微挑眉,“怎麽樣?”

我吞咽了一口唾沫,手從臉上拿下來,放到身前攪在一起。那種身在地獄,被烈火灼燒的感覺太過于真實,不像是幻覺。

沒有了霧氣以後,一切都變得清晰了。我站了起來,沒走幾步就被拉住,低頭一看發現自己正站在岸邊,在走一步就要掉進水裏。對面是來時的路,這樣一看并不遠。

擡起頭,可怕的章魚早就被天花板所替代。我皺了皺眉,回過頭伸出一根手指朝向自己,問:“我……”

“你被章魚卷走了又被扔了回來,然後那些章魚腳就不見了,霧氣也散了。”克拉斯的敘述非常簡潔明了。

這麽說來,不是幻覺?我确實被章魚腳帶到了另一個世界,但我沒有找到窄門,反而被火燒了一通。話說回來燒我幹什麽,因為我拒絕上吊,拒絕贖罪?真令人無語,我又沒罪。還有那個雪白的樓梯,我懷疑那就是通向窄門的路。但憑什麽,憑什麽尤克斯和安吉拉可以進窄門,卻不允許我踏足。

克拉斯在好奇地觀察我,可能是我思考時的呆滞引起了他的注意,我說:“我好像看見了窄門。”

他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并沒有任何驚喜的表現,窄門似乎并不能提起他的興趣。

“然後呢。”他說:“你進去了?”

我臉黑了一度,這問題問得好。“沒有。”我偏過臉。不僅沒能進去,以後估計都進不去了,那樣抵觸我,甚至不惜用火燒。我到底犯了什麽罪要遭到這樣的對待。

既然窄門行不通,那就只能按照安吉拉說的,去找救贖自己的道路。窄門确實不是唯一的路途,但是少了這個捷徑,還真是令人惋惜。我再次疑惑,失憶前的我到底犯了多大的罪。

我第一次向克拉斯發出了疑問,畢竟他說自己認識以前的我。

克拉斯聽到這個問題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變換了一下坐姿,他說:“不知道。”

不知道?

他的表情僵硬,“我認為你沒罪,但審判又不是由我來的。”

“那是誰來?”靠近水邊太久我的腿不自覺發軟,向後退了幾步,找了個安全的牆邊原地坐下,結果又發現一只挂在手上的帆布袋子不見。剛急着尋找,克拉斯就把帆布袋扔了過來。

“寂靜嶺吧。”他道:“都是這麽說的。”

又不是審判庭,有什麽資格對我進行審判,我在心裏腹诽。檢查帆布袋,沒想到居然還是幹的,裏面的日記本也沒有被沾濕,我驚喜地把它拿了出來。

在取出日記本後,感覺有一道視線一直落在我的身上,擡頭看過去,克拉斯說:“臨時休息而已,怎麽突然開始陶冶情操搞閱讀了?”

我沒理會。

中間隔着一條命,我總歸要殺了他的,現在只是暫時休戰而已,不和他計較。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接受到我不善的眼神後,克拉斯像是僵住了一樣愣在原地。

我翻開日記本,字跡相比于前兩本稍稍潦草一些,帶了幾分随性自然,能看出來是個大孩子了。

同類推薦

不可名狀艦娘的鎮守府

不可名狀艦娘的鎮守府

當一群本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的精靈因為一次錯誤來到這裏後,一切都開始向着崩壞發展。
休伯利安:“是誰在呼叫艦隊”
秋風之墩:“你們已經被我包圍了“
神使級:”神恩如海,神威如獄”
諾亞方舟:“樓上是僞神”
某要塞聖殿:“呵呵”
主角:“我不是針對誰,我是說在座的各艘船,你們都是垃圾。”

重生海賊王之副船長

重生海賊王之副船長

(ps:剛開新書《木葉:新的火之意志》,希望各位讀者支持評論,求推薦求收藏,新書也正是投資的好時候。)
昔日的海軍天才,名震偉大航路的強者,在叛出海軍那天的落寞!
是一個看客寄生于草帽海賊團,看着時代的來臨,還是難逃命運的抉擇。
在這個波瀾狀況的時代,一人一劍,行走在那段尋求答案的路上,又或者實現自己野心。
在這條偉大的航路,一切還是如命運般,還是發生改變!!
新創了一個書友交流群,歡迎加入!
小說關鍵詞:重生海賊王之副船長無彈窗,重生海賊王之副船長,重生海賊王之副船長最新章節閱讀

推理 天驚
382.2萬字
重生海盜王之副船長

重生海盜王之副船長

昔日的海軍天才,名震偉大航路的強者,在叛出海軍那天的落寞!
是一個看客寄生于草帽海賊團,看着時代的來臨,還是難逃命運的抉擇。
在這個波瀾狀況的時代,一人一劍,行走在那段尋求答案的路上,又或者實現自己野心。
在這條偉大的航路,一切還是如命運般,還是發生改變!!

推理 天驚
381.7萬字
巫小唯抓鬼訓夫記

巫小唯抓鬼訓夫記

三流陰媒人巫小唯一次挖錯墳,被鬼王纏上吃幹抹淨。從此走上了抓鬼訓夫的道路。本以為這段愛情即是永遠,可是沒想到卻是一場輪回千年的陰謀。

地府微信群:我的老公是冥王

地府微信群:我的老公是冥王

莫名混進了地府微信群,一不小心搖到了冥王做好友【本文懸疑靈異為主,言情為輔。作者君簡介無能,但是故事絕、對、精、彩!】
女主:那天夜裏下了場詭異的紅雨,我從死人的墳墓裏爬出來,自此眼通陰陽,魂看三界。
冥王:你不就是在恐怖片墳場演了個龍套女鬼麽?
女主:人艱不拆!!!
冥王:我不是人,是鬼~
女主:作者君,我強烈要求換個老公!!
【溫馨提示:看文後切勿打開微信猛搖附近的人,萬一真的出現一只帥男鬼腫麽辦?】

龍珠之最強神話

龍珠之最強神話

夏亞,重生到龍珠世界成為了一名賽亞人,而這時距離貝吉塔星毀滅只剩下12年。
“多多利亞先生,聽說賽亞人的貝吉塔王正忙着造反呢,你覺得我該怎麽處理?”弗利薩将酒杯遞給旁邊的侍從,饒有興致地問多多利亞。
“那些賽亞人真是不知好歹,要不是還有些用處,屬下早就帶人将他們貝吉塔星毀滅了。”
“不要急,多多利亞先生,過段時間我們就去除掉那些賽亞人,到時讓你們看一下宇宙中最美麗的煙花。”
這時一個紫色宇宙人連滾帶爬跑了進來:“不好了弗利薩大王,尚波大人在菲達亞行星遭遇了強敵,已經全軍覆沒……”
已完結《龍珠之绫葉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