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絕望的選擇

第26章 第 26 章 絕望的選擇

墓園內, 蘇年穿着一身黑色的風衣，僞裝平淡的臉上籠着一層冰霜，居高臨下舉着槍, 對準倒在地上的林歸宿, 眼底含着殺意，淩厲而刺骨。

——他是真想殺了林歸宿！

衛振衣心裏重重一跳，急忙走過去，來到蘇年身旁，陰冷的目光直直刺向林歸宿, 手中的槍同樣對準林歸宿, 森冷陰寒，他沉聲道：“大人, 我來。”

衛振衣逐漸扣動手中扳機。

槍口卻被蘇年擋住，他心髒差點停跳, 趕緊崩住神情, 擡起頭, “大人？”

蘇年沖他搖頭,

“不需要你。”

衛振衣還想堅持，蘇年摁下他手中的槍, 眼底仿佛凝固着一層霜，擡起頭，看向某個地方, 氣息暗沉，像是壓抑着什麽, 低氣壓的讓人喘不過氣。

——呵，他就知道，孩子靜悄悄, 必定在作妖。

那怪小觸手最近這安靜，弄了半天，居然是想搞把大的。

不跟任何人打招呼就偷偷跑來。

衛振衣感受着身旁蘇年的氣息越來越壓抑，心裏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他順着蘇年的目光看過去，卻什麽也沒看見。

可蘇年卻始終沒有說話，氣息凝滞，空氣也越來越滞澀。

衛振衣的心劇烈跳動着，渾身精神緊繃，警惕四周。

“啪、啪、啪，”

有皮鞋落在地上的聲音，壓抑卻清晰，在安靜的墓園內宛如驚雷炸響。

衛振衣猛然擡起頭，卻發現明明剛才還空無一人的墓園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身影。

他從陰影中走來，一雙猩紅色的眼睛像流淌凝固的鮮血，惡意扭曲又愉悅，擡眼間洩出的黑暗令人頭皮發麻，正饒有興味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懶洋洋地朝着這邊走來，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心髒，逐漸和心跳同頻，讓人喘不過氣。

“啪啪啪——”他拊掌拍手，微微歪着頭，唇角挂着愉悅的笑，慢慢朝蘇年走來，對衛振衣視而不見，蘇年給了衛振衣一個眼神，

衛振衣只能不甘心地退後兩步。

男人對衛振衣視而不見，直接當做沒有這個人，姿态高高在上。

從他的角度，更能看出男人眼底變态的歡愉，漫天陽光都無法給他籠上暖光，黑暗陰冷的氣息萦繞着他，男人走到蘇年面前，

“做的不錯。”

蘇年垂着眼姿态恭敬順從，男人略皺了皺眉，對蘇年的僞裝非常不滿意，他伸手，一把撕開青年普通平凡的僞裝。

一頭銀發飄散在空中，青年俊美淩厲的面容暴露在陽光下，冰藍色的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氣勢冷厲而疏離，極為顯眼。

男人修長的手指捏住蘇年下巴，輕佻侮辱地左右端詳，贊嘆道，

“這樣才對嘛。”

【本體，你還是這張臉好看，剛剛那張臉也太醜了，簡直就是玷污。】小觸手憤憤不平，那麽好看的臉，為什麽要遮起來。

蘇年冷笑，【然後被發現追殺是吧。】

小觸手委委屈屈不說話了，最後總結，全怪林歸宿，如果不是他，本體哪裏還需要隐藏身份行走做任務。

衛振衣站在身後，眼底因為剛才的行動染上了血氣，冷厲攝人，渾身帶着煞氣。

小觸手果斷将錯誤怪在林歸宿頭上，他松開手，低下頭，踢了踢昏迷的林歸宿，林歸宿面色慘白一動不動，男人看看蘇年，再看看林歸宿，眼中的惡意毫不掩飾，

“001，拿起槍。”

“殺了他！”

蘇年像是一個按照命令行事的機器人，動作機械而冷厲，殺氣四溢，衛振衣瞳孔猛然緊縮，他的手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幹脆出現在男人身旁，聲音顫抖，

“先生，我也可以，請讓我來。”

男人被打斷，明顯不悅，微微眯着眼危險的看他，眼底濃稠的扭曲在考慮着怎麽處理他，小觸手不悅極了，他和本體說話，這人誰啊，就出來，

有你說話的份嗎？

氣息因為不開心更黑暗了。

衛振衣微微顫抖，他擡起頭，神情和眼中具是毫不掩飾的野心，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他加重聲音，野心勃勃，

“先生，我替001大人動手。”

男人像被污染到極致的濃黑淤泥，一個眼神令人無法呼吸，這一次他沒回答，而是興趣盎然地看向蘇年，似笑非笑，

“001，他是你的手下，你覺得呢？”

蘇年披散的銀發在風中飛舞，眼神冷漠，神情冰寒，“我聽先生的。”

男人明顯被這個回答愉悅了，微微勾起唇，神情中帶着黑暗扭曲的愉悅，他踢了踢林歸宿，猩紅的眼鎖定蘇年，

“001，我要你，親自來。”

衛振衣的瞳孔劇烈顫抖着，生生咽下一口帶着血腥氣的唾沫，不敢露半點異樣，心急如焚，眼中甚至開始絲絲血霧。

糟糕，計劃出現了變故。

原本在他們的計劃中，這次刺殺會由他來進行，葉倚樓他們會在合适的時間沖上來，用最快的速度帶走林歸宿，然後林歸宿先隐藏一段時間。

可誰都沒想到，男人會親自前來。

衛振衣心裏如同火燒，急的焦心，焦灼不安又恐懼，可現在的他什麽也做不了，只能絕望的看着。

這一次，男人親自走到蘇年身後，狀似親昵實則掌控地覆蓋上蘇年的手，近到發絲交織在一起，強勢掌控着蘇年。

蘇年像被緊緊束縛住人偶，他貼近蘇年，控制蘇年的手擡起，對準林歸宿胸口，

“砰——”

一聲消音後的槍響，林歸宿胸口瞬間無數血液蔓延，浸濕了衣裳，浸染着地面。

有幾滴血濺到了蘇年臉上，被男人不悅大力拭去，殘留下朱砂一樣的紅痕，映襯着他冷白的臉，更加無情。

這一槍明明擊中的是林歸宿，可槍響後，卻像時打在了衛振衣的世界，将他的世界徹底洞穿，虛無的世界，他只能看見蘇年，側臉殘留着林歸宿的殘血，冰藍色的眼睛冷漠平淡，毫無波瀾。

男人緊緊握着他拿槍的手，猩紅的眼像是被什麽重重取悅，愉悅之色毫不掩飾的浮現而出，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帶着與生俱來的濃稠惡意。

他，毀了蘇年！

他徹底毀掉了蘇年！

他明知道林歸宿和蘇年的關系，卻親手握住蘇年的手開槍，并為此深深愉悅。

衛振衣目眦欲裂，心底在嘔血，口腔中絲絲縷縷滿是血腥氣，止不住，也不想止，衛振衣通紅帶血的眼眶隐約間像是要留出血淚來。

男人的聲音卻顯而易見的開心，

“001，做的不錯，做的非常好。”

大概是劇烈的疼痛刺激醒了林歸宿，林歸宿恍恍惚惚睜開眼，胸腔傳來的劇烈痛楚和流失的血液讓他開始全身發冷。

他茫然地隐約的睜開眼皮，努力看清，劇痛和失血造成的虛弱讓他再努力也不過才睜開一條幾不可見的縫，瞳孔有些發散，刺眼的陽光暈出一道道光圈，搖晃着落進眼中，帶着劇烈的眩暈。

正上方，是他無比熟悉的銀發青年，仿佛在搖晃，銀發青年手中的槍還彌漫着硝.煙氣息，垂着眼居高臨下俯視着他，冰藍的眼神看他像是看一個無關緊要的死人。

有一個陌生的手緊箍着蘇年拿槍對準他的手，姿态強制而輕侮，不允許蘇年反抗。

他忍着劇痛移開視線，男人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臉，但那雙猩紅到能聞到血腥氣的眼卻明明白白的說清楚了他的身份。

男人渾身上下萦繞着揮之不去的黑暗，牢牢掌控着蘇年，舉動中具是扭曲到極致的掌控欲，他強勢而變态的禁锢着蘇年，強制着他，不允許蘇年有任何一絲反抗，态度侮辱輕慢又随意。

他在死死拉着蘇年墜落黑暗地獄。

蘇年披散着一頭銀發，垂着眼，神情平靜麻木，沒有掙紮，好像早已習慣。

“哈哈哈哈哈——”男人仿佛被什麽無比開心的事逗得大笑，笑聲壓得在場的兩人心裏發沉，發冷，如置身冰窟。

他們全身發冷的看着這只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鬼。

男人踢了踢林歸宿，劇痛傳來，男人的皮鞋似乎被血液弄髒了，不滿的啧了一聲，染血的皮鞋尖在林歸宿身上擦了擦，

“001，做的好，做的非常好！”男人唇角勾着笑，這個笑令人心底發寒，林歸宿模糊的視線中親眼看見男人再次拉着蘇年的手，這一次，對準的是林歸宿的腹部。

林歸宿不害怕，他只擔心蘇年，他清楚的看見，蘇年的瞳孔顫抖了一下。

他在不忍。

可男人卻死死拉着他，摁下扳機，

“砰——”

大掌摁住蘇年的手扣動扳機，又是一聲。

林歸宿倒在地上的身體因為劇烈沖擊動了一下。

有大量血液流出體外，林歸宿能清楚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變冷，體力在流失，他模糊的視線和意識始終死死跟随着那道銀發身影。

大概是覺得林歸宿這下是死透了，男人終于滿意地松開手，蘇年垂首恭恭敬敬，此時下面駐守的人終于察覺到了不對勁，開始有腳步聲靠近。

衛振衣用盡全部力氣，才控制住自己濃重的焦躁和絕望，他低着頭，聲音沙啞的上前彙報，

“先生，大人，有人過來了。”

“走吧。”男人率先離開，蘇年和衛振衣緊随其後，臨走前，衛振衣回頭看了眼倒在一片血泊中的林歸宿，從不迷信的他第一次在心裏祈求着漫天神佛，虔誠祈求他們讓林歸宿這次一定要沒事。

哪怕他知道可能性不足千萬分之一。

可是林歸宿真的不能死在蘇年的手裏。

他深深看了眼倒地的林歸宿，

林歸宿，為了蘇年，求求你撐下去。

在三人的身影離開後，林歸宿眼皮微動，已經渙散的瞳孔模糊追逐着蘇年消失的方向，艱難地無聲蠕動着唇，

“……蘇年。”

有急切的腳步聲停在身邊，不知道是誰的驚呼駭然聲，林歸宿已經什麽都感覺不到了，意識陷入黑暗的最後一刻，他的腦海中還死死印着蘇年被強制掌控的畫面，深深烙印在心底。

……

另一邊，男人已經和蘇年登上了回程的飛船，衛振衣也想上去，卻被蘇年一個冰冷的眼神定住，男人看都沒看他。

無視衛振衣，在他眼中，衛振衣只是個不值一提的小角色，完全不需要在意。

蘇年神情冷漠的阻止了衛振衣上來，對他道，

“我和先生有話要談，你自己回去。”

衛振衣看了眼高高在上無視他的男人，将心底一腔擔憂壓下，表面上恭恭敬敬，

“是。”

下了飛船，他遠遠看着飛船窗戶的位置，什麽也看不見，可他卻還是不願收回視線，此時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恭敬和野心，瞳孔緊縮，令人窒息的幽暗撲面而來，眼裏翻滾着洶湧濃烈的情緒。

他松開手，掌心是深深的抓痕，血液已經凝固。

胸腔被塞堵着厚厚的棉花，喘不上氣，衛振衣心底有恐慌在堆積，他的指尖在顫抖。

林歸宿生死不知，

這一次，他該怎麽辦？

将礙眼的衛振衣趕下去後，小觸手終于能和蘇年盡情貼貼了，他試圖靠近本體，被蘇年一把推開，蘇年冷笑，

【誰讓你來的。】

小觸手左看右看眼神發飄，就是不敢看本體，蘇年又看系統，黃豆微笑，

【還有你，我不是讓你看着他的嗎？】

系統果斷縮脖子，

【不關我的事啊，他自己非要過來。】

小觸手可憐巴巴的試圖用精神觸須和他貼貼，在精神世界歪歪扭扭纏着他，眼淚汪汪，

【本體，我真的是太想你了。】

【而且我不是白過來的，】小觸手掰着手指頭和蘇年講道理，他觑着蘇年，

【林歸宿是主角，他又不能死，但是我又給你下達了一定要林歸宿死的命令，這一次，你在給他放水，完全就不好弄啊，但是讓我來就好辦多啦。】

【這次，是我，抓着你的手，親自槍擊的林歸宿，誰能懷疑我？主角沒事，所有人都只會覺得是林歸宿命大，這樣都能活下來，就不會牽扯上你啦。】

小觸手眼睛亮晶晶的等待着本體誇獎。

蘇年沒忍住，

【行吧，這次就原諒你了。】

關鍵是小觸手說的确實有道理，小觸手不來，他還要頭疼怎麽合情合理又不引起懷疑地放過主角，小觸手來了之後，确實完全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了。

蘇年想了想，又看向系統，

【你确定主角這次不會死吧？】

他和小觸手兩個人，可是都打到人家的胸口和腹部了，當時血流一地，主角那樣子和死也差不了多遠，在動手的時候，蘇年還猶豫了一下，看到主角那個慘狀吓的他瞳孔震顫，生怕主角嘎在這裏。

系統安慰，

【宿主你放心，林歸宿是主角，不會有事的。】

得到了系統的保證，蘇年松了口氣，小觸手偷偷靠近本體，精神體貼貼的同時身體也想貼貼，突然想起一件事，

【對啦，】他看着蘇年兩眼發亮，【本體，我讓莊煙帶給你的糖丸你吃了嗎？】

蘇年和系統不吭聲了。

蘇年猶豫了一下，面對小觸手充滿了期待的眼神實在是不忍，咬咬牙，【吃了。】

小觸手的眼更涼了，

【本體你覺得怎麽樣？喜不喜歡？】

蘇年想說不喜歡，結果還沒開口，小觸手已經将手伸到他面前，邀功一樣讓他看布滿了細碎傷痕的手指，可憐極了，

【本體，我可是學了好久哦，你看，我就說你一定會喜歡的。】

很好，這蘇年哪裏還忍心說難吃，只能昧着良心誇，

【嗯……還不錯，但我覺得你還有努力的空間。】

小觸手更激動了，被本體誇得瞬間覺得自己還能再煮三百鍋，他眼睛晶亮，【本體，那我給你的糖丸呢，你拿出來我看看。】

蘇年将花裏胡哨的盒子拿出來，擺在小觸手面前，小觸手打開，在發現确實少了一顆後更滿足了。

【我就說我做的一定很好。】

小觸手順手拿了一個放進嘴裏，系統和蘇年甚至都沒來的及反應，見狀大驚失色，下一秒，小觸手像被什麽定住了一樣，在凝固，

精神世界開始大哭，哭的撕心裂肺，

【嗚嗚嗚嗚，你們騙我，根本不好吃。】

完蛋！

蘇年和系統彼此眼神交流，

【快，你去哄。】

【他聽我的嗎就讓我哄。】系統簡直想翻白眼。

蘇年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上，

【挺好的，真的挺好的，一點也不難吃。】

小觸手才不信本體的鬼話，舌頭又不是被鬼咬了，這麽怪的味道還覺得不錯，當他是傻子嗎？他居然給本體吃了這個。

嗚嗚嗚嗚，小觸手哭的更傷心了。

蘇年沒辦法，只能眼疾手快的從盒子裏随便拿了一顆放進嘴裏，

【真的，我沒騙你。】

下一秒他的臉就綠了，這也……太難吃了，小觸手幾乎是大驚失色的看着本體臉色迅速變色，吓得哭都忘了，撲上去就要掰開本體的嘴，把那顆膽敢暗害本體的歹毒藥丸給扣出來。

蘇年掙紮，

【我自己吐。】

飛船已經降落，兩人誰也沒察覺到，小觸手特意挑了個感覺好吃的想再嘗嘗，試圖複盤一下自己哪裏做錯了。

被蘇年趕緊阻止，兩人菜雞互啄間不知道碰到了什麽，舷窗突然降落，緊接着，兩人就聽見系統的一聲尖叫，

【宿主，外面有人！】

蘇年和男人同時向外看去。

外面已經恢複了正常樣貌的衛振衣只覺得好像腦袋被人砸了一下，表情空白，如遭雷擊，墨綠色的瞳孔埋着厚厚的陰雲，壓抑而厚重。

這一路上，他一直跟着蘇年，蘇年和男人每多呆一分鐘，他就覺得心裏煎熬焦躁的如同火燒，林歸宿那邊已經被緊急送完了醫院救治。

現在都還在搶救室，到底是生是死，誰也不敢保證。

衛振衣憂心蘇年，一路上緊緊跟着，比蘇年還提前抵達基地，早早在這裏等候，可現在，他看見了什麽。

男人的飛船上，舷窗半開。

蘇年被斜摁在後椅，銀色發絲披散，冰藍色瞳孔泛着霧氣，渾身黑暗氣息的男人猩紅的眼全是惡意的好奇，死死掐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拿着一只色彩詭異的藥丸，興趣盎然地湊近蘇年嘴邊。

掐着脖子的那只手力道大到仿佛想要将手底的脖子直接拗斷，有摧毀欲和毀滅欲在交織扭曲蔓延，籠罩着蘇年。

他肆意毀壞把玩着手底下的玩偶，欣賞着手下人的神态，神情滿是着變态的愉悅。

蘇年越是痛苦，他越是病态的滿足。

銀發青年神情有強忍着的痛苦，冰藍色的眼中罕見不适，面色甚至都帶上了灰敗的慘白，衛振衣看見了被放在一邊的的盒子。

花裏胡哨的外觀無比熟悉，正被打開，散發着扭曲詭異的光澤色彩。

男人指尖的藥丸就是從這裏拿的。

從莊煙将盒子送過來起，衛振衣就一直都在懷疑裏面究竟是什麽，他在監控裏偶然看到過一次蘇年将散發着危險氣息的藥丸吃下。

那一刻，即使隔着屏幕，他也察覺到了銀發青年的不适。

可他始終沒有辦法弄一顆去實驗室進行化驗，滿腔疑心全被藏在了心底深處，原本，他打算趁着蘇年在林家老宅的時候看看能不能偷到一顆，但蘇年警惕性非常高，完全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衛振衣只能先将這件事擱置。

可如今在看見男人惡意又興致盎然的逼着蘇年吃時，他好像明白了這個藥丸是什麽。

——男人，将蘇年當成了試藥人。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些會造成什麽，所以才會用這種好奇又興趣的目光盯着蘇年，他在等待蘇年的反應，确認藥丸的效果，并引以為樂。

衛振衣突然想起那張紙條。

是不是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蘇年他，已經習慣了？

這個男人，在強逼着蘇年槍殺林歸宿，徹底毀滅了蘇年的世界後，他的病态依舊得不到不滿足，開始毀滅蘇年自己。

衛振衣胸腔被硬生生砸出一個大洞，寒風呼嘯着往裏面灌。

衛振衣不相信舷窗是突然打開的，他更相信，這是男人對蘇年的毫不在意的折辱，一種肆意掌控蘇年精神的扭曲控制。

男人和蘇年同時擡起頭，在蘇年擡頭瞬間衛振衣死死低下頭，他相信，以蘇年的驕傲，現在的他不想讓任何人看見他如今的慘狀和姿态。

蘇年沉默了一瞬，

【他應該沒看見吧？】

小觸手也不确定，

【應該……沒看到吧。】

系統更不知道了。

男人猩紅如血的眼緊盯着衛振衣，帶着如芒刺背的寒意，衛振衣始終恭恭敬敬，什麽異常也看不出來，小觸手猶疑了一會，

【我覺得他應該是什麽都沒看到。】

既然這樣，小觸手也不在這留了，他施施然地松開蘇年，對衛振衣視而不見，衛振衣低着頭，直到耳邊響起蘇年的聲音，

“人已經走了，我們也該走了。”

蘇年身形挺拔如竹，神情平淡冷靜，完全看不出剛才的脆弱和被掌控于人的弱勢，冰藍的眼像經年不化的深海冰淩，永遠沒有溫度。

可衛振衣卻覺得蘇年更冷了，神情似乎也有些恹恹，銀發青年此刻像一只被鋼絲繩緊緊束縛住的布偶貓，睜着一雙冰藍色的眼，不掙紮，不求助，等待着死亡的降臨。

從他身上，衛振衣感受到一股荒蕪。

這讓他有種抓不住蘇年的錯覺

恍然間，竟是和上一世有些重合，衛振衣心底驚慌失措，恐懼淹沒了他，他幾乎是緊跟着蘇年，他迫切需要親眼看着眼前這個還活着的蘇年，這樣，不安和恐懼才會消散。

實際上蘇年正有點想發嘔，

他錯了，他就不應該為了哄小觸手主動吃那藥丸，關鍵是還沒水，噎的蘇年神情恹恹，沒精打采，還得為了人設強撐精神。

蘇年腳步些微加快。

趕緊回去喝水，沖沖嗓子裏的味。

……

蘇年這次任務之後，在基地很是休息了一段時間，偶爾給衛振衣接幾個小任務練練手，就是不知道為什麽衛振衣好像越來越粘人。

完全不顧他的冷臉，什麽都問他。

小觸手現在沒了懲罰蘇年當做借口，再讓蘇年搬來和他一起住，偷偷摸摸又怕被人看見，整個無精打采，蔫噠噠的。

蘇年晚上還得哄小觸手，簡直是兩頭忙。

這天，蘇年和衛振衣剛做完任務回來，半途遇見莊煙，身子婀娜地攔住了他，“001，先生讓你去頂樓見他。”

衛振衣神情一滞。

蘇年垂着眼，只是淡淡道：“好，我知道了。”

莊煙眼神有些複雜，“黑瞳也在。”

這個消息倒是讓蘇年和衛振衣好奇了起來，先生什麽事需要喊他和黑瞳一起過去，莊煙隐約透露，“是關于林歸宿的事。”

衛振衣的心重重一跳。

回到房間後，蘇年将身上帶着血腥氣和硝.煙氣的衣服換下，打開門，衛振衣眉宇間具是擔憂，

“大人，先生怎麽會突然找您？”

不會是又想折磨蘇年了吧？

衛振衣現在一聽見先生兩個字心尖就開始發顫，高度警惕，蘇年神情平靜，“少去操心和你無關的事。”

他看着蘇年和之前一樣，乘坐上了去往頂樓的電梯，心卻漸漸沉底，上一次，蘇年去頂樓，也是因為林歸宿的事，林歸宿跑了，蘇年被折辱懲罰。

那這一次呢？

衛振衣心跳的越來越快，他心裏有不詳的預感，越來越重，隐隐告訴他如果不去他會後悔，非常後悔。

這一次設計到林歸宿，蘇年又會遭遇什麽？

衛振衣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焦灼的在鏡子前走來走去，看了看時間，最後還是咬咬牙，撬開埋在手臂裏的藥片。

這種藥片效果強但副作用也非常大。

衛振衣眼神逐漸變得堅定，他最後看了眼時間，将藥片含在舌根下，隐秘身形飄然朝着頂樓而去。

而此時的頂樓，

男人雙腿交疊坐在老板椅上，桌上放着一疊資料，黑瞳站在一旁，玻璃瞳孔滲人極了，幽幽盯着蘇年，蘇年站在男人面前，

黑瞳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內幾位清晰，黑瞳死死盯着蘇年，

“先生，我們的人親自去查驗過，傳來消息，林歸宿沒死。”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001第二次在林歸宿這裏失手。

黑瞳在幸災樂禍的同時還有按捺不住的喜悅，他知道001在先生心目中的地位，他是先生最信任的人，但黑瞳如今權利想要更近一步，同樣需要先生的信任。

男人拉長聲音，

“沒死？”

【怎麽樣本體，我說吧，要是你一個人，今天這關還真不好過。】

【現在沒事了，我親自幫你作弊。】

小觸手為自己的先見之明感到驕傲。

黑瞳還在繼續，“先生，這已經不是001第一次失手了，他兩次失手，全都是失手在林歸宿手裏，001他一定有了私心。”

蘇年始終神情不變。

男人倒是感了幾分興趣，

“是嗎，什麽私心？”

誰也沒有看見，不遠處的窗簾似乎被風吹動了一下，泛起漣漪，又很快平靜。

見先生終于開口，黑瞳振奮，他陰冷純黑的黑色瞳孔鎖定蘇年，森森道：

“大人，我已經查出來，001就是林歸宿那個失蹤了十年的弟弟，林家和林歸宿自從他失蹤後就一直在找他，找了十年，從沒放棄過希望。”

黑瞳危險的眯着眼，冷聲指控，

“我說當初為什麽林歸宿會突然注意到你，他一定是早就認出你了，所以你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放過他，讓他逃跑。”

“001，你以前任務從未有過失利，為什麽獨獨到了中央星，接了林歸宿的任務，就開始出問題？”

蘇年始終神情平靜冷漠，無動于衷。

男人猩紅的瞳孔像幹濃稠幹涸的血，慢條斯理，很是惋惜，

“沒死啊，”

黑瞳還以為男人要發怒了，就聽見接下來的話，

“那天的任務是我和001一起做的，001親手開的槍。”

黑瞳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他結結巴巴，被這個消息震驚到，男人睨了他一眼，輕飄飄的視線又落到蘇年身上，勾着唇，“不過黑瞳有句話說的确實沒錯，”他猩紅興味的眼凝視着蘇年，

“林歸宿，确實是你哥哥。”

蘇年瞳孔顫抖了一下，男人像是看見了什麽好玩的事，唇角勾着惡意的笑，“情報部門查的資料完全沒錯，你難道就不疑惑，他們是哪來的辛遮數據和材料嗎？”

“當然是從你身上提取出來的。”

男人眼中惡意的笑越來越深，聲音仿佛惡鬼，“林家和林歸宿也确實找了你十年，蘇年，你就是辛遮，前不久被你槍殺的林歸宿，還真是就是你的哥哥。”

男人越扭曲愉悅，黑瞳就越覺得壓抑恐慌，他一動也不敢動。

“001，你想回去嗎？你在我這裏也呆了這麽久，替我處理了那麽多事，再怎麽說我對你也是有感情的，你要是想脫離現在這個身份，回林家，可以告訴我，我允許你回去。”

半響後，蘇年聲音平靜，銀發青年半跪在地上，

“001沒有家人。”

男人突然笑了，他走到蘇年面前，蹲下身子，捏着蘇年下巴，猩紅的瞳孔鎖定他，聲音陰冷森森，仿若毒蛇，帶着讓人發寒的笑意，

“你知道林歸宿為什麽沒死嗎？”

他盯着蘇年冰藍色的眼，捏着他的下巴，蘇年被迫仰視他，

“當然是為了獎勵你的忠誠，你為基地工作了這麽多年，我再怎麽也不是個冷漠無情的人，001，林歸宿是你哥哥，我替你放了他，你開心嗎？”

蘇年垂着眼，順從而恭敬，

“一切都聽先生的。”

男人松開了掐着蘇年下颌的手，站起身來，“001，你也看見了林歸宿對辛遮的真正态度，你讓人假扮辛遮去林家，林歸宿也沒多高興，反而是防備有加，而且你還打傷了他，”

他想了想，指着蘇年的胸口和腹部，

“是這兩處吧？”

蘇年沉默不語，男人也不在意，“001，你差點親手殺了你哥哥，還不止一次，人家收養你卻落得這樣的下場，你覺得林家還會要你嗎？”

他又轉回到蘇年身旁，俯下身子，繞着蘇年的銀色長發，憐惜極了，

“你看，只有我一直縱着你，你還能去哪呢？”

男人看着蘇年，眼中是深深的變态愉悅。

哎呀，真慘，成了喪家之犬了，沒人要了，誰還能要你呢，只有我。

他半蹲下來，手拖着下巴，

“001，這樣，我給你一個選擇，”他面上笑着，猩紅的眼中淤泥扭曲的惡意卻在攀升，欣賞着銀發青年眼底些微的情緒觸動，修長指尖尋梭在蘇年的脖頸處，一舉一動都像死神高高舉起的鐮刀，帶着不詳的死亡氣息，

“我可以永遠放你自由，但我要你親手殺死林歸宿，或者，我不動林歸宿，而你，要放棄辛遮的身份，永遠留在我身邊。”

“永永遠遠。”

“001，你的選擇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