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一死了之 別想着完事之後就一死了之

第13章 一死了之 別想着完事之後就一死了之

“你叫我聲心肝兒?”

太子祁昭很認真很真誠。

楚樾一愣,騰地紅了整張臉,面露驚恐:“這我如何敢!殿下,這可是對殿下大不敬!”

祁昭不滿:“這有什麽大不敬的?是我開口要求的,算得上什麽對我大不敬?”

楚樾喉頭一哽,說不出話來。

他抽抽嘴角,臉雖然越發紅了,但嘴上仍是不肯松口,梗着脖子硬着頭皮地犟:“這等不入流的稱呼,當然是對殿下的大不敬了!”

“我既然不覺得大不敬,那便算不得大不敬啊。”祁昭疑惑道,“做什麽,不過是要你開口喚我一聲心肝兒罷了,怎麽這麽不情願?”

楚樾縮了縮脖子,別開眼神,連跟他對視的勇氣都沒了。

他瞧着又羞又臊,祁昭樂了:“不好意思叫呀?”

楚樾眉頭一跳,把腦袋又別開好些,嘴上嘟嘟囔囔:“不是。”

這含混的話一出,祁昭心中更加了然。他哈哈地笑起來:“不過是互相惦記之人相互叫一叫的稱呼罷了,何必羞臊?”

“……”

“阿樾,我并非那個意思,只是想聽你說,我對你而言,的的确确是如自身心肝一般重要之人。”祁昭說,“這世上的重要之人多了去了。父母兄弟,君臣同袍,師長同窗,哪個比不上那些情情愛愛?”

“你我君臣一場,你是我的将軍,我是你的殿下。你如今在北疆奮戰,我們已是常常見不着一面的人了。多少年了,我只憑一些書紙信件同你往來?”

“每次我再見你,都仿佛隔了三世。”

“宮裏也不好熬呢,除了父皇母後,你是我唯一能信的人了。”

“很多事我不敢同你說,畢竟你人在北疆,宮裏的事我就算同你說了,你也回不來,我不想讓你白擔心。皇宮是吃人的地方,北疆就不吃人了麽?”

“我知道你比我更不好過,所以不願你擔心。皇宮和北疆都是吃人的地方,你在那兒浴血而戰,我知道你的辛苦。”

“我理解,但你也得允許我在宮裏挨欺負的時候想一想你吧?”祁昭說,“這世上,除了父皇母後,就只有你對我最好了。可你是個将軍,我知道你是要出去的,我也不會攔你。因為你不是我一個人的将軍,你是守衛邊疆的、是我大衡的将軍。”

“可太子殿下在宮裏過得很難的。你好不容易回來,我給自己日後受委屈的時候讨一聲念想,你若這都不允許,那才是對我大不敬啊。”

“阿樾,我向你讨一聲心肝兒,是使不得嗎?”

楚樾怔怔地望着他,隔了會兒才回過神,頭立刻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使、使得的。”他磕磕巴巴起來,“當然使、使……使得的。”

“那叫一聲。”

太子祁昭湊近過來兩步,一張臉笑意盈盈地湊了上去,一臉期待。

楚樾欲言又止好幾下,臉越來越紅。

吭吭哧哧好半天,他艱難地憋出一句:“心肝兒……”

“嗯?聽不清。”

楚樾低下頭,努力提高聲音:“心肝兒……”

“誰是心肝兒呀?”

楚樾嘴角抽搐。

他聽出祁昭這是非要一句完整的話了。

于是楚樾眼一閉心一橫,擡頭視死如歸地高聲道:“太子殿下,您是我的小心肝兒,心頭肉!殿下所在之處,我就是跑死世上所有的馬都會趕去!!”

他喊得很大聲。

太子祁昭沒想到他會突然喊出這麽一句,愣住了。

喊完這句話,楚樾松開緊繃的肩膀,臉紅脖子粗地喘起粗氣來,瞳孔都在眼眶裏震顫,看起來已經頭暈目眩眼冒金花。

祁昭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他哈哈大笑,笑得繃不住,往後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楚樾被他笑得越來越羞,又不敢勒令他別笑,只好紅着臉在原地羞臊地叫:“殿下!”

“殿下……殿下!!”

他說不出什麽話來,只好一遍一遍地叫他。

他越這樣,祁昭越想笑,于是笑得越來越厲害。

那時窗外大雪紛飛,還是太子的祁昭笑得流了眼淚。

第一次在楚樾身上計謀得逞的快感讓他哈哈大笑,全然不知的小将軍被他捉弄得紅了臉。向來克己複禮從不逾越的小将軍不敢對他不敬,就只能跺着腳一遍遍叫着他,試圖叫回他的良心和規矩。

可惜太子祁昭全然不聽。

紛飛的大雪在窗外呼嘯,屋內的炭火燒得暖和,大衡還是平和的。

【前方到站,白河路。】

【開左邊門。】

【下車的乘客,請……】

地鐵的廣播聲讓陸青澤終于從回憶裏回過神來。

他擡起頭,地鐵已經到了站。

門開了,路人們開始下車。

楚樾走向了他,對他說:“殿下。”

陸青澤朝他點點頭,跟着大流下了車。

走在出站的路上,陸青澤回頭看了眼楚樾。

相比起方才記憶裏才二十來歲的楚樾,眼下他這副化鬼的樣子顯然更為成熟不少。眉眼間銳利了許多,一張臉上盡是戰事留下的痕跡,面容之間都是鮮血泡過戰争浸過的從容,連警惕四周時的戒備瞧着都有些漫不經心了。

找不到一點兒當年那副被祁昭逗一逗就臉紅得手足無措的模樣。

陸青澤也沒立場這樣說他。作為太子祁昭,他做過了許多夢,在夢裏經過那麽多事兒,他也沒有當年那個還有閑心逗楚樾的心性了,更再也不是什麽太子了。

陸青澤有一種滄海桑田物是人非的悵然感。

他檢票出站,走出地鐵站。一出站,他就下意識地走向地鐵站外的一家粥店,想去買套小米粥的套餐回家吃。

轉頭剛要往店那邊走,楚樾叫住他:“殿下。”

陸青澤回頭。

“晚飯的話,臣會為您做。”楚樾說,“回家就好,臣會為您煮粥。”

……這也太勤快了,一日三餐全讓他包了。

陸青澤幹笑兩聲,點了點頭。怕路人又覺得他神經病,陸青澤沒開口說話,只是乖乖地調轉方向回家去了。

出了電梯,到了門口,摁了指紋鎖打開門回了家,關上了門,陸青澤把包一扔,張開雙臂,用力地張大嘴巴打了個大哈欠。

出去當了一天牛馬,陸青澤直接往沙發上一倒,有氣無力地癱了。

楚樾苦笑,為他關上門後,開口問道:“殿下想吃什麽?”

“米粥。”陸青澤躺得十分安詳,“配菜随便你。”

“臣知道了。”

楚樾回身去廚房裏為他洗手作羹湯去了。

他倒是沒有多忙,手一揮,廚房裏的器具就立刻浮空飛舞起來,随着他無聲的命令而自行操作起來。

陸青澤在沙發上翻了個身,探頭去看他忙碌的背影。

廚房裏一陣咚咚锵锵響,紅衣銀甲的鬼将軍在廚房裏平凡地為他洗米。

陸青澤望着他忙碌,腦海裏閃過今天楚樾在公司裏對他下跪,求他把自己留在身邊的模樣。

楚樾為什麽會覺得陸青澤會趕他走?

是從前發生過什麽嗎?

陸青澤并不記得發生過什麽祁昭把他趕走的事,祁昭從來不趕他走。

那就是在最後的夢之後,發生了什麽?

畢竟陸青澤有關前世的夢就只做到太子祁昭又被敵國抓走,被敵将按在城樓上要挾楚樾為止。

那之後發生了什麽,陸青澤并不知道。

只是楚樾今天向他跪下時說的話忽然開始一遍一遍地在腦海裏回響,每一句話都十分刺耳。

陸青澤呆躺片刻,開口說:“我說。”

他一開口,楚樾立刻關上水龍頭,回頭看過來。

兩人四目相對,陸青澤直截了當地問他:“我之前做過什麽嗎?”

楚樾怔了怔:“殿下何出此言?”

“你今天說的話就跟求我別趕你走似的,可我不記得我有趕過你。”陸青澤說,“不過之前的事我沒全想起來,所以就問問你。是我之前,做了什麽趕你走的事嗎?”

楚樾沉默,而後搖了搖頭。

“不是殿下對我做的。”他說,“只是我擔心罷了,擔心殿下又自作主張。”

“……我自作主張過什麽?”

楚樾再次沉默了。

但這次他沒有回答,只是對陸青澤笑了笑。

“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得如今只有我一個人記得。殿下已經不必知道了,知道也沒有什麽用。”楚樾回過身去,繼續給他做飯,“等到這次一切結束,就都結束了,這些事都會被我帶走。往後殿下再入輪回,也不會被這些爛事煩擾。殿下再不會受到任何影響,現在沒必要知道這些。”

……他一點兒都不想說。

而且看起來想瞞着陸青澤瞞到死。

還很努力地在和陸青澤劃清界限。

有股很不祥的預感從陸青澤心底深處升起來。

看着他又開始忙碌的背影,陸青澤猜到了什麽。

“楚樾。”

陸青澤再次叫了他一聲,這次連名帶姓。

正在用刀切菜的楚樾動作一頓。

他側了側頭,側眸看向陸青澤,沒有應聲,但在聽他說話。

“你可別想着完事之後就一死了之。”陸青澤說。

楚樾沒有回答。

空氣忽然沉默下來,安靜得只聽得見鍋裏的水燒沸了的聲音。

異樣的氛圍讓一切降到冰點,有些看不見的東西正在蔓延,但他們誰都說不清是什麽。

片刻,楚樾又開始切菜。

手中的菜刀落在菜板上,一下一下咚咚作響,十分規律。

楚樾沒有回答。

他沒有回答陸青澤這句話。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只是悶聲不作響地繼續拿着手上的刀,做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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