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升學宴

1、升學宴

◎懷欣縣裏各處都萦繞着綿延的水汽。◎

七月末，懷欣縣裏各處都萦繞着綿延的水汽。餘佳芝蜷着腿，坐在寬敞的窗臺上。她住的是一樓，她開了窗戶，就能看見外邊兒未經修剪，略顯潦草的灌木。綠得鮮豔的灌木上挂着水珠，她眼神定在灌木上良久，才挪開。

餘佳芝高考結束後，回懷欣縣待了半個月。這半個月裏，懷欣縣的天氣變化多端，不知道下了多少場雨。她猛吸了幾下雨天特殊的氣味兒，擡手撥弄開臉頰邊上的頭發，手裏握着鉛筆，在速寫本上，細細地勾勒着她的畫。

她畫的是一個佝偻着背的耄耋老人和一個少年人的側影。少年人的個兒高，身子瘦削挺拔。餘佳芝描繪好手指在畫紙上，輕輕點了幾下。她在畫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時，被她擱在床邊的手機連續響了幾聲。

是魏筱琴打來的電話，魏筱琴和她認識九年，兩個人是從小學就在一起玩的好朋友。餘佳芝癱坐在床上，“喂？怎麽了？”

魏筱琴：“明天來參加齊志晟的升學宴啊。”齊志晟和魏筱琴是高中同班同學，倆人老家還都是懷欣的。慢慢的，兩個人關系越處越好。餘佳芝總覺着他倆之間還挺不對勁的，但她也沒多問。

餘佳芝：“哦，好啊。”

魏筱琴：“聽齊志晟說，要來挺多咱們不認識的人，好像還有他以前初中時候的校友。”

餘佳芝：“嗯，那挺好的。放半個月假了，我覺得自己在家裏待得快發黴了。”

魏筱琴：“哈哈，明兒見。對了，你別忘了化好妝來啊。”

餘佳芝：“看我心情吧。”

魏筱琴：“得化啊，要見到那麽多人呢。”

餘佳芝：“嗯，幾點？”

魏筱琴：“上午十點多吧。我先挂了，我媽喊我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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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點多，是淅淅瀝瀝的雨聲叫醒了餘佳芝。窗外的陰雲連成片，太陽光穿透深灰色的雲層，照出光亮。餘佳芝換了條淺藍色的吊帶連衣裙，到廚房裏翻找吃的。餘佳芝的媽媽譚秀寧坐在沙發上，認真的撫摸着自己剛套好的沙發靠枕，“佳芝起這麽早啊。”

餘佳芝：“嗯。媽，我昨天買的酸奶放哪兒了？”

譚秀寧：“冰箱冷藏的第二層格子裏。對了，芝芝，八月中旬我們再回西濱市了。”

餘佳芝在廚房裏，大聲回話，“好。媽，我今天中午去參加同學的升學宴，就不回來吃了。”

譚秀寧：“嗯，你晚上記得早點兒回來。”

餘佳芝：“好的！”

到了中午，一場雷陣雨轟然落下來。她撐着傘，伫立在酒店門口等了幾分鐘魏筱琴，裙擺就濕了一片。

“佳芝！我在這兒！”

魏筱琴從馬路對面走過來，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到水坑裏。她跑過來，先垂眼看了眼餘佳芝身上穿的連衣裙，“佳芝，你好像又瘦了。”

餘佳芝：“有嗎？最近天氣悶熱，我沒什麽胃口。”

“有的！”魏筱琴忍不住多瞄了幾眼她的肩膀和鎖骨，“你的背超級薄啊。”

餘佳芝摸了摸自己的斜挎包，“那我待會兒多吃點兒。”

酒店的一樓大廳人群擁擠，魏筱琴習慣性的攬住餘佳芝的肩膀走，“佳芝，我們坐最左邊兒那桌。”

餘佳芝：“嗯。”

魏筱琴：“你看齊志晟在那兒呢，他怎麽那麽痞呢，天天那個拽樣兒。”

餘佳芝：“哈哈，我看他一直都那樣吧。”

齊志晟揮着手臂招呼魏筱琴和餘佳芝，“你倆來了，快來這兒坐。這兩個位置，是我專門給你們倆留的。我去旁邊兒那桌兒，待會兒我還有幾個哥們兒要過來。”

餘佳芝坐下，左邊兒挨着魏筱琴，右邊兒挨着劉玉琪。桌上其他的人，她都不認識。劉玉琪把手裏端着的手機，扣在桌上，歪頭和餘佳芝搭話兒，“佳芝，美女寶寶，你真的好漂亮啊。”

“啊，好久不見啊，玉琪。”餘佳芝摘掉身上的斜挎包，“你報的哪的學校？”

劉玉琪盯着餘佳芝的眼睛看，“我報的廈大。”她特別喜歡餘佳芝的眼睛，餘佳芝的眼睛黑瞳大，且清澈透亮，睫毛濃密纖長，自然的微微上翹。她不笑時，這雙眼睛懵懂純淨。在她笑起來時，這雙眼睛又給她平添了些許嬌媚感。

餘佳芝豎起兩個大拇指，“好厲害啊！”

劉玉琪：“你呢？報的哪兒？”

“北京的北民美呀。”餘佳芝往下扯了扯自己的裙擺，她這條裙子是短裙，坐下露出來一片白皙的皮膚，“等以後去廈門找你玩兒。”

劉玉琪：“好，這家酒店的菜不錯诶。”

餘佳芝：“嗯，聽說是懷欣最出名的大酒店了，哈哈。”劉玉琪起身，左右打量了一圈兒周圍陸續落座的人，貼近餘佳芝的耳廓低聲說：“佳芝，你快看，那桌兒有個超級帥的大帥哥啊，媽的，怎麽這麽帥啊。”

餘佳芝：“啊？哪兒？”

魏筱琴按住餘佳芝的胳膊，“左邊。”

餘佳芝半起身瞄了幾眼左側那桌兒的人，小聲嘀咕，“你知道他叫什麽嗎？”

魏筱琴：“我靠，這是真的太帥了，而且看起來是那種特別不好接近的大帥哥啊。”

遲桓入座後，和他同桌的人目光都自發的落在他身上。他的坐姿散漫，偏頭睨着齊志晟，“小晟，我過來看看你。”

齊志晟：“诶呀，我桓桓最好了。”

遲桓擡手按了下齊志晟的腦袋，“我好，那你明天陪我上網去。”遲桓的皮膚白，和他身側幾個黑黃皮的男生，形成了視覺上的強烈對比。他穿着一身黑衣黑褲，身上透出來一股子拒人于千裏的冷意。他額前的碎發遮住一點眉毛，眼睛狹長，眼神是渙散和疏離的。

餘佳芝扭過頭，想看清遲桓的側臉。沒想到齊志晟直接拽着遲桓走到她們這桌兒旁邊的過道上。齊志晟清了清嗓，“咳！給你們介紹下，這是我在西濱二中的校友，遲桓。他可是我們同屆理科班的，哈哈，帥吧！”齊志晟話音還未落，大廳裏的所有人的視線，幾乎同時掃射到遲桓身上。

有人起哄喊道，“哈哈，志晟，還有長得這麽帥的朋友啊。”

遲桓全程沒說話，臉上的表情冷冷的。他單手插兜兒，側目盯着齊志晟，扔下一句，“好了。”他的聲音和人一樣清冷，低啞的聲音，像剛被冰涼的汽水浸潤過。

齊志晟：“桓子，我太高興你能來了。”

遲桓挑了下眉毛，“嗯。”

魏筱琴小聲嘀咕：“佳芝，這個遲桓是純純的硬帥啊，我還是第一次在現實生活裏見到這麽帥的男的啊，以前都是在電視和網上看到這種極品帥哥啊。而且他是西濱二中的，二中是不是離你們六中挺近的？”

餘佳芝：“二中和我們六中隔了兩條街呢。”

魏筱琴：“哦，來，你再吃口這個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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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學宴正式開始，齊志晟邁大步子，走上臺子，“各位親朋好友，非常感謝大家能來參加我的升學宴。經過了三年的學習，我考上了上海理工大學。我要感謝我的父母和我的姐姐……”

大廳裏人聲鼎沸，有人在寒暄敘舊，有人在埋頭吃菜，還有像餘佳芝這樣的人，吃了幾口菜，就開始玩手機的。魏筱琴夾了塊醬牛肉放在餘佳芝的碟子裏，“佳芝，你再吃點兒。”

餘佳芝把牛肉塞進嘴裏，眼神不自覺地飄向遲桓在的那一桌兒。遲桓時不時的會和他身側的男生聊幾句，餘佳芝發現他耳後有紋身，紋身的圖案是一個大寫字母C，形狀似彎月，彎月上有一條細細的波浪線，還有一個小雪花的圖案。

午後，室外的雨勢由大轉小，有細密的雨絲飄到大廳的窗臺上。大廳裏仍然是異常喧鬧，有男女老少在互相擁抱道別。魏筱琴和劉玉琪在餘佳芝旁邊叽叽喳喳的講高中學校裏的八卦，從同學聊到老師越聊越激動。

餘佳芝：“筱琴，玉琪，你倆先聊着，我出去透透氣。”

魏筱琴：“去吧。”

劉玉琪：“嗯，我們倆一會兒出去找你。”

餘佳芝站到走廊的窗邊，俯身靠在窗臺上，吹了一會兒潮濕且帶有熱氣的風。走廊裏忽地傳來了，“咔噠！”一聲。餘佳芝擡眼望見遲桓，他在距離她十米左右的位置。他的身形高大消瘦，身板兒正，他的手指白皙修長，指尖夾着煙往嘴邊送。煙絲萦繞在他周身，緩緩向窗外飄去。

她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了不知道多久，直到遲桓指尖的煙快燃盡了。他伸手在褲子口袋裏摸出煙盒，想再抖出來根煙。

“遲桓！”

餘佳芝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心跟着顫動了幾下。遲桓偏頭，視線掃到餘佳芝身上。兩個人的的眼神瞬間撞在一起，她慌亂得抓住了自己的裙擺。遲桓的眼睛裏沒什麽溫度，淡漠與陰郁從他的黑眸裏冒出來。明明是悶熱的夏天，餘佳芝卻抱緊了自己的手臂。

？

她身後的男生見遲桓沒動地方，大踏步走到遲桓身側，摟住他的肩膀，“桓子，我升學宴，你也來呗。”

遲桓：“可以。”

魏筱琴：“嘿！佳芝，走呀。”

餘佳芝松開被她攥出褶皺的裙擺，“好。”

“佳芝，你還能在懷欣待多久啊。”魏筱琴在心裏盤算着，還能見幾次餘佳芝。

餘佳芝：“啊？下個月中旬吧。”

“那好啊！還有半個多月呢，明天出來找我玩啊。”魏筱琴拉着餘佳芝的手來回晃了晃，“讓我想想，我們去哪兒玩。”

“好。”餘佳芝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筱琴，我明天要去染頭發啊。”

魏筱琴：“行啊。咱都要上大學了，染個喜歡的發色挺好的。等你染完頭，我去找你。”

餘佳芝：“好。”

“诶，今天可是見到罕見的大帥哥了。”魏筱琴嘴裏含着酸奶糖，說話含含糊糊的，“誰能想到齊志晟這小子，還有此等顏值的朋友啊。”

餘佳芝：“嗯，确實挺罕見的。”

魏筱琴：“佳芝，你是不是有點兒喜歡他，我看你偷看他了。”

餘佳芝：“？帥哥誰都愛看吧。”

魏筱琴：“這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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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過後，烏雲緩緩遮住太陽。前幾分鐘還是豔陽天，忽然之間暴雨傾盆而至。餘佳芝一個手撐着傘，一個手撩撥着漂染了幾個小時的頭發，在理發店門口等魏筱琴。

雨水落在地面的水坑裏，飛濺起水花兒。餘佳芝蹲在地上，瞅着水坑裏泛起來的漣漪。

“今天真是被桓子帶飛了啊。”

“你玩的也還行。”

“哈哈哈，那我怎麽也是鑽石段位的。”

有幾個人從馬路對面的網吧出來，讓這條街道變得喧鬧起來。他們幾個人浩浩蕩蕩的，走到理發店旁邊的超市。餘佳芝蹲在地上，仰頭看向遲桓。

“桓子，我進去買幾瓶飲料，你在這兒等我會兒。”

遲桓單手插兜兒，站到餘佳芝旁邊，“嗯。”

餘佳芝的視線，一直沒從他身上挪開。遲桓低頭從褲子口袋裏掏煙盒，注意到有個小人兒蹲在地上看他，也回看了她一眼，“認識我？”

“啊？”餘佳芝沒想到他會主動和她說話，愣了幾秒，才回他話，“昨天在升學宴上見過你。”

遲桓歪着頭，點燃嘴裏的煙，“哦，你叫什麽？”

餘佳芝：“餘佳芝。”大雨滂沱，雨水噼裏啪啦砸落在地上，充斥在餘佳芝的耳邊。

遲桓：“哦。”

餘佳芝站起來，“遲桓。”

遲桓：“嗯？”她發現在他耳骨的位置，有一個銀色的耳釘。

餘佳芝：“你，報了哪裏的大學？”

遲桓：“北京的。”

餘佳芝：“我也是。”

遲桓：“哦，挺巧。”餘佳芝看清了，遲桓手裏握着的煙盒，是□□的煙。深紫色的煙盒，上面有一行綠色的字兒，薄荷藍莓爆珠。

“佳芝！”

魏筱琴在街對面大喊餘佳芝的名字，遲桓的眉宇間染了些笑意，“有人來找你了。”他雖然在笑，臉上的表情卻還是給人不能靠近他的冷漠感。

餘佳芝：“嗯。”

魏筱琴：“哎喲！你在這和人聊天呢。”

餘佳芝：“嗯。”

魏筱琴看了一眼餘佳芝，又看了一眼還在抽煙的遲桓，“對了，我好想吃冰激淩。佳芝，我先去超市了。”

餘佳芝：“好。”

轟鳴的雨聲，淹沒了街道上的其他聲音。街邊的榆樹，跟着雨落的方向晃動。

餘佳芝：“雨下得更大了。”

遲桓：“雷陣雨。”

和遲桓一起的男生，拽開超市的門兒，“桓子，走啊，回去繼續玩。”

遲桓：“嗯。”

餘佳芝伸胳膊攔了下遲桓：“等下。”

遲桓挑了下眉毛，“怎麽？”

餘佳芝：“遲桓，你會記得我吧。”

遲桓身後的幾個男生跟噤聲了似的，遲桓垂首看着餘佳芝的臉，“你說呢？”

作者有話說：

先說一聲好久不見！

開新文了，不會很長。

希望你們看得開心，多多給我留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