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人類員工

人類員工

這是一間很寬敞的辦公室，一張大氣的紅木辦公桌正對着大門，聽見開門的聲音，正坐在桌子後面寫着什麽的男人擡頭看了過來。

‘好年輕的院長，确實挺帥。不過他有三十嗎？怎麽當上院長的？’魏昭心想。

“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不過，你先坐吧。”清亮的聲音和男人的長相十分匹配。

魏昭道了聲謝，坐在了木桌對面的椅子上。辦公桌上擺放着一臺電腦，從電腦顯示器一角突然伸起一個小型攝像頭，攝像頭朝魏昭閃了一下。接下來，江院長準确地報出了魏昭的個人信息。

“魏昭，女，身份證號XXXXXXXXXXXXXXXXXX，1998年出生于一個普通家庭，母親李芝易，全職媽媽，父親魏明，退休民警。”

江院長從抽屜拿出一張紙，開始往上面寫東西。“2004年就讀于家門口的市第一小學，初高中均為本市重點學校，學習優異，吃苦耐勞。2020年大學畢業于省信息科技大學，嗯，計算機專業？”

“上一份工作在市中心醫院，負責病案管理和窗口接待，昨日剛離職。工作期間無任何投訴及重大錯誤，責任心強，情緒穩定，性格溫和，待人和善。會開車嗎？”

“會。”

江院長從電腦屏幕前移開眼，看向魏昭。“你好像并不驚訝為何我手頭會有你的私人信息。”

魏昭老實回答到：“我很驚訝，我只是沒表現出來。”

江院長笑了，“看來你确實情緒穩定。”

“你看出來這裏不太正常，對嗎？”江院長問道。

魏昭點了點頭。

“如你所想，本院确實不同尋常，我們只接收特殊病人，和個別......有緣人。”江院長往椅背上一靠，“本院剛剛建立，目前人手十分短缺，你的工作經驗和性格，和目前的一個空缺崗位倒是十分匹配。有入職意向嗎？”

魏昭問了一個待遇方面的問題，想以此為借口婉拒，但江院長報出了一個讓她無法拒絕的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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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五險二金按最高标準繳付，年底有年終獎和十四薪。其餘補貼包括但不限于餐補、交通補貼和衛生補貼。工作時間早上九點至下午五點，午休兩小時，周末雙休，加班按三倍工資支付。每年帶薪年假十五天，若因為工作原因無法休假，可折算現金與績效一同發放。”

他給的太多了。以至于魏昭糾結半天，最終還是問出一句“那麽我的工作內容是？”

“病案管理，不過除此之外，還有接聽急救電話和使用救護車接送病人的工作。”

“我沒有急救方面的知識，車技也普普通通，恐怕——”

江院長打斷了魏昭的話，“不用擔心，我說過，本院病人特殊。”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我為什麽選擇你，”江院長笑了，他盯着魏昭，一字一句地說：“是因為本院的特殊性，本院急需一位......人類員工。”

“人類員工”四個字在魏昭腦子裏炸開，魏昭此刻總于回想起來這間醫院帶給她的詭異感覺，她‘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別緊張。”江院長輕聲安撫她，“我說過本院只接收特殊病人和有緣人。”

“什麽意思？”

江院長耐心和魏昭解釋道：“看見醫院的招牌了嗎？”

“五界醫院？”

“沒錯。神話故事看過吧，就跟那些神話故事說的差不多，這天地之間分為六界，天、人、冥、妖、魔、海。”

魏昭疑惑：“感覺這中間有幾個似乎不屬于同一個神話體系。”

“......這不重要。”江院長接着說：“六界之中除了人界，其餘五界都知道其它界的存在，我知道你想問為什麽，因為人類的精神和身體相對較為脆弱，為了保護他們，界管局對人類做了認知幹涉。”

“界管局？”

“全名叫，六界聯合管理局。”江院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越是感覺敏銳的人類，被加上的認知幹涉就越重，所以有時候，有些反應遲鈍的人，對一些異常現象反而更敏感。”

“六界各過各的，彼此之間互不幹涉，但界管局新上任的局長在去年的年度彙報大會上，提出了加強六界醫療合作，提升六界醫療水平，共創六界輝煌未來的新要求，所以。”江院長攤了攤手。

魏昭疑惑道：“這不是五界醫院嗎？還有一界呢？”

“天界不參加。他們仙術水平高，醫療不是發展重點。”江院長沒好氣地回答。

魏昭繼續提問：“那為何需要人類員工？”

江院長露出一副你問到點子上了的表情。

“一般情況下，界內個體若想要去往其他界，都需要向界管局進行申請，審批流程相當繁瑣。”

魏昭點了點頭，看來不管是打工人還是打工妖、打工鬼，退休前都會受到‘流程’的支配。

“病案室兼急救中心的前員工，幾天前離職了，想從其他界招聘新員工，按界管局的工作效率，起碼要等到三個月後了。所以，不如直接在人界招人。”

“如果審批這麽麻煩，那要來這裏就醫的患者怎麽辦？”

江院長手指敲了敲桌面，回答到：“針對這種情況開辟了醫療專線，只要提交相關證明材料，就能走特殊通道轉移到本院。”

“另外。”江院長補充到：“界管局對本院救護車做了特批，五界醫院救護車在各界之間的穿梭申請都會後臺自動審批，每月安排專門人員核實情況。至于那些打急救電話的病人，多半也沒有什麽大問題，真有危及情況肯定在當地就進急診了。所以你無需太過擔心。”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問。”江院長無奈。

“那些患者為何不在本界醫院就診？跨界看病，不怕耽誤病情嗎？”

江院長坐直了身體，對魏昭的問題做出了完整的解答。

“第一，各界醫療資源都很緊張，挂號難可不是人界獨有的問題。”

“第二，部分患者是從其他界跨界而來，本身就有水土不服的情況，再處在一個除了他以外全是‘本地人’的環境裏，他們其實是很抗拒的。”

“第三，本院作為六界聯合試點醫院，擁有特殊的醫保支付政策。”

“以上三點便是本院的優勢。”

“如何？準備接受這份工作嗎？”

魏昭在心中權衡了許久，最終回答到：“能先簽一個月的試用合同嗎？”

“......”江院長也沉默了一會，他拿起桌上的電話，魏昭聽見他說‘寇珠，過來帶新員工去人事科簽試用合同。’

江院長放下電話對魏昭說：“當然可以。我明白你的顧慮，門口會有人帶你去人事簽合同。有不明白的，都可以問她。”

魏昭走出辦公室，導診臺的漂亮護士正背對着她欣賞窗外的風景。

聽見關門的聲音，護士轉過身來，營業性的微笑依舊挂在臉上。導診臺護士有一雙大而明亮的眼睛，纖長卷翹的睫毛，角度完美的扇形雙眼皮，十分漂亮。

如果忽略額外的六只眼睛的話。

魏昭只覺得眼前一黑，她深吸一口氣，擠出一個笑容：“是您帶我去簽合同嗎？”

“麻煩您了，”魏昭看見她的胸牌上寫着‘寇蛛’，“麻煩您了，蛛......蛛蛛姐。”

寇蛛笑了，她示意魏昭跟着她，兩人朝大廳中央的電梯走去。“看來你不怕蜘蛛。”

“還好......比較怕蟑螂。”

兩人走到大廳電梯旁，魏昭發現大廳裏的那些“人”，此刻在她眼裏都已經不再是人類的形态。有的膚色詭異頭上長角、有的身體被皮毛覆蓋的，有的呈現一種半透明态。

魏昭問寇蛛：“為什麽他們的樣子和我進門的時候不一樣了？”

“應該是江院在界管局系統後臺把你身上的認知幹涉取消了。”

‘叮，一層到了。’

寇珠率先走進電梯，按下了6樓的按鍵。

五界醫院從外面看，是一棟七層小樓。但電梯樓層按鈕除了常規的-3層至7層，還多出了三層——1334層、-18層、-333層。

‘叮，六層到了。’

電梯門開了，魏昭來不及提問，她緊跟着寇蛛一起走出了電梯。

醫院六樓是行政區，寇蛛帶着魏昭停在了挂着組織與人力資源部牌子的辦公室門口。她敲了敲敞開的辦公室大門，一個毛絨絨的兔頭從電腦顯示器後面擡了起來。

“寇老師，您怎麽來了？”兔頭的耳朵抖了抖。

寇珠沖小兔頭一笑：“小玉，我帶新員工來簽試用合同。”

“您好，我叫魏昭，是病案室兼急救中心的新員工，江院長讓我先簽一個月的試用合同。”魏昭一邊說一邊偷偷打量面前的小兔子。

小兔子頭部的絨毛是漂亮的棕色，整體身形十分接近人類，她胸前的工作牌上寫着‘組織與人力資源部-玉桂’。

小玉在電腦上點了點，她身後的櫃子彈出了一個眼鏡盒大小的金屬圓筒。小玉将圓筒遞給魏昭，說：“您看看契，不對，合同內容有沒有問題。”

魏昭接過圓筒拿出了裏面的卷軸。卷軸展開後差不多一張A4紙大小，上面寫着魏昭的個人信息、工作崗位、工作職責和工作待遇。卷軸左下角蓋着一個鮮紅的公章，落款是五界醫院。

“合同應該沒有問題，我是在這裏簽字嗎？”魏昭指着卷軸右下角空白處。

小玉站起身來：“如果确認沒有問題的話，請把手給我。”

魏昭猶豫着把右手遞給小玉，小玉捏住魏昭的食指，用自己的門牙咬了一口。

“好痛！”魏昭的食指破開一道口子，鮮血溢了出來。

“非常抱歉！”小玉一邊道歉一邊把魏昭手指上的血抹勻，然後按在了卷軸的右下角。

小玉把卷軸塞回圓筒放回櫃子上，“我去幫您制作工牌，請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