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19.年年秋獵因緣際會
第19章 19.年年秋獵因緣際會
秦故就接過那身衣裳,抖開晾在火堆上的簡易木架上,阮玉又把貼身衣物也遞過來,等秦故接過他的襪子時,終于忍不住了:“你不能把自己全扒光了罷?”
阮玉小聲說:“可是我全濕透了……濕衣裳穿着不舒服,你就當沒看見嘛。”
秦故揚着他的襪子:“我怎麽當沒看見?我又不是瞎了。”
阮玉羞得裹着披風擠開他,奪過襪子晾在木架上:“等你濕透了試試,可不舒服了。”
他在火堆旁的石頭上坐下,用內力給自己烘幹頭發,秦故掃了他一眼,看見那披風下露出白生生的一雙腳,踩在草地上,腳趾圓圓的帶着粉色,又白又細膩,同粗糙的草地對比鮮明,有種別樣的、別樣的……
秦故心頭升起一絲異樣,把他披風下擺一拉,蓋住了腳面。
阮玉沒搭理他,等頭發烘幹,就打了個哈欠,在火堆旁找了塊草地睡覺。
他披風裏頭什麽也沒穿,這一躺下免不得又露出腿來,秦故趕緊別開臉,等他躺好了,才又轉回來。
阮玉顯然已經累得不得了,一躺下就睡着了,只是腦袋底下沒有東西枕着,只能枕着自己的胳膊,這麽睡一晚,明早胳膊肯定麻了。
秦故看了他一會兒,輕輕挪過去,将他的腦袋抱起來,枕在了自己腿上。
阮玉睡得死沉,一點兒也沒發覺,秦故低頭望着他,看他睡得像只小豬一樣,不由微微一笑。
這香甜黑沉的一覺,阮玉一閉眼就睡到了黎明。
再次醒來時,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山林中微涼的晨風輕輕吹拂發絲,面前就是昨夜生起來的火堆,一夜過去,裏頭木條樹枝燒得微微泛白,火已不甚旺了,烘烤着面頰,只覺得暖洋洋的正舒服。
阮玉坐起身,肚子就咕嚕嚕叫了一聲,昨夜奔波逃命,吃的那一只野兔早就不頂用了。他摸摸自己的額頭,沒有着涼發熱,又看了看四下,馬兒還栓在一旁,烘幹的大紅獵裝已被疊好擱在一旁的石頭上,只是不見秦故的人影。
阮玉便把烘幹的衣裳重新穿上,喊了一聲:“秦故?”
“我在這兒。”秦故拎着兩只處理好的野兔過來,“泉生他們還沒找過來,不過我找到了水源。吃點東西,咱們逆着水源往回走。”
“好。”阮玉點點頭,伸了個懶腰,“我想去洗把臉。”
秦故把野兔串起來,架在木架上烤着:“水源離這兒有點遠,我騎馬帶你去。”
他騎上馬,帶着阮玉到了溪邊,阮玉蹲下來掬了把水洗臉,被冰涼的溪水凍得一哆嗦:“這水好冰。”
“山裏的水就是這樣。”秦故将馬兒放在一旁吃草,爬上一處高坡四下看了看,“我們來的方向應該就是這裏,待會兒……”
他說着,目光一掃,忽而整個人頓住了。
阮玉一邊洗臉一邊問:“待會兒怎麽的?”
秦故卻沒回答,眉頭微蹙,目光牢牢盯住遠處,這會兒天光熹微,視線不明,只能看見遠處他們剛剛歇息的營地那兒有個黑乎乎的人影:“我好像看到一個人影,在我們剛剛的營地處……”
阮玉洗好了臉,扭頭道:“這荒山野嶺的怎麽會有人?”
秦故也覺得不對勁,眨了眨眼睛,努力去看清,只見那坐在火堆前的黑影似乎正捧着他們烤着的野兔吃,三五下就吃完,而後站了起來——
但不是雙腿站立,而是四腳着地!
糟了!這不是人!是熊瞎子!
秦故瞳孔緊縮,胸膛中的心髒咚咚狂跳起來。
他曾聽一位老獵人說過,在深山老林裏,一豬二熊三老虎,熊瞎子的厲害得排在老虎前面,僅次于野豬,這種大型野物雖然視力不好,但聽覺、嗅覺極其敏銳,還極其狡猾,擅于僞裝,會站起來模仿人招手引人過去查看然後把人吃掉,也會掀開獵人們僞裝起來的營帳,甚至還會自己開門進入獵人們的小木屋!
有一回老獵人和同伴們在山裏收獲頗豐,碰上熊瞎子想搶他們的獵物,他們人多,把熊瞎子趕跑了,結果那熊瞎子極為記仇,一直在暗中跟着他們,跟了整整三天,直到他們以為甩脫了它放松警惕之時,才猛然出手,直接咬死了一名落單的同伴。
最可恨的是它并不為吃人,而是為了報複。老獵人找到那名遇難的同伴時,只看見屍體斷手斷腳,腸穿肚爛,頭臉被撕咬得面目全非,斷臂斷腿被丢得七零八落,內髒腸子流了一地,極為殘忍。
後來老獵人和同伴們回去報了官,衙門派了精銳官丁帶上重型弓弩和火铳,連同十裏八鄉的獵戶們,浩浩蕩蕩一百來號人,在山裏搜了一個多月,才找到它的蹤跡,衆人合圍才将它射殺。
老獵人那時跟他感慨,要是在深山老林裏單槍匹馬碰上熊瞎子,就是兇多吉少了!
就在這時,洗好臉的阮玉也爬上了山坡:“怎麽樣?看清是什麽人了嗎?”
秦故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然而遠處那營地中的熊瞎子已然聽見了動靜,朝他們看了過來,與它對視的那一刻,秦故的心髒都停跳了。
從不信神拜佛的他,那一刻心裏想的居然是——老天保佑,千萬別讓它看見我們。
下一刻,那熊瞎子雙腿直立,站了起來,向他們招手。
秦故心中猛然一沉——被它發現了!
他立刻抱起阮玉從坡上一躍而下,一甩馬鞭抽在馬屁股上,馬兒登時一聲嘶鳴往上游跑去,他則抓起阮玉往下游跑,阮玉見他臉色大變,小聲在他指縫中透出聲音:“怎麽了?怎麽把馬放走?”
“是熊瞎子,別說話,讓馬兒把它引開。”秦故感受着風向,順着風往下游跑去,下颌繃得死緊。
怪不得這裏一晚上都不見大型野物,原來是熊瞎子的地盤!
熊瞎子的視力不好,追趕獵物多靠嗅覺和聽覺,有馬兒引開它,現下天光又暗,要是能找個遮掩氣味的地方,也許能躲開!
蒼天保佑!
然而,這一次他們的好運似乎用光了,往下游跑了一段,秦故就聽見了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響。
那熊瞎子追了上來!
他背後霎時冒出了一層冷汗,這輩子都沒覺得離死亡這麽近過,幾乎使出了畢生的力氣瘋狂逃命。
然而人怎麽可能跑得過熊瞎子!
眼見那背後的窸窸窣窣聲越來越近,連阮玉都聽見了,吓得臉色發白拼命往前跑,偏偏這時,兩人狂奔到了一處懸崖,湍急的溪流彙成瀑布飛流直下,前面沒路了!
阮玉臉色已經慘白得像鬼,額上的冷汗跟流水似的往下淌:“怎麽辦?!”
秦故一咬牙,一手抓住旁邊一根樹藤,另一手将他攔腰一抱:“跳!”
阮玉腦中還沒反應過來,身子已經本能地跟着他縱身一躍,失重感一瞬間壓來,耳邊只聽見嗚嗚的風聲,而後就被嘩啦啦的水流淹沒,倆人瞬間被奔騰的瀑布吞沒。
在往下墜的失重感中,阮玉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緊緊抱着秦故,好在只有片刻,他們便被樹藤挂住,秦故控着力道緩緩下落,待接近水面,才放手落入瀑布底下的深潭中。
嘩啦一聲響,兩個人沉入幽暗的水下,藏在水簾後黑漆漆的岩洞裏,借着微弱的天光,勉強透過瀑布水簾往外看。
沒一會兒,岸邊就出現了熊瞎子的身影。
秦故和阮玉胸口狂跳,屏氣沉在水中死死盯着那道黑影,生怕熊瞎子下水。
這野物水性好得不得了,萬一發現他們躲在這水簾後,那可就完了!
隔着晃動的水面和嘩啦啦的瀑布水簾,勉強能看見那道黑影在岸邊徘徊,似乎在辨別氣味,久久沒有離開。
秦故緊緊盯着它,盯着盯着,開始覺得胸悶氣短了。
他自小在京城長大,不像阮玉長在江南水鄉,京城的公子們平素沒有多少下水的機會,水性大多不算太好,秦故剛剛跑了那麽久,喘氣都喘不上來,緊接着就跳下水閉氣,能閉這麽老半天,已算是佼佼者了。
他實在忍不住,正打算悄悄冒個鼻尖上去換氣,那岸上的熊瞎子下了水!
兩人雙目瞪大,阮玉一把抓住了秦故,在水下沖他搖頭,示意他別亂動。
只要定在這裏不動,岩洞裏這麽黑,潭水又深,以熊瞎子的視力,看不見他們的。
可秦故實在已經到了極限,根本憋不住氣了,窒息的感覺讓他腦中陣陣發黑,本能地想要往上浮。
阮玉也看出他實在憋不住氣了,咬咬牙,湊過去把他的臉掰過來,嘴唇貼了上去。
柔軟的嘴唇相觸,秦故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極近距離地與阮玉四目相對,只看見微弱的天光下,阮玉在水中一張白得過分的漂亮臉蛋,圓圓的大眼睛焦急地看着他,示意他張嘴。
秦故腦中簡直一團亂麻,幾乎是無意識地跟着他的引導張開嘴唇,阮玉的嘴唇緊緊貼住他,渡了一口氣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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