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黑衣刀客
順着掌櫃的手,傅雲鶴和顧葉轉頭一看,就客棧一樓靠窗的木桌上,坐了個男人。他身形看起來甚是高大,身上一身黑布衣裳,肩頭上披了一塊獸皮。他的頭發有些雜亂,随意用一根黑布綁了,腰上別了一把寬刀。
那寬刀又長又鋒利,刀槽裏頭有些暗沉的紅褐色痕跡,似是未清洗幹淨的血跡,久而久之凝結成的血垢。
看見那把寬刀,那個告狀的男人脖子一縮,便也不敢再多言,只道:“若是今兒再這樣,我可就要換一家住了。”
耳邊那掌櫃的還在說些什麽,傅雲鶴卻已經邁了出去,挑了張桌子坐了下來。
他挑的桌子靠着那帶着寬刀的男人的桌子,顧葉側頭一看,見那男子的懷裏竟然抱着一個小女孩。這小女孩看起來不過五六歲的樣子,只是身子瘦弱得很。坐在男子的膝蓋上,整個人都快要被那人遮住。
這男子打扮雖粗野,對待這小女孩竟然很有耐心。他的手上端着一碗蛋羹,正一勺一勺慢慢地喂進那小女孩的嘴裏。
“柳叔叔,谧兒不想吃了。”
那小女孩又抿了一口蛋羹,便抗拒地轉過身子,攀着他的胳膊朝後頭張望了一眼。
這一個轉身,倒叫顧葉看清了她的容貌,眼睛倒是一亮。
這是個極漂亮的小女孩,身上雖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裳,那一張臉蛋卻是又白又嫩,水靈靈的大眼睛嵌在瓜子小臉上,精巧的鼻子下頭是一張肉嘟嘟的粉嫩小嘴。
她的聲音又柔又細,低低的,一下子叫顧葉想起了夜裏的哭聲。
那哭聲是這小女孩發出的?
谧兒一轉頭,看見旁邊的桌子上不知什麽時候坐了兩個人,彎彎淡淡的眉頭蹙了一蹙,便重新将頭轉了回去,縮進那黑衣男子的懷裏。
“好,谧兒乖,那就不吃了。”
那男子拿出帕子替谧兒輕輕地擦了擦嘴角,便端起那碗蛋羹一口全吞了下去。他對着小女孩說話的聲音十分溫柔,有些哄弄的意思。
他将碗擱回桌子上,一把将小女孩抱起站了起來。這一站,顧葉才發現這人的身形比她想象得還要高大。他寬肩長身,衣服勒出胳膊上緊實的肌肉,腳蹬着一雙粗牛皮靴子,厚實的牛皮底在行走之時發出“吱嘎”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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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顧葉更驚訝的是,這男人的臉生得竟然不錯。他的五官線條剛毅,濃眉高鼻,下巴上微微長出黑色的胡茬,一雙眼睛在看向外界之時冷得攝人。
“掌櫃,從此處往京城,大約要走幾天的路?”
男子大步往掌櫃的那裏走過去,聲音渾厚,遠不似方才和小女孩說話的語氣。
原來他也要去京城?
顧葉和面前的傅雲鶴對視了一眼,一下子便了然了彼此的意思。
“從勉州往京城去,近得很,走着去我不知,若是雇一輛牛車,兩日的工夫就到了。”那掌櫃的肩膀上搭了一條抹布,去收桌上的碗筷,只是走路的時候避開了他,顯然也是對他腰間的寬刀頗為畏懼。
那男子從袖子裏頭掏出來一錠銀子,擱在桌案上:“若是這樣,今天我就離店了。”
聽見他說要離店,掌櫃的松了口氣,臉上露出笑容來:“好好好,客觀若是滿意小店,下次還住進來!”
“敢問兄臺是要去京城?我與我家娘子此行也是要去京城,不如我們一同趕路,彼此也好照應。”傅雲鶴站起身來,朝着那男子的方向抱了抱拳。
“是啊,你一個大男人帶着孩子,多有不便。若是與我們一起,一來牛車的費用也好省去一些,二來我也可以幫你照看着這孩子。”顧葉露出一個笑容來,以示自己的真誠。
那男子掃了二人一眼,臉上并無什麽表情。谧兒從他的懷裏探出腦袋,便又縮了回去:“柳叔叔,我不喜歡他們。”
“好。”他安撫地拍了拍小女孩的後背,便抱着孩子徑直自客棧裏頭走了出去。
二人被徹徹底底地無視了,顧葉尴尬地輕咳了一聲,又擠出一個笑來:“無妨,他這樣的怪人,若是一塊,實在是難相處。”
“兩位不要見怪。”那掌櫃的收拾了碗筷,對傅雲鶴和顧葉道,“那位怪得很,整天帶着個孩子早出晚歸的,也不知是做什麽,也不同旁的客人多談,着實是個古怪性子。兩位若是要去京城,去租一輛牛車,也費不了多少錢。勉州城裏頭要去京城的,每日都有一堆,到了租車的地方,總能找到一路的同租。”
“那些租車的為了多掙幾個錢,一輛牛車上塞十幾個人的也有。”
傅雲鶴和顧葉用了飯,又從店裏頭買了些幹糧帶着,便又匆匆上路,按着掌櫃的說的,到了租牛車的地方。
還未走進,顧葉便聞見一股牛身上的味道。一個穿着短打長褲的小厮,頭上纏了條布巾,站在長凳上吆喝着。他後背上濕了一大片,扯着嗓子喊着:“等一等等一等,大家別擠,都有車坐。一人三百文,送進京城城門裏頭!”
“乖乖,三百文。”身邊有人啧舌,“真是光天化日的白搶了,三百文花下去,十幾個人擠在一輛牛車裏!”
這價錢叫不少人在前面探完了腦袋,便搖着頭退了出來。然而,擠在那小厮面前的仍有一堆人。
忽然,前頭不知什麽地方忽然吵嚷起來,一時一堆人圍了過去,叫嚷拉扯着,混亂不堪。
“砰……”
一個同樣小厮打扮的壯漢自人群裏頭飛了出來,摔在不遠處的草垛上。他口裏一下子噴出一口血來,捂住心口喘着粗氣。
傅雲鶴忙帶着顧葉過去探看,只聽人群中傳出一聲暴喝:“谧兒究竟去了哪裏,若是不将她交出來,我讓你們今天統統下黃泉!”
這聲音裏頭帶着憤怒的殺氣,立刻叫那些拉扯的人一下子退避三舍。
顧葉聽這聲音有些耳熟,轉身一看,果然是那個一身黑衣腰別寬刀的男子。此時,他的手已經按在了寬刀的刀柄上,渾身滿是肅殺之氣。他懷裏空空,一個人站在那裏。
之前一直抱着的小女孩,已經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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