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生而為螂，我很抱歉

生而為螂，我很抱歉

又是新的一天，魏昭手裏拿着剛簽訂的正式合同和殺蟲劑返回了辦公室。

合同是她考慮再三之後決定簽訂的，先簽了三年。

至于殺蟲劑，則是她在物資供應庫房順手領的。

剛剛魏昭在人事科簽合同的時候，燈突然滅了。聽玉桂說，這已經是最近的第三起燈滅事件，前兩次都是電線被蟲咬斷了，這一次估計也是一樣。

魏昭想起來寇蛛前幾天也和她抱怨過大廳的挂號機突然黑屏結果是線路斷了的事情，而且她發現最近病案庫房裏有些紙張上也出現了昆蟲啃咬的痕跡。

玉桂當時就打電話申請了殺蟲，順帶幫魏昭也申請了，為了以防萬一，魏昭去物資供應庫房領了一瓶天界供應的超強力殺蟲劑，據說這種殺蟲劑連修煉了一段時間的昆蟲精都能噴死。

魏昭剛走進辦公室還沒來得及把手裏的東西放下，一聲嘶啞的“你好”從她背後傳來。

魏昭回頭，只見一個男人站在門口。

男人身材十分高大，他的身體差不多把辦公室的門給整個擋住了。男人穿着深棕色的大衣，背着光看不大清長相，他頭上戴着同色系的帽子，兩縷頭發被帽子壓住，垂在了臉側。

“這裏是行政區域，病房不在這，您要看病的話要先去一樓挂號。”男人極具壓迫感的外形讓魏昭莫名有些緊張。

“我不要去病房，我就想問問你，你覺得推诿病人，是合理的嗎？”

“......不好意思，我只是個打工的不太懂這些，院長在一樓，您可以找院長......”

“我不找院長！”男人徑直朝辦公室裏走來，他激動地說：“我就想問你，憑什麽病人要受到這種不公平的對待！”

魏昭後退了兩步，“您別激動......”

突然，男人停住了，他看着魏昭的手問道：“你手裏的，是殺蟲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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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昭還未回答，男人變得暴躁起來。他抓下自己的帽子狠狠砸在魏昭腳邊，原本被壓住的兩縷頭發直立起來，魏昭這才看清楚，那是兩根觸須，嗡嗡的振翅聲在辦公室響起。

“殺蟲劑？蟲子就該死嗎！”振翅聲越來越大，男人深棕色的大衣開始無風飄動，很快，風衣變成了堅硬的背甲，上面還覆蓋着一對硬皮革般的翅膀。

男人終于展露了他的原始形态。

絲狀的觸角，長而多節的身體，扁平的背部，覆蓋着盾狀背板的胸口，皮革質感的前翅，膜質後翅，還有多節的尾須。

一只巨型蟑螂。

魏昭眼前一黑。蟑螂精扇動翅膀朝魏昭直沖過來，魏昭雙腿一軟跌坐在地，她把自己蜷成一團，抱頭尖叫。

魏昭的尖叫聲響徹整個六樓，正在辛勤工作的小界聽到叫聲後立馬從庫房裏沖了出來，它撞在蟑螂精堅硬的外殼上，數條觸手纏住蟑螂精的肢體，剩餘的觸手抵在地面，總算讓蟑螂精穩穩地停在了距離魏昭三步遠的地方。

“小界.......”魏昭顫抖着呼喚小界的名字，這時她聽見走廊裏有人朝這邊跑來，她剛想擡頭呼救，卻看見成千上萬的蟑螂組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半球形屏障，将她、小界還有蟑螂精包裹在內。

蟑螂精猖狂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沒有人能來救你了，這道蜚蠊結界可不是那麽好破壞的！”

蟑螂精再次調整了架勢，它以一種詭異的步法朝魏昭的方向高速移動而去。

小界擋在魏昭身前，它用觸手不停的攻擊蟑螂精，但蟑螂精身上覆蓋着堅硬又光滑的甲殼，小界的觸手很難對它造成傷害。

結界裏打得熱火朝天，外面似乎也開始有人試圖破開結界，從外部時不時傳來強烈的沖擊，但這些沖擊都未能對結界造成實質性的破壞，充其量只能讓一些組成結界的蟑螂掉落在地，那些掉落的蟑螂很快又會重新彙集到結界中。

魏昭很想幫忙，但極致的恐懼讓她只能趴在地上嗞哇亂叫。

就在這時，結界外傳來一道十分猛烈的沖擊，堅固的結界大力地晃動了一下。這道沖擊不僅震下來許多蟑螂，還把蟑螂精也吓了一大跳。

蟑螂精不可置信地回頭看向沖擊傳來的方位，咬牙說道：“怎麽可能......”

小界抓住了這個破綻，它的觸手穿過蟑螂精翅膀下方将其牢牢鎖死，然後用力一翻，蟑螂精被翻了個面，露出了它相對脆弱的腹部。

小界的觸手前端變成尖銳的形态，狠狠地紮入蟑螂精的腹部。

劇烈的疼痛讓蟑螂精開始瘋狂掙紮，它的六條腿來回擺動，那腿上鋒利的毛刺在小界的觸手上劃出許多傷痕，魏昭看見一些黑色水霧從小界的傷口中溢出。

蟑螂精一邊扭動一邊大喊：“生為蟑螂，就該死嗎！我和家人在廚房躲藏得好好的，每天不過吃些廚餘垃圾罷了，你們這些人類，居然往裏面下毒！我的家人全被毒死了，我好不容易逃過一劫，苦心修煉多年終于化形，結果病了連醫院都進不去！”

小界無情地往蟑螂精腹部又紮入了幾根觸手。

“妖界醫院不收我，說其他病人會投訴，行，那我就去魔界，結果就連魔界也不收！魔界連那些十惡不赦的法外狂徒都收！而我只是一個想活下來的蟑螂罷了！蟑螂究竟做錯了什麽！我不服！我總有一天要帶領我的族群統治這些地方！”

組成結界的蟑螂們仿佛被這些話語煽動，它們的翅膀開始有規律地震動起來，一些深棕色的細線從它們尾部抽出，朝地面上奄奄一息的蟑螂精彙聚而去。

接收到這些細線的蟑螂精力量開始回複，它的腹部變得堅硬起來，甚至将小界刺入的尖刀般的觸手生生抵了出來。

“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麽？我們只是想活着而已！”

“被歧視，被誤解，被審判，一定讓你很痛苦，我很同情你，世間萬物都有活着的權力。”魏昭終于站了起來，她的手裏還緊緊地握着那瓶超強力殺蟲劑。

“但是，還是請你去死！！！！”

魏昭趁小界還能壓制住蟑螂精，她打開殺蟲劑就朝蟑螂精噴過去。

“小界！把它的嘴巴撐開！”

小界接到指示，四只觸手伸入蟑螂精嘴裏将它的嘴巴朝四個方向扯開，剩餘的觸手将蟑螂精的肢體和翅膀牢牢鎖住，避免它傷到魏昭。

魏昭将殺蟲劑的噴頭塞到了蟑螂精嘴裏瘋狂按壓，蟑螂精瘋狂地扭動了幾秒，最終停止了掙紮。

“我想我再也不會怕蟑螂了。”魏昭輕聲說道。

蟑螂精停止掙紮的同時，蜚蠊結界開始潰散，數不勝數地蟑螂開始掉落，像是下起了一場蟑螂雨。

這個場景的沖擊力太大，輕易得擊碎了魏昭重新建設起來的心理防線，她再次趴倒在地嗞哇亂叫起來。

小界把自己的身體拉成薄薄地一片，像床單一樣蓋在魏昭身上，将魏昭與蟑螂阻隔開來。

“天哪......魏老師你還好吧！”

是玉桂的聲音。

蟑螂堅硬的身體與地面撞擊的聲音停止了，小界輕輕一抖将周身的蟑螂屍體抖開，它變回普通形态伸出觸手輕輕拍了拍還在顫抖的魏昭。

魏昭擡起頭，辦公室門口圍滿了在六樓工作的同事，大家臉上都是一副擔憂的表情。

殷澧站在最前面，他走近扶起魏昭，說：“正式入職第一天就讓你碰上這種事，是我們保衛科的失職，我向你保證這種事不會出現第二次。”

“沒關系，算我倒黴，就當是針對蟑螂恐懼症的脫敏療法了。”魏昭話音剛落，她的餘光瞄到小界站在蟑螂精屍體旁邊，緩緩張開了滿是尖牙的小嘴。

魏昭發出尖銳的爆鳴聲，她像一只離弦的箭一般沖到了小界身邊，伸手死死捏住了小界的嘴。“不準吃！！！！！！”

殷澧笑了笑，說：“看到你這麽有精神我就放心了，如果有需要的話，可以随時去找心理科的戴主任做心理疏導。這間辦公室暫時沒法用了，我安排人來清理，你可以先回家休息。”

魏昭點了點頭，抱着小界走出了辦公室。

剛走出兩步，魏昭回頭沖還在杵在門口對案發現場啧啧稱奇的物資供應科員工說：“殺蟲劑挺好使的，多買點吧。”

魏昭沒有回家，她來到醫院外的小花園裏找了個長椅坐下，在陽光下仔細檢查起小界的傷口。

魏昭捏起一根觸手，她一邊前後旋轉觸手角度尋找傷痕，一邊和小界說：“小界，蟑螂不能亂吃，記住了嗎，不管是蟑螂精還是普通蟑螂，都不能吃。”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蟑螂不能吃，但小界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小界躺在魏昭腿上懶洋洋地曬着太陽，而魏昭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小界身上的傷口，她尋思應該是已經愈合了，索性也不找了，身子往後一靠也曬起太陽來。

花園裏有不少曬太陽的病患，有散步的，有打太極的，有下棋的，魏昭饒有興致地觀察着他們，過了一會，她覺得有些無趣了，從兜裏掏出手機又刷了起了六屆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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