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碧竹閣

碧竹閣

“等你工作處理完，我們一起吃晚飯？”顧嶼川向後靠在鐘意對面的椅子上，長腿舒展開，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有顧嶼川在，鐘意也沒有辦法安心工作。

鐘意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四點半，也不算太早。

于是鐘意按滅了電腦顯示屏，拎起小包，對顧嶼川晃了晃，說：“走吧！”

“想吃些什麽？”顧嶼川跟着起身，走到鐘意身邊，順手将鐘意手上的包接了過來。

鐘意縮了縮手，沒把手上的包遞給顧嶼川，撇了撇嘴，說：“這包是我今天特意搭配這身衣服的，你別破壞。”

顧嶼川懵了懵，忍不住輕笑出聲：“好好好，是我不懂了。”

“吃什麽都行吧。”鐘意拉開辦公室的門，又轉頭看了眼顧嶼川，總覺得人好像瘦了些，于是改口道，“就吃點中餐吧。”

顧嶼川在國外一周了，這麽挑食的人，肯定吃不慣西餐。

“好。”顧嶼川沒擡頭，給司機發消息。

*

顧嶼川和鐘意都坐在後排，一路無言。

汽車駛進了一個安靜的庭院，從外面看，像一個坐落在市中心的私宅，裏面卻是別有洞天，下車就是青石磚鋪成的平整路面，沿着小路行走，宛如置身于古典園林。

這家中餐廳名字叫碧竹閣，是顧嶼川和蘇以樂一起投資的，還沒正式對外營業，鐘意也是第一次來這裏。

“喜歡這裏嗎？”顧嶼川微低着頭，望着鐘意好奇觀察的神情，柔聲問。

“挺好的，就是沒什麽人氣，适合談生意，也适合情人幽會。”鐘意點了點頭，一眼就看出這家餐廳的受衆。

顧嶼川似乎是愣了愣，才低頭笑道：“嗯，你說得對。”

鐘意擡頭對上顧嶼川含笑的黑眸，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了什麽，适合情人幽會，那麽她和顧嶼川來這裏是……

鐘意咬了咬唇，覺得耳根隐隐有些發熱。

*

穿着黑色馬面裙的服務員領着兩人徑直去了三樓的單間。

鐘意和顧嶼川相對而坐，服務員将手上的平板雙手遞給顧嶼川，顧嶼川用手掌指了指鐘意，平板便又到了鐘意的手上。

鐘意看了眼平板上的菜單，各個菜系的都有，也不知道是備了多少個廚子。

鐘意按照自己的口味随便點了三個菜，又問顧嶼川：“再要一個雞湯？你還想吃什麽嗎？這些菜，我們就兩個人，應該夠吃了。”

“好！”顧嶼川都沒看到鐘意點的菜，就先答應了。

“顧總，鐘意小姐，請問要喝點什麽酒飲嗎？”服務員接過平板，低頭問道。

顧嶼川拿過平板，瞄了眼，修長的食指在屏幕上點了兩下。

服務員離開了房間，又只剩下了兩個人。

明明空間很寬敞，可是這一刻安靜的氛圍，讓鐘意覺得兩個人好近好近。

“你上次電話裏要的禮物，我給你帶回來了。”顧嶼川從西裝的口袋裏取出了一個白色小盒子。

鐘意想起當時自己的要求，眉眼間的笑意淡了些。

那款名為巴黎戀人的限量版香水，是顧嶼川陪着姜淺憶在法國留學時，送給她的禮物。其實鐘意也不過是聽人提了一嘴，說那香水有多麽昂貴難買，又說顧嶼川有多麽用心地對待那段感情。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就記到了現在。

顧嶼川将那小盒子，推到了鐘意面前。

當初的限量版香水，時隔幾年應該更難買到吧？可是，她才不稀罕已經給別人送過一次的禮物！

鐘意神色恹恹的，心裏只有一種想要破壞的沖動。

“打開看看吧！”顧嶼川看着鐘意一張小臉上變幻莫測的神情，笑着說。

鐘意對上顧嶼川含笑的目光，心中一動，她眨了眨眼睛，眼中泛出些期待的光芒來。

鐘意的手還是帶着些猶豫，拆開了外面的包裝盒，裏面還是一瓶香水，不過從外包裝到香水瓶，全部都沒有字符，不像是對外售賣的商品。

鐘意擡眸，不解地問道：“這是？”

顧嶼川摸了摸鼻子，像是有些不好意思：“這是我自己調的香，可能對于很多香調我也不是很了解，你如果不喜歡的話，也可以不用的。”

鐘意水靈靈的眼睛睜大了些，閃爍着細碎的光芒，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揚，說：“我喜歡這個禮物！”即使她根本就沒試香。

顧嶼川望着眉眼彎彎的鐘意，這才松了口氣。

*

沒過多久，服務員就将菜送上來了，多了一道鐘意沒點的爆炒豬肝，還帶了兩瓶酸奶。

鐘意有貧血的老毛病，顧嶼川記得。

吳市的菜系偏清淡，鐘意不太喜歡，每次出門下館子，一有機會就要點幾個川菜，今天也不例外。

不過鐘意的胃不太好，也不是特別能吃辣，屬于是又菜又愛吃的類型。

顧嶼川了解鐘意的飲食習慣，更了解鐘意的性格脾氣，也不阻止她點菜，只是默默地讓服務員配了解辣的酸奶。

鐘意望着顧嶼川帶着柔意的眼神，心中湧過一股暖流。

*

不得不說這家餐館真的很和鐘意的口味，鐘意心滿意足地吃完了一頓飯。

“還要喝點雞湯嗎？”顧嶼川柔聲問鐘意。

“要。”鐘意點了點頭，脆生生地道。

顧嶼川挽起袖子，沒顧着手腕上價值不菲的腕表，給鐘意舀了一碗湯。

鐘意抿了一口，望着顧嶼川的杏仁眼中盈滿了笑意。

顧嶼川的心神微動，掩飾般地輕咳了一聲，然後以盡量平常的聲調說：“找個時間，我們兩家人一起吃個飯吧？”

這就是見家長的意思了。

顧嶼川的父母和鐘意的父母是早就認識的，可是現在兩人的關系不一樣了，那麽這頓飯的意義也是不同的。

“嗯，我回去就和他們說。”鐘意眼簾微垂，有點害羞。

“吃完了？走吧？”顧嶼川以眼神示意鐘意。

房間裏的暖氣開得很足，吃飯的時候，鐘意将外面的大衣脫了這會兒也就不講究什麽搭配了，幹脆把外套和包包都丢給顧嶼川拿，自己腳步輕盈地走在了前面，回頭對着顧嶼川微微一笑，語氣俏皮：“你幫我拿着。”

“外邊冷，出門的時候記得披上。”顧嶼川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邊叮囑着，邊任勞任怨地拿上鐘意的随身物品，笑着跟上鐘意的身影。

鐘意雖然走在前面，但又忍不住頻頻回頭去看顧嶼川，沒注意前面的路，在樓梯的拐角處撞上了人。

鐘意被撞得後退了幾步，顧嶼川見狀連忙快走了幾步，攬過鐘意的肩膀，穩住了人。

鐘意被擁入了一個充滿冷香的懷抱，瞬間睜圓了眼睛。

這一刻，一切外物都變得不重要，鐘意的眼中只剩下了顧嶼川俊朗的面容與蘊藏在眉眼間的關切神色。

“沒事吧？”顧嶼川微蹙着眉，先上下看了一圈鐘意，才擡頭眼神不善地看向剛剛差點撞倒鐘意的人。

“柏湛？”顧嶼川鳳眸微眯，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柏湛像是喝了些酒，扶着牆，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看看顧嶼川，視線又落回鐘意的身上，像是有些不敢置信，磕磕巴巴地問道：“鐘意，嶼川哥，你們……？”

鐘意還靠在顧嶼川的懷裏，她從來沒和別人提起過她和顧嶼川的事情，突然被撞見，還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鐘意咬了咬粉色的唇瓣，忍不住擡頭和顧嶼川對視，一雙水靈靈的杏仁眼中滿含羞怯，遲遲沒有回答。

她不願意在別的男人面前提起兩人的關系嗎？

顧嶼川薄唇微抿，漆黑的瞳孔中本該是看不出什麽波瀾的，鐘意卻隐約品出了一絲不悅，但是很快又消失不見。

顧嶼川将視線移到柏湛的身上，自上而下地盯着柏湛的眼，大方承認道：“我們很快就要結婚了，都是從小到大的朋友，早點告訴你們也沒什麽。”

鐘意感覺到顧嶼川放在自己肩上的大掌更用力了些，她心尖都跟着輕顫了顫。

柏湛忽然死死地盯着鐘意，眼中漸漸蒙上了一層霧，語無倫次地說着些什麽：“鐘意，你，其實我唔——”話還沒說完，就被剛剛上樓的蘇以樂捂住了嘴巴，後半截話被迫咽回了肚子裏。

“不好意思啊，他喝多了就喜歡亂講話，你們別放在心上。”蘇以樂頂着鐘意好奇的目光和顧嶼川意味不明的眼神，硬着頭皮替好兄弟解釋。

柏湛似乎還想掙紮着說些什麽，蘇以樂怕柏湛一個不小心跌下樓梯，也不敢下死力氣多加阻攔。

眼看着柏湛就要掙開蘇以樂的手，顧嶼川卻忽然開口，沉聲對鐘意道：“我們走吧。”

鐘意這才收回視線，沒在行為古怪的兩人身上多作停留，乖覺道：“哦。”

顧嶼川又沉沉地看了兩人一眼，攬着鐘意，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平日裏他為了掩飾微跛的左腿，總是放慢了腳步，今天卻沒有顧及。

身後，蘇以樂脫力地靠在了牆上，柏湛更是直接癱倒在了地上，雙目失焦地望着天花板，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

蘇以樂回想起顧嶼川剛才的眼神，還有些心有餘悸，他看得分明，這是男人的占有欲。

看着好兄弟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蘇以樂忍不住勸道：“你別想着鐘意了，她的眼裏心裏從來就沒有你，而且她現在快要結婚了。”

柏湛還是一動不動地躺在地毯上，沒什麽反應，明顯就是什麽也沒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