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周月樓

因有了馬車,自然比牛車的速度快得多,到了入夜之時,已經到了京城城郊。傅雲鶴在樹林裏頭升起篝火,火光幢幢,映着他清晰英挺的臉龐。

“若是連夜驅車,很快就能入京。”

柳擒風用樹枝輕輕撥了撥火堆,火苗跳了一下,立刻比原先旺了些。顧葉帶着谧兒睡在馬車裏,他和傅雲鶴便這麽在黑夜中坐着。

“說吧,你是什麽人。”

柳擒風的聲音冷沉,傅雲鶴聞言一笑:“昔日的左護騎将軍,自然不會留意一個人堆中的小卒,我卻是一直仰慕柳将軍的威名。”

柳擒風眼睛圓瞪,立刻轉頭看向身邊的傅雲鶴:“你?”

他的手指按上寬刀,眼神敏銳地盯視着傅雲鶴,仿佛已經随時準備好給面前的人一刀。

傅雲鶴自然察覺出眼前這人立刻的緊繃,他擡了擡手,輕輕按了柳擒風的肩膀一把:“柳兄不必緊張,在下沒有惡意。不如告訴柳兄在下的真名吧,我姓傅,傅雲鶴。”

柳擒風并未覺得這名字有什麽不同,只是在聽見“傅”字的時候,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你故意接近我,想要做什麽?”

“若是我猜得不錯,柳兄這一趟入京,恐怕另有要事在身吧。興許,我可以幫你。”

“你?”

柳擒風冷凝着臉色,十年戎馬,他也算歷經沉浮。天生的敏感和警惕讓他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他反問了一個字,便不再開口,只是按着刀柄的手微微松了松,似乎在等着傅雲鶴繼續說下去。

“若是你想要對付丞相,那我們就有了共同的敵人。只是不知道柳兄的計劃是什麽,願不願意和我聯手。”

傅雲鶴傾身向前,在柳擒風的耳邊低低吐出這句話。

一陣冷風從後背灌進去,吹得人神識立刻清明。柳擒風黑眸之中流露幾分訝色,他目光微垂,打量了傅雲鶴一眼,而後道:“你有什麽,可以跟我合作的資本?”

“谧兒,是嶺南王的女兒吧?你帶了谧兒來京,實在太過冒險。以你的性格,不會讓舊主的女兒犯險,恐怕是遇到了什麽不得不來的難處吧?是有人威脅于你,還是你想要劍走偏鋒,賭上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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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傅雲鶴的分析,柳擒風忽然露出一個冷笑:“我勸你最好不好自作聰明。”

他拿起寬刀,自火堆旁邊站了起來,往旁邊挪了挪:“不管你是誰,我不需要和任何人合作,這是我柳擒風自己的事情。”

他抛下這句話,便閉起眼睛開始假寐。傅雲鶴見他沒有再和自己搭話的意思,便不再強求。

“明日在京城門外,恐怕就得和柳兄分道揚镳了。日後,還望柳兄自己多保重,有任何需要,都可以來找我。”

傅雲鶴的話落進柳擒風耳裏,他卻未作反應,仿佛已經睡了過去。

晨光初透,城門方開。傅雲鶴将馬車棄在京城之外,便和柳擒風道別。

柳擒風抱着谧兒,深深看了他一眼,點了一下頭:“好,你多小心。”

顧葉欲說些什麽,便見柳擒風抱着谧兒徑直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诶,那裏不是去城門的路……”顧葉本欲好心提醒,卻見柳擒風大踏步向前,連頭也不回。

“還真是塊石頭……”

顧葉有些不滿地觑向傅雲鶴:“咱們好歹幫了他大忙,怎麽這就走了?雲鶴,你昨天晚上有沒有跟他說什麽,咱們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份,為什麽不和他多談幾句呢?”

傅雲鶴搖了搖頭,拉着顧葉往城門的方向過去:“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我相信,我們和他還有見面的機會。”

混在人群裏安穩地進了城,京城的街道比勉州城內的更加開闊,就連行走在路上的許多行人,皆穿着細絹衣裳,行至人前,帶出一股隐隐的香氣。

顧葉滿足地深吸了一口氣,笑道:“這京城就是不一般,連空氣都是香噴噴的。”

“這京城裏頭有不少街上行走的人,都是高門大戶裏頭的小厮使女,故而和普通的百姓也不同。”

傅雲鶴拉着顧葉在京城裏頭轉了轉,雖還是清晨,街道裏頭倒是慢慢熱鬧起來,有小販挑着馄饨鋪子在街上叫賣,高而清亮的吆喝聲傳遍大街小巷。

“這是京城裏頭的西城,有許多商販聚集。”

顧葉聞言擡起頭來,見街道兩側有不少商鋪,上頭挂着整齊的牌匾,高高的紅燈籠一溜串過去,在初陽之下看起來倒是鮮亮十分。首飾鋪、綢緞莊、銀匠鋪、錢莊和酒肆,長長地蔓延下去,一聲輕鑼敲起來,那些鋪子打開鋪門,各種香氣便從裏頭透了出來。

穿着墨金底福紋長衫的掌櫃站在黑木櫃桌後頭,将精致豔麗的布匹一一擺出來,那些燦爛的顏色,光是看着就讓人眼花缭亂。

“蘆鄉裏頭何曾見過這樣好看的布,真不愧是京城。”

那些布匹看起來就價格不菲,大概只有京城大戶裏的夫人小姐才光顧得起。顧葉不過掃了一眼,便轉過頭去:“咱們來這兒做什麽?”

這種商販的聚集之所,并不只有一條街巷,而是足足有七條,按着順序排列下去,整齊有序,喚作七錦坊。傅雲鶴拉着顧葉鑽進一條裏巷,這裏頭熙熙攘攘,竟是一條食巷。

“餓了嗎,吃點東西吧。”

這食巷裏頭最顯眼的,莫過于巷中的一間茶樓,臨街而建,飄搖的布旗上頭寫了一個“周”字,名喚周月樓。

周月樓共有兩側,大清早的,裏頭便傳來隐隐的彈唱之聲,大約是個食客的消遣之所。

見傅雲鶴竟要拉自己進這樣的地方,顧葉驚了一跳:“雲鶴,咱們随意吃些就是。”

她不過從門口掃了一眼,便見周月樓裏頭皆是青藤編成的桌椅,隐有潺潺的水聲流瀉,清幽至極,想必費用也不低廉。

“放心吧。”傅雲鶴看穿顧葉的心思,拍了拍她的後背以示安撫,“這周月樓的老板和我是老相識了。”

傅雲鶴拉着顧葉進去,正在擦桌子的小厮聽見了聲,笑着轉過身來:“二樓雅座有請,小月嬌正唱着呢,可趕得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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