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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我沒成想居然是出了這樣嚴重的事, 怪不得晏夫人會親自登門,還打了宴修赫。
但宴修赫從未跟我提起,不對, 這不是跟我提不提起的問題,而是,出了這樣的事, 宴修赫居然還有心情陪我逛街。
我一時心裏不知道是個什麽感覺。
我一個人在人工湖旁又待了會兒, 大約晚上七點左右的時候, 宴修赫打電話問我在哪?
我實話實說:“在人工湖旁。”
宴修赫說:“回來吧。”
我這才起身, 然後回家。
晏夫人已經走了,宴修赫看上去心情還可以,并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糟。
但我還是沒敢多問。
宴修赫有些抱歉, “現在去小吃街還來得及嗎?”
我沒想到晏夫人來鬧了這麽一出, 宴修赫居然還惦記着陪我逛街的事。
我略遲疑,“南郊煤礦是不是發生瓦斯爆/炸了?”
宴修赫沒答,反而漫不經心問了句,“剛才見了誰?”
我沒隐瞞, 說蔣政廷。
宴修赫絲毫不意外這個答案。
我抿嘴唇偷窺他的臉色,沒什麽變化, 只是眼眸略微淩厲了幾分。
我坐到他身邊, “你不要為了陪我而耽誤工作, 公司發生了這麽大的事, 你作為負責人應該以工作為主。”
宴修赫被我這話逗笑, “什麽時候這麽善解人意了?”
我一點就炸, 半點溫柔賢淑也裝不出來, “我什麽時候不善解人意了?”
宴修赫眉眼彎了彎, “很多時候。”
我氣得就要打他。
宴修赫先一步躲開, “你看,說不過我就家/暴。”
我別過頭去不理。
宴修赫順勢從背後将我抱進懷裏,下巴支在我頭頂輕輕蹭了蹭。
我雖然看不到也能想象出這個動作有多寵溺,他非常溫柔笑着,充滿磁性的聲音低低啞啞從我頭頂溢出,“只要你安安穩穩的,其他事情都太平。”
我特聽不慣這句話,“什麽叫我安安穩穩的?”
宴修赫言簡意赅,“字面意思。”
我知道他又在逗我,但我又沒法反駁。
總體來說好像也是這麽個事兒。
只要我不跟宴修赫鬧,宴修赫就不會不顧全大局。而為數不多的幾次讓宴修赫不管不顧,都是因為我要跟他分手。
宴修赫又吻了下我的耳垂,“好了,不用操心你不該操心的事情,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默了一秒,但仔細想想好像也是這麽回事兒。我與宴修赫站的高度不同,看待問題的角度和格局就不同。有些事情,在我看來可能天要塌了,但在宴修赫看來也許只是屁大點事兒。
我沒再多說,但最後我和宴修赫也沒去小吃街。
是我不想去了。
宴修赫尊重我的決定,就陪我在小區附近的飯店吃了頓晚餐。
隔天宴修赫一大早就走了,說要回一趟總部,可能好幾天都不回來。
我自己在家裏悶了一天,次日是周末,我又自己在家裏悶了一天。
這兩天的時間,宴修赫抽空就給我發微信,但對話內容都很日常,問我有沒有吃飯?有沒有好好休息?有沒有過得開心?
我瞧着那些聊天記錄跟幼兒園的老師問小朋友似的,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之後的幾天也是,我悶頭工作,宴修赫抽空就給我發微信。
大約第五天的時候,天氣預報說會下雨,我隐隐有些期待,因為每一個下雨天宴修赫都會給我約定的明信片。
但讓我意外的是,這一次我卻并沒有收到宴修赫給我的明信片。
我從早上一直等到晚上,下班的時候還特意去了小區的保安值班室,我問保安有沒有我的快遞?
保安很負責認真地找了一圈,然後告訴我沒有。
我心情有些低落返回家中,但想到宴修赫可能是忙忘了,也沒再那麽計較。
之後的兩天也是,連陰天下雨,宴修赫依然會跟我發微信,但只字沒提明信片的事。
我憋着也沒問,但心裏隐隐覺得不太舒服。
大抵是我矯情,但那畢竟是我跟他的約定。
第三天晚上,我無聊拿了車鑰匙驅車出去兜風。反正宴修赫也不在家,我一個人守着空蕩蕩的房子也沒意思。
我就在這樣毛毛細雨的夜晚驅車行駛在公路上,車載放着歌,是我最近很喜歡的一首外文歌曲《goodbye》。
我一直沿着中心路行駛到三岔口,然後右拐駛入高架橋。
我沒想到雨會越下越大,雨水因為車速沖擊在擋風玻璃,刮雨器飛速搖擺,一層雨未幹,一層雨又覆蓋上來。
雨水籠罩中的高架橋下是幽深的海港,霓虹泛起彩色的波光,與遠處的鐘聲遙相呼應。
我起初沒注意,直到車子駛出一段距離,我後知後覺有一輛黑色邁巴赫一直與我并駕齊驅。
它始終沒有超車,也絲毫不肯落後。
我下意識踩油門,但那輛黑色邁巴赫也踩油門,我又輕踩剎車,黑色的邁巴赫也緊接着落了速度。
我開始确信這輛邁巴赫是在跟着我的。
但大雨之中,隔着兩道車窗,我根本看不見對面邁巴赫駕駛室裏的人是誰。
兩輛車子在高架橋的盡頭右轉駛入橋下的公路,公路靠邊右拐是海邊的停車場。
我不由分說将車子駛入停車場,那輛黑色邁巴赫果然也跟了過來。
我在雨中看清楚邁巴赫的車牌號,一張極為張揚地豹子號。
我随即熄火停車。
邁巴赫也停下。
夜雨朦胧,邁巴赫的駕駛室車門打開,一個身着黑色襯衣西褲的男人撐傘邁步下車。
我落下車窗望向男人,夜雨纏綿夾風,男人雖然撐了傘,但他肩膀的位置還是很快被雨水淋濕,風刮過他的襯衣,肌肉從肩膀開始,傾斜延伸到胸口,像山巒一般明顯。
他走過來,俯身,單手撐在我的車窗,“下雨天出來兜風?”
我說不是。
太蠢了,下雨天出來兜風這件事,我不想承認。
蔣政廷悶笑,雨水夾風略微淋濕他的面容,一切都混沌不堪,僅僅那雙眼睛不肯半點模糊,“這條路,好像不是簡總回家的路吧?”
我嘴硬不承認。
蔣政廷也不揭穿,他像變魔術一樣從手裏變出了一塊巧克力,向我遞過來,“聽說在下雨天吃巧克力會讓人感到愉悅,簡總試試。”
我沒接。
他繼而強硬将巧克力塞進我的手裏,“吃完之後慢點開車回去,別讓人擔心。”
我微怔。
蔣政廷繼而直起腰。
海港的路燈暖橘,映射在蔣政廷的身上,一半昏黃,一半灰蒙。
他不緊不慢返回邁巴赫的駕駛室,單手掌握方向盤倒車。車頭對着公路之後,他踩油門在夜雨下駛離。
我隔着車窗目送他離開,直到車尾燈完全消失不見,我才又垂眸。
手裏是蔣政廷給我的巧克力,精美的包裝上沾了雨水,有些涼。
但真荒謬。
在我最喜歡的雨天,我依舊得到了一份禮物,但卻不是來自宴修赫。
連陰天在次日結束,上班的時候,我和田甜一起去了蔣政廷的公司開會,是關于蔣政廷考察的那個準備投資的項目。
項目需要競标,競标候選公司包括蔣政廷在內一共五家,但其中三家資質差了些,說白了也就蔣政廷和另外一家有競争力。
我和蔣政廷在公司的走廊相遇,我們心照不宣,誰都沒有提起昨天晚上的事。
蔣政廷公司的工作人員請我和田甜去了會議室,蔣政廷在會議室親自投放PPT給我和田甜看。
都是很專業的內容,我和田甜看得有些吃力。
PPT播放結束之後,蔣政廷問我,“對于這場競标,簡總有什麽好的建議嗎?”
我其實還真有幾點想法,但我不太想說。
沒來由的,感覺即便我沒說出口,我的建議也一定會讓蔣政廷覺得幼稚。
蔣政廷一秒看穿我的心思,半分調侃,“什麽不能宣之于口的建議讓簡總這麽為難?該不會是要跟我說,讓我去把對家的發財樹拿開水燙死吧?”
我默了一秒。
他悶笑,“随便說來聽聽不打緊,也沒真指望簡總能當我的軍師。”
我白他一眼,“沒指望我就別問我的建議了,蔣總運籌帷幄,自己看着決定就好。”
蔣政廷挑眉,“說帶簡總躺贏,簡總倒是一點也不客氣。”
我不可置否,“都說了是躺贏,我就等着收錢就是了,問我建議做什麽?”
蔣政廷又痞又混,“問簡總的建議,當然是為了聽個樂子。”
我頓時氣得不行,但又不能拿蔣政廷怎樣。
田甜擅長察言觀色,及時出來打圓場,“蔣總你別介意,簡櫻她開玩笑的。”
她說着連忙把一份文件沿着桌面推到蔣政廷面前,“蔣總你看看這個,這是我和簡櫻一起針對這次的項目整理總結的一些意見,雖然我們的看法可能比較淺薄,但希望能對蔣總有些用處。”
蔣政廷紳士禮貌接過文件,沒拂田甜的面子。
他将文件一頁頁翻開,每一頁都看的非常仔細。
我才發現蔣政廷這個人對女人其實非常紳士,不管對田甜還是對姜允錦,以及他公司的女員工,至少我遇見過好幾次,蔣政廷跟女人相處都非常得體。
唯獨對我,有事兒沒事兒逗兩句。
我沒忍住把心裏話問了出來,“蔣總是不是對我有什麽意見?我發現你對別的女人都很客氣,唯獨對我不怎麽樣。”
蔣政廷低低發笑,笑聲窩在喉嚨,“那是自然,你在我這不算女人,你不是嫂子麽?”
我噎了下,“嫂子難道不應該更加尊敬客氣嗎?”
蔣政廷将文件翻到最後一頁,眼皮都不擡,“沒過門的嫂子另當別論。”
我就徹底不說話了。
因為跟蔣政廷扯皮根本就扯不贏。
蔣政廷将文件看完後合上,又對田甜道:“辛苦了,建議總結的很好,對我很有幫助。”
田甜竭力把功勞往我身上攬,“都是簡櫻總結得好,大部分都是簡櫻想得,我只是總結了少數幾個方面。”
蔣政廷擡眸瞧我,故意不陰不陽,“是這樣嗎?嫂子。”
我不吭聲。
其實也差不多,我總結了一大部分,田甜做了補充。
蔣政廷眉眼彎彎,“那就這麽定了,回頭需要簽合同的時候,我與……”
我不等蔣政廷把話說完,直接道:“你跟田甜聯系。”
蔣政廷停頓一秒,眼裏的笑意更深,“巧了,我也沒想與嫂子聯系。”
我不言不語。
蔣政廷禮貌對田甜道:“合作愉快。”
田甜那個尴尬,她看看我,又看看蔣政廷,最後硬着頭皮回了句:“合作愉快,蔣總。”
會議到這裏就結束了。
我和田甜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蔣政廷親自将我們倆送到公司門口,臨下臺階時,蔣政廷又輕描淡寫了句:“我聽說,最近簡總的兩款APP收益不錯,廣告投放也增加了不少。”
我聞言頓時有些心虛,田甜也是。
蔣政廷勾起一邊唇角,“宣傳工作很不錯,簡總也很會抓重點,文字游戲算是被簡總給玩明白了。”
工作室的兩款APP現在改了對外宣傳,在田甜去拉廣告投放的時候,特意标注了我們工作室與蔣政廷的公司是合作夥伴。
不是被投資與投資人的關系,而是合作夥伴。
這件事兒半真半假,真的是,蔣政廷的确答應了帶我和田甜一起做投資,從某種程度上講,說是合作夥伴也可以。但假的是,蔣政廷只是答應了帶我和田甜投資,跟那兩款APP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但利用一下,只要不把話說明白,讓人猛地一聽,就會有一種那兩款APP也屬于蔣政廷公司的感覺,而借着這樣的背景,狐假虎威打着蔣政廷的名號,再拉廣告投放就容易多了。
我和田甜下意識互相看了一眼。
蔣政廷将我和田甜的小動作盡收眼底,但沒揭穿,“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他話落就轉身往公司裏面走。
我先一步叫住他,“蔣總。”
蔣政廷腳步頓住,扭頭看向我。
我半分局促,“狐假虎威是我們的錯,要是給你或者給你的公司帶來了不好的影響,我們立刻改正,對不起。”
蔣政廷深邃的眼窩彎了彎,“怎麽會?我只是覺得,簡總終于開竅了,也知道合理利用資源了。”
他滿是戲谑,我不由自主攥緊拳頭,狠狠轉身離開。
次日上班的時候,田甜跟我說她母親又身體不太舒服,下午想請假陪她母親去醫院查查。
我連忙關心了幾句。
田甜說應該沒什麽大問題,就總是頭暈,去醫院查查放心。
我便沒再多問。
田甜将她原本的工作安排發給我,就一項,跟蔣政廷的團隊一起去實地項目考察。
田甜說他已經聯系了蔣政廷,說她下午不去了,換成我去。蔣政廷讓田甜轉告我,讓我下午開車去接他。
我嘴善如流問田甜,“他不是有司機嗎?”
田甜聳了聳肩,“誰知道,反正蔣總就讓我這麽轉告你。”
我沒多想。
下午掐着點開車去了蔣政廷的公司。
蔣政廷倒是一早就等在了公司門口,不過不是站在哪兒等着,而是找了個搖搖椅,坐在公司門口的一棵櫻花樹下,一邊喝茶,一邊悠哉悠哉地看書。
我坐在車裏默了一秒。
果然這人就是出來體驗生活的,誰家創業不都累得跟狗一樣,他倒好,簡直就是大爺。
我輕輕按了下車喇叭。
蔣政廷連眼皮都不擡,不慌不忙又喝了兩口功夫茶,才慢條斯理起身向我的車走了過來。
他沒坐副駕駛,上車就進了駕駛室後排的座位。一般這個座位都是領導坐,從行車安全方面來看,駕駛室後排的位置也是最安全的位置。
他這是擺明了把我當司機使喚。
我懶得跟他計較,直接問他:“其他人呢?”
蔣政廷坐在後車座閉目養神,“沒了,就我們倆。”
我詫異,“就我們倆?”
蔣政廷嗯,“原本還有兩個助理,突然家裏都有事兒,請假了。”
我壓根兒不信。
蔣政廷笑着睜開眼,“怎麽?只能簡總的員工請假,不準我的員工請假?”
我沒跟他扯皮,直接打開導航輸入目的地。那是一個非常偏遠的地方,途徑一條盤山路。但我沒怎麽開過盤山路,也很少開車去很偏僻的地方,所以經驗不足。
出省道進入不知名小路上盤山路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位置太偏,導航不太穩定,它一開始說要靠右行駛,但我靠右行駛拐彎上去之後,它又忽然說要調頭。
但車子已經上了盤山路,調頭根本不可能。我下意識開着車往前走,以為會像在高速公路上一樣,錯過一個出口在下一個出口照樣可以離開。
但事實證明我錯了。
車子一路沿着盤山路上行,根本就沒有調頭和下行的地方。這還不算,原本這條盤山路在開始的一段還算寬敞,但不知道是不是山體開發不動的原因,路越走越窄,走到後半段,路面堪堪只能容納一輛車的寬度距離。如果對面有來車,其中一輛車必須先把車子駛入山體鑿出的山洞裏,等對面來車駛離之後,車子再倒車離開山洞,繼續往前行駛。
我全神貫注小心翼翼,為了不出差錯,每一次對面來車,我都主動開車進山洞,讓對面先走。
就這樣走了五六次,一直坐在後車座閉目養神的蔣政廷忽然幽幽地來了句,“你擱這兒練倒車入庫呢?”
我默了片刻,“對不起,剛才在下面的時候我好像走錯路了,但又不能掉頭……”
蔣政廷的眉頭擰得很不像樣子,“你不會看導航?”
我很委婉:“導航可能信號不好,總是定位不準确……”
蔣政廷挑眉,“導航信號不好你不跟我說?就這麽瞎走,萬一前面是懸崖峭壁,你拉着我跟你殉/情?”
我噎了下。
蔣政廷命令我:“靠邊停車。”
我說:“停不了……”
他匪夷所思,“剎車失靈了?”
我說不是,“因為這是上坡,這個坡度停下的話,車子會滑坡……”
蔣政廷兩根手指敲手剎,“這是擺設?”
我剛要解釋,但對面又駛來一輛車,我順手一打方向盤拐進左邊的人工山洞,也不知道是這個山洞比較小還是怎麽着,車頭蹭着山體一路滑進去,緊接着就是一聲尖銳地響。
我下意識從後視鏡看蔣政廷。
他不太友善瞧着我。
我禮貌道:“你看到了,這個路況不太好停車。”
蔣政廷便不再說話。
我繼而開着車在盤山小土路上繞了将近一個小時才行駛到正常公路。
一到公路入口處,蔣政廷就直接說:“靠邊停車。”
我只好打了方向燈靠邊停車。
我和蔣政廷同時下車換了座位,蔣政廷坐進駕駛室,我剛要去後車座,蔣政廷按喇叭,“把我當你司機?”
我尋思着,你不是也把我當司機嗎?
但我不想跟他掰扯,又把後車門關上,從車尾繞到副駕駛坐了進去。
蔣政廷繼而踩油門開車。
他的車技比我好很多,穩且快。
但因為我在盤山小土路上耽誤了太多時間,原本兩個小時的路程,硬是給拖到了三個小時。
三月底的氣溫還不穩定,太陽一落山,溫度就涼了。荒地空曠,周圍的光線很暗,從車裏向荒地看去,密密麻麻一米多高的雜草,黑漆漆地有些瘆人。
蔣政廷開着車在荒地裏走,速度很慢,還不忘跟我說着他的項目規劃。
我其實對這些事情不太感興趣,但蔣政廷說起工作實在是太過意氣風發,我也不由得被他吸引,聽得全神貫注。
蔣政廷把車停穩後就準備下車,一推開車門風一吹,差點把人給凍懵了。
他回頭制止也要準備下車的我,“你擱車上待着吧。”
我知道他是怕我挨凍,但來都來了,待在車上不下去看看有什麽意義?
我說沒關系,“我第一次來這樣的地方實地考察,也想跟着蔣總學點知識。”
蔣政廷無奈笑,脫了自己的風衣扔給我,“穿上,外面冷。”
我不肯穿,“沒事兒,不冷。”
蔣政廷唬着臉訓我,“要麽穿上下來,要麽在車上待着,自己選。”
我有些猶豫,“那你不冷嗎?”
蔣政廷沒理我,直接走了。
我只好把蔣政廷的風衣披在身上,風衣還帶着他的體溫,很暖,還有淡淡的,一種說不上來的小衆男士香水的味道。
我緊跟在蔣政廷的身後。
但荒地裏野草太高看不清路,蔣政廷邊走邊囑咐我,“慢點,小心石頭絆倒。”
他話音剛落,我“砰”地一聲悶響,就被石頭給絆倒了……
我吐槽他,“大哥,你嘴開過光?”
蔣政廷露齒笑,“不說你自己笨,還嫌我嘴開過光。”
他伸手将我拉起來,像給小孩子拍土一樣拍了拍我衣服上的灰塵,“摔傷沒?”
我搖頭,說沒。
他繼而單手握住我的手腕,但隔着衣服,沒直接觸碰到我的皮膚,就這麽牽着我的手腕繼續在草叢裏往前走。
蔣政廷拿出手機挑了好幾個位置在荒地上拍了幾張照片,我不知道他這是什麽工作,也只有樣學樣,拿着手機給荒地拍照。
我沒有想要去拍蔣政廷,但依舊有那麽一個鏡頭,蔣政廷出現在了我的照片裏。
從荒地往回走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半多,依舊是蔣政廷開車。有了來時的教訓,這會兒蔣政廷是堅決不讓我碰方向盤了。
白天也就算了,找不到路最多浪費點時間,但天一黑再胡亂開車就很容易出事兒。
蔣政廷在車上問我,“餓嗎?”
我說還行。
蔣政廷瞧了眼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荒郊小路,別說飯店了,找個地頭掰玉米都難,“那什麽,等會兒到前面村莊先找個地方吃飯,吃飽了再往回走。”
我點頭,又搖頭,“還是算了,太晚回去走盤山路不安全,我們還是趁早趕回去。”
蔣政廷的眼裏滿是嫌棄,“你以為我是你?開車技術那麽……”
他的那個“差”字還沒說出口,車子忽然劇烈震了下,緊接着就是一聲尖銳地刺響,蔣政廷眼疾手快穩住方向盤輕踩剎車,車子斜着拐了個彎,然後硬生生給震停了。
蔣政廷第一時間下車察看情況。
也不知道是誰那麽缺德在土路上扔了塊鐵皮,鐵皮邊緣鋒利,直接把車胎從側面給刮了道口子。
蔣政廷緊接着拿出手機給救援隊打電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荒郊野外的原因,電話信號很差,一直打不通。
他煩躁将手機扔到一邊,又問我:“車上有備胎和工具嗎?”
我說有備胎,但沒工具。
蔣政廷沒說什麽,只又拿起手機給救援打電話,但晚上風大,信號持續減弱,根本就打不出去。
我這會兒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如果一直聯系不到救援,我和蔣政廷搞不好就得在這裏待一晚上。
當然,最好的情況是能有個過路的車輛好心送我們一程,但眼瞅着這鳥不拉屎雞不下蛋的地方,別說車了,連條狗都沒有。
蔣政廷又嘗試打了幾遍救援電話,我也在打,但在嘗試了二十多次通話失敗之後,我和蔣政廷都放棄了。
蔣政廷點了根煙,“要是一直沒信號,打不通救援電話,就只能等明天白天再說,你有個思想準備。”
我點頭。
蔣政廷在車外抽完煙後返回車上。
偏僻地荒郊野外,夜晚顯得格外靜谧。這個時候的天色已經全黑了,群星璀璨,很是美麗。
我無意識擡頭看星空,是我在城市裏從未見到過的景色。
我問蔣政廷,“聽說每一顆星星都代表了一個人,是這樣嗎?”
蔣政廷連眼皮子都懶得擡,“死了之後才變成星星,活着不知道。”
我複而垂眸。
蔣政廷有心顧我,哄孩子似的,“哪顆星星小,哪顆就代表你。”
我認真問他,“為什麽?”
他随口調侃,“你這麽幼稚又這麽笨,肯定是顆小星星。”
我不理他。
蔣政廷把車裏的空調溫度調高了些,但因為不能太過密閉空間導致缺氧,所以,蔣政廷将四個車窗都降下了五分之一。
我沒打算在車裏睡覺,但大抵因為今天颠簸了大半天太累,前半夜還能撐,後半夜實在困得不行,眼皮打了兩次架,連自己什麽時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這一覺睡得極沉,沒有任何夢魇。
再醒來的時候駕駛室是空的,我一動,身上一件男士風衣滑落下去。
隔着車窗,我看到蔣政廷站在外面抽煙。我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離開的車裏,但他夾煙的手凍得紅紫,應該是離開了很長一段時間。
他其實沒義務在外面受凍,但我睡着了,他很紳士地保持了應有的分寸。
救援電話是在早上八點半多才打通的,信號依舊不好,但好歹斷斷續續把話說清楚了。
救援隊表示最快也需要一個小時才能趕到,但那沒什麽問題,能來就行。
最後一通折騰,在救援隊的幫助下,我和蔣政廷終于開着車返回了市裏。
到家之後,我第一件事就是洗澡,灰頭土臉的,跟剛逃完荒一樣。洗完澡之後就是吃飯,随便一碗方便面之類的也不嫌棄,畢竟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一點東西都沒吃。
我一邊吃飯一邊聯系4S店,這趟出門把我的車折騰得不輕,可算是遭了罪了。
4S店那邊的意思是讓我直接把車開到店裏,包括噴漆換輪胎之類的,差不多三天後才能取車。
我問4S店能加急嗎?
工作人員說不能,說現在店裏還有三輛車在排隊。
我只好應下,等吃完飯後把車送去了店裏。
下午我打車去了一趟工作室。
原本是想在家裏休息一天,但今天田甜也請假,說是幫她母親去拿體檢報告。工作室裏還有一堆活兒等着,田甜不在,我也只能接上,不去也得去。
我在工作室大樓的大門外下車,途徑保安值班室,保安大哥沖我喊了好幾聲1506。
我一開始沒反應過來是喊我。
直到保安大哥追出值班室,我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來,我租的房間是1506。
我趕緊停下腳步。
保安大哥追到我面前,“你這好幾個快遞放值班室都好幾天了,怎麽也不來拿?”
我微怔。
我沒記得我買過東西,但随即想到有可能是田甜的,又趕緊對保安大哥道:“對不起,對不起,最近有點忙,可能忘了。”
保安大哥也不在意,對我揮了揮手,“趕緊去拿走吧,都放了好幾天了。”
我連聲應着好,然後跟保安大哥一起返回值班室。
那裏的确有一堆快遞,保安大哥從裏面翻出三個盒子遞給我,我掃了眼收件人,但卻都是我的名字。
我又下意識去看寄件人,但沒有人名,只打印了一個公司的地址,是宴修赫的公司總部。
我抱着三個快遞回到工作室,進門就用剪刀把快遞包裝拆了。裏面是三個不同樣式的禮盒,每個禮盒裏面都是一份禮物,以及一張雨天的明信片,上面寫了同樣的一句話,來自宴修赫的筆跡,「小年糕,我愛你。」
我翻找快遞包裝上的單號,手機查詢日期,三個快遞正好對應了前幾天的那個連陰天,一天一個。
從前宴修赫不在我身邊但下雨的時候,宴修赫都會親自寫快遞單然後給我郵寄明信片,收件地址是家裏。而這次的三個快遞單都是打印的,收件地址是工作室。我盲猜應該是宴修赫忙,抽不出空來寄件,便讓助理代替了。
一場誤會。
我還以為他忙忘了跟我在下雨天的約定,但其實他沒忘。
我心裏微暖,下意識揚嘴角。
我緊接着拿出手機給宴修赫發微信,沒頭沒尾就是一句:「宴修赫,我愛你。」
但我發完微信就趕緊投入了工作之中,沒別的,只因為實在是太忙了。
今天下午有幾份文件需要送去蔣政廷的公司讓蔣政廷過目,無關投資,就是工作室裏那兩款APP的相關,涉及到蔣政廷那邊,田甜處理的,具體什麽情況我沒過問,反正田甜不在,我負責給送過去就行。
我繼而又收拾了東西打車過去。
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多,我直奔前臺,前臺跟我說蔣政廷在忙,有客人。
我便将文件交給了前臺,讓她幫忙轉交給蔣政廷。
辦完這一切我便轉身離開,途徑外面停車場,一輛黑色勞斯萊斯不經意晃過我的眼。我下意識去看車牌號,居然是宴修赫的車。
我沒成想宴修赫已經從總部回來了,但也不太确定。
我片刻頓步返回前臺,然後禮貌問前臺的小姑娘,“你們蔣總的客人是晏總嗎?”
前臺小姑娘說不清楚,只客氣地道:“來客沒有登記,是蔣總親自下樓接的。”
那就差不多了。
能讓蔣政廷親自下樓接,宴修赫有這個資格。
我又問前臺,“那位客人來多久了?”
前臺小姑娘很謹慎,官方恭敬道:“不好意思簡總,這個不方便說的。”
我沒有為難她,然後轉身離開。
我沒走遠,就在蔣政廷公司外面的櫻花園裏轉悠。
我想,如果真的是宴修赫的話,我可以等一會兒跟他一起回家。
櫻花園很大,有一條羊腸小路是石子鋪得地面,一直通往櫻花園的深處。
我漫無目的,就沿着那條羊腸小路往裏面走,小路大概有一百多米長,走到盡頭是圍欄牆,沒路了,我又原路返回。
返回到四分之三處隐約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我尋聲去聽,是宴修赫的聲音,但因為距離遠,我聽不太清楚說得是什麽。
我下意識加快腳步前行,在羊腸小路的入口處,我看到在蔣政廷公司門口的臺階上站了兩個人,一個是宴修赫,一個是蔣政廷。
宴修赫的身子被櫻花樹枝擋着,只露出半副側影,他面向蔣政廷,僅僅是這一半的身影,輪廓逼懾出一股無形地壓迫感,讓我片刻怔住。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宴修赫。
他在我面前永遠都是溫和的,或許因為他對我過分縱容,有的時候,我甚至會感覺宴修赫很好欺負。
宴修赫的聲音不高不低,但卻非常淩厲,“在我的場子安排人,你怎麽敢?”
蔣政廷半截煙叼在嘴角,肆意從容,“今天是大哥的場子,明天也許就不一定了。”
宴修赫聞言半分輕嗤,腔調森寒,“是嗎?”
蔣政廷勾起一邊唇,夕陽掠過他的眉心,語氣耐人尋味,“不是嗎?”
宴修赫似乎很反感蔣政廷這個态度,神色一寸寸結了冰。
蔣政廷适可而止,“大哥,說到底我們是一家人,我從未對大哥有過不敬,但大哥卻總想置我于死地,這樣會寒了弟弟的心。”
兩人四目相視,片刻死寂。
宴修赫伸手在蔣政廷的肩膀上拍了拍,半分警告,卻終是一言不發轉身離開。
我沒有去追宴修赫。
我下意識感覺這樣的場面并不适合我出現。
我一直躲在櫻花園裏,等宴修赫開車離開,蔣政廷也返回公司之後,我才慢慢走出櫻花園,然後一路小跑到外面打車。
這裏的地方有點偏,過往的出租車少,我在路邊等了十幾分鐘都沒看到一輛,正想着往前走走再攔,耳邊忽然刮過一陣風,頭頂籠罩一抹黑影。
我下意識擡頭,那抹黑影是蔣政廷。
他看到我在這裏打車有些意外,嘴角勾起一絲弧度,“別告訴我,你在這裏等了半個多小時都沒等到車。”
我嘴善如流,“你管我這麽多。”
我盲猜是前臺小姑娘轉交文件的時候告訴蔣政廷我早就走了,但他沒成想我居然還在公司附近。
蔣政廷居高臨下睨着我,“既然沒走,剛才怎麽不跟宴修赫一起?”
我不答。
蔣政廷也不追問,反而岔開別的話題,“跟我一起做投資的事,告訴宴修赫了嗎?”
我蹙眉,“重要嗎?”
蔣政廷的眉眼含笑,“我猜你沒告訴他。”
我一怔,猜的還真準。
蔣政廷将我的表情盡收眼底,“為什麽不告訴他?”
我說我不知道。
這是實話,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沒說。
蔣政廷神情悠閑站在路邊,“是怕宴修赫誤會嗎?”
我反問:“誤會什麽?”
蔣政廷不語。
我認真回他:“首先,抛開蔣總與宴修赫的關系,蔣總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應該也不是蔣總喜歡的類型,所以,我和蔣總一起合作投資的事,不過是公事公辦,從頭至尾都不存在令人多慮的誤會。”
蔣政廷姿态懶怠挑唇笑,“我喜歡的類型是什麽樣?”
我想也沒想,“我怎麽知道。”
蔣政廷笑意更深,“你都不知道我喜歡什麽類型的女人,怎麽就确定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我怔住。
這時,一輛出租車從遠處駛近,蔣政廷先我一步擺手,出租車打方向燈靠過來,蔣政廷幫我拉開出租車的後車座,“我忽然覺得,也許宴修赫是對的。”
我不明所以。
但蔣政廷卻不解釋。
他幫我拉開車門後便轉身離開,向着公司的方向走了回去。
我站在原地一時沒動。
出租車司機等了我一分鐘有些不耐煩,扯着嗓子問我坐不坐?
我連忙說坐,然後彎腰坐進了出租車的後車廂裏。
之後的一段日子過得非常平淡,每天兩點一線,家和工作室,但這樣平淡的日子很快就不平淡了。
大約在第八天的時候,我和蔣政廷一起合作的那項投資開始競标,我代表工作室去現場充人數。
進門的時候還沒注意,直到走進內場看到候選企業的代表人,我瞬間就傻在了原地。
原本與蔣政廷競标的公司只有一家有實力,這個我知道。後來蔣政廷跟我說又多了一家有實力的競标公司,這個我也知道。但我不知道的是,這兩家有實力的競标公司都是大型集團公司的下屬子公司,一個來自晏家,一個來自祝家。
此時內場的第一排席位上,從左到右依次排開,我的合作夥伴蔣政廷、我的現任宴修赫、我的前任祝懷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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